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硬片辣条
不过桥她怎么进去。
她在路边把面包啃了,观察着人们谈虎色变的桥李屯。
桥李屯地理位置极好,整个村子被一条五米宽的河流包围,河外边刚好用来种地,想要进去只能走桥或者游过去。
冬泳不现实,只能过桥。
但临近正午,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一个村的人多多少少都能混个面熟,她现在进去肯定会被发现。
所以要么等花姐他们来,要么偷偷溜进去。
花姐他们至少要好几个小时,她没时间了。
要怎么溜进去?
祁麟一身崭新的衣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她躲进菜园子里,一米多高的篱笆和野草很好地挡住了身影,让路过去种地的人发现不了她。
她坐在石头上认真琢磨该怎么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溜进村,还能在进村后不被发现。
想得人头疼。
她按了按眼睛。
“你是谁?”
有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吓得祁麟一个激灵。
她连忙起身,一个驼背的女人挎着菜篮子一脸诧异地站后边。
又一个人在远处正要路过,祁麟心一横,胳膊锢住女人的脖子,手肘上提,却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说:“蹲下!”
女人惶恐地被迫仰头蹲下。
“别出声。”祁麟靠近她耳边说,“我不会伤害你,就是需要问你几个问题。”
女人点点头,心提到嗓子眼。
“你是桥李屯的人?”祁麟紧了紧手臂,“说实话。”
女人点头。
“你村子里有没有人要结婚?”
女人点头。
“有没有人是被迫拐卖来的。”
女人迟疑了一秒,还是点了头。
“那……”手肘不自觉越来越紧,祁麟咬咬牙问,“有没有一个叫何野的女生?”
她心里希望女人能摇头,又希望她点头。
奇怪的心里现象。
女人这次没摇头也没点头,反而踌躇地反问:“你是来救她的?”
“你认识她?!”
“别开玩笑了,”女人答非所问,“就凭你一个人,救不了她。”
“这不是你该管的!”好不容易有线索,祁麟不想放弃这个突破口,她心脏狂跳,急促地说,“你只要告诉我,她在哪儿!”
女人顿了几秒,眼里闪过泪花:“她在村子里,在树根家里。”
“我可以带你去,”女人说,“我可以帮你。”
祁麟完全没料到后一句话。
一个住在村子里的陌生女人,说要帮她去救人。
不挖坑把她埋进去就算好了。
祁麟松手放开了女人,却依然警惕地看着她:“为什么帮我?”
女人扔掉破旧的菜篮子,摸了摸脖子,缓解不适感:“村子里很多女人都是被卖过来的,我也是其中一个。”
“我以前也尝试过逃跑,但都失败了。”女人麻木的脸上终于闪过其他情绪,蕴含着复杂的痛苦,“后来,我帮别人逃跑,也失败了。”
祁麟愕然。
“我们逃跑,从生到死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从来没有家人来寻找过。”女人满是皱纹的眼角泛起察觉不到的微红,“你是第一个。”
【村子里很多女人都是被卖过来的】
【她们逃跑,都失败了】
【她们从生到死,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祁麟无法想象,一个人经历过多少次失败,才能平静地说出如此残酷的事实。
她无法想象。
“我叫黄娟,”黄娟用拇指抹掉皱纹处渗透出的眼泪,“我希望你能带她逃出去。”
第114章 活下去。
或许是对方的遭遇太过悲惨,祁麟半信半疑地信了。
黄娟找来一件很旧的外套让她穿上,衣服有点小,拉上拉链后背很紧。
又取下她的围巾缠住脸,确保没空出一丝多余的皮肤。
“我先带你进去躲起来。要是别人问你,就说是我们亲戚。”黄娟将围巾尾端细细绑了个结,表情凝重地嘱咐道,“千万不能把脸露出来。”
祁麟点点头。
她留了一手,没说还有帮手。
“跟我来。”
黄娟提上装满萝卜的菜篮,走路时左脚有点瘸,但走的很快。
祁麟低下头,拢了拢围巾,跟在后面上了桥。
桥大概两米宽,整体以木头作为支撑,桥底常年受雨水侵蚀,走的每一步木板都吱呀作响,要小心掌握着平衡。
迎面走来一个男人,祁麟偏开脸,围巾挡住女孩子的脸,却挡不住炯炯有神的眼睛。
男人略过前面的黄娟,一双眼睛不怀好意地上下扫视着祁麟,试探地问:“田柱媳妇,这谁啊以前咋没见过。”
黄娟垂着头看男人,讨好地笑笑:“田柱二姑的姑娘,跟他二姑一块来走亲戚。”
“这样啊……”男人没多想,就是凝视着祁麟视线一直没移开过,“咋一直戴头套,不嫌热啊。”
男人的眼神让她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搁以前,祁麟早一拳过去了。
她从小随性,看着好讲话,真遇到事儿也不惯着。
但今天不一样,她得忍着。
好在黄娟见情况不对,连忙挡在她面前:“小时候她家里着火,脸烧烂了,才一直戴着。”
男人一听,顿时面露嫌弃的神色,小声嘟囔:“真可惜了……”
可惜什么,男人没说清。
但她们心知肚明,可惜一张好看的脸,可惜这样一双好看的眼睛。
男人走后,黄娟再次加快步伐,领她到一个房子前。
“她在里面?”祁麟犹豫不前。
“这是我家,你先在这躲躲,过会儿再带你去。”黄娟搓着手上结块的泥,“来。”
祁麟左右看了两眼,没人注意这边,她握紧口袋里的扳手说:“别耍花样,带