作者:硬片辣条
她调小了点火,撑着脸发呆。
于林选了一个最大的包厢,圆桌子能坐十几个人,不知道够不够。
粗略一算,服务员四个,后厨外加收银员四个,彬哥是老板,不知道会不会纡尊降贵跟他们一块。
彬哥来了也没事,反正她就是蹭顿饭,早饭加午饭正好一块吃了,省两顿。
就是目前状况有点艰难,肚子咕咕叫,食物近在眼前,却不能吃。
包厢外渐渐响起一阵讲话声,何野咽了咽口水往门口看去,嗯,于林来了。
还有其他服务员,纡尊降贵的彬哥,祁爸祁妈祁天还有……祁麟。
祁麟?!
不是说员工吃火锅放松吗?
无关人员怎么也来!
何野脸都僵了。
缘分总是突如其来,躲都躲不掉。
包厢顿时挤满了人,纷纷找座位坐下,一派其乐融融。
何野低着头,努力降低存在感。
她旁边坐着于林和另一个叫小方的服务员,祁麟跟她爸妈一块坐,两人面对面,抬头就能看见对方。
比杀了她还难受。
彬哥自然坐主位,举起一盏空酒杯说:“今天元旦,我们也一块吃顿火锅,大伙想吃什么自己拿,也没那么多规矩,开心就好。”
一个后厨胖大厨拍手鼓掌:“好!”
稀稀拉拉一阵掌声过后,彬哥摆摆手坐下,夹起一个丸子放进锅里,算是正式开吃。
一帮人伸长了手臂夹菜,把菜一股脑放进锅里,还没等烫几秒生菜就被夹了个一干二净。
周围聊得热火朝天,一点没有老板在场的拘谨。
“老祁,你上次那个杨梅酒,怎么没带过来?”彬哥意犹未尽地咂吧了下嘴,“还是杨梅好喝。”
“喝完了。”祁爸拿着酒壶满上。
“祁天!你再吃手指,”祁妈妈揪着祁天耳朵喊,“小心我在这揍你!”
四面八方都在讲话,只有她和祁麟沉默着。
辣锅转到了另一边,她只能食之无味地吃番茄锅里的虾滑。
祁妈妈倒了杯椰子水塞祁天手里,暂时安顿好了小孩,她夹了个鱼片说:“小野过节没回家?”
突然被点名,何野反应了一秒。
祁妈妈拍掉祁天不安分的手,自顾自道:“你们今天下午上学吧?正好你下班来我家吃顿饭再去学校,别饿着。”
祁麟往锅里挤虾滑,压低音量喊了一声:“妈!”
“小野一看就是大学霸,上次还拿了奖,可大的奖呢!十里八村都知道!”祁妈妈对着祁麟上下扫了一眼,语气不自觉带上一点嫌弃,“再看看你,让人家给你补课说不定也能踩个狗屎运。”
“说了不用,我的成绩我清楚。”祁麟不耐烦地扔掉包装袋,“你不烦我都嫌烦,人家也听烦了。”
“吃饭就不用了,谢谢阿姨。”何野连连摆手,筷子晃出了残影,“我在学校都帮祁麟讲题,她也挺认真的。”
“真的吗?”祁妈妈将信疑信,“上次期中考成那个鬼样子,我都要气死了……小天,别学你姐,好好学习,将来才能挣大钱。”
祁天懵懵懂懂点头。
“对对对,别寄托希望在我身上。”祁麟把锅底转了半圈,“你越说我越讨厌。”
何野夹起虾滑,终于吃上了心心念念的辣锅。
“小野,有空来家里玩,反正也不远,让祁麟开车载你来。”祁妈妈责怪地看了祁麟一眼,扭头看向何野的眼神——欣赏和喜爱都快化成实体蹦到她身上,“就是麻烦你多教教她,哎,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何野摆摆手:“我会的,其实祁麟挺聪明的,有些题一讲就会。”
“是吗?”祁妈妈总归是妈,听见别人夸自己女儿还是止不住高兴。
一顿饭下来,她菜没吃几口,净跟祁妈妈瞎掰扯。
勉勉强强吃了个半饱。
时间不够,马上要上班了,她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坐这吃。
只能望眼欲穿地盯着撤下去的锅底,叹了口气。
彬哥和其他人走了,留下她们几个服务员在这收拾。
祁麟挪着脚后跟蹭过来,帮着一块收拾,“刚不好意思啊,你是不是没吃饱?”
“你别动,等会给你衣服搞脏了。”她拿过祁麟手上的碗,“吃饱了,吃得饱饱的。”
“眼珠子都要黏火锅上了,我还不知道你?”祁麟又去拿别的菜碟,“这应该算中午饭,等会我打电话,你记得接,就说去上厕所。”
何野端着碗往门口走:“不用,忙的时候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等不忙的时候你过来。”
“祁麟,”她停下脚步看着祁麟,“你没自己的事情做吗?”
祁麟举着盘子,伸直了手臂远远拿着,垂着眼皮,咬了咬嘴唇说:“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吗?”
像只被抛弃的可怜小狗。
何野一噎:“……不是。”
“那普通朋友间正常的关心,都不能关心一下?”祁麟巴巴地说,“我也经常送小迟东西。”
“……好吧,随便。”
她就是不想让祁麟关心她,人情都不知道该怎么还了。
不过好像也不差这一次。
哎。
中间祁麟给她打了个电话,她实在忙得脚不沾地,匆匆回了句“没空”就挂了。
来吃火锅的大部分是学生,将近五点才空下来。
还有一个多小时上课,她匆匆忙忙换下围裙。
店里很暖和,单穿一件卫衣都不冷,一走出门冷风嗖嗖往脖子里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屋外满目的白。
空中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不远处的房屋若隐若现,隐没在雪中的青松,美的宛如一副画。
何野才发现下雪了。
而这场雪中,唯有逐渐靠近的黑伞是唯一不同的颜色。
祁麟穿着纯白的羽绒服,拉链扣到了最上方,遮住了下巴,几乎融入了这片白色。
她们隔着漫天大雪对视。
“雪太大了,我妈叫我来接你。”祁麟说话时哈出的雾气混着雪色,烟雾缭绕得看不清脸,“时间好像正好。”
何野低头走进伞中,看了眼祁麟被冻红的手说:“太冷了,下次记得戴手套。”
祁麟歪了下手,伞偏了偏。
她往里靠了靠。
祁麟轻声说:“好。”
纷飞的雪淹没了两人的身影,只有一点黑色在雪中时隐时现。
接下来几天祁麟跟没事人一样,倒也不算特别没事,也会来问她题目,不过言语间总流露出一股客套的生疏,仔细一琢磨又琢磨不出来。
跟以前不太一样,又说不上来哪不一样。
明明是她想要的结果,反倒她先不自在起来。
日子还是一样的过,临近过年,先前努力学习的冲劲儿被冲淡了不少,时不时就要陈青霞出面鞭策一下。
“离高考只剩一百四十八天!整天心思不花在刀刃上,净想着过年!”陈青霞面红耳赤使劲拍了拍黑板,上面倒计时的数字都快震掉下来了,“也该玩够了,高三哪有寒假?高三的寒假就是用来冲刺的!今天你不冲,明天别人就能超过你!”
“高考一分比一个足球场的人还多,自己想想多考一分能超过多少人!整天跟个游魂似的,不知道该干嘛。”陈青霞锁紧眉头,苦口婆心,“现在不努力,还要到什么时候努力?等毕业找工作的时候再努力?多想想以后要干什么,朝这个目标出发,又不是让你考清华北大。”
台上老师唾沫横飞,台下学生头点成小鸡啄米,昏昏欲睡。
陈青霞目光一扫,掰了一截粉笔,举手扔出去。
粉笔滑过一道圆润的抛物线,精准砸到了祁麟头上。
祁麟抓了抓头发,艰难抬头,眼睛还粘在一块。
“自己好好想想,以后得人生是你们自己走,谁也代替不了你们的哪一个。”陈青霞目光犀利地看着角落里最后一排,“你说对不对?祁麟。”
祁麟支着脑袋缓慢地点点头,嘴里含了块糖似的说不清话:“对对。”
陈青霞的脸色从“恨铁不成钢”丝滑切换成“朽木不可雕也”,她留下一句下课,走出了教室。
“你都睡了一节课还睡?”叶迟迟眯着眼睛,看样子也困,不过她还是坚持把练习册放到了何野面前,指着上面的一题简言意骇道,“学神,这题。”
“没办法,一听老师讲课我就困。”祁麟揉了揉眼睛,“从小就这样。”
“也就你厉害,敢在她课上睡觉。”叶迟迟下巴抵在桌子上,眨眼速度一下比一下快,“麒麟儿,你以后想做什么?”
“随便选个专业吧,我真不适合念书。”
祁麟话还没说话,叶迟迟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何野把解析在草稿纸写好,夹进书里:“真拼。”
“是啊,小迟这回受的刺激可大了。”祁麟倒是不困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自从上次竞赛回来就嚷着要考出去。”
“考出去也好,比待在这里强。”
叶迟迟趴她桌上睡着了,没地方写字,何野把桌上的书往抽屉里塞。
不知道什么东西抵在里面,怎么压都压不进去。
祁麟支着脑袋问:“那你呢?”
“什么?”何野分心问,她把东西抽了出来,是一本A4大的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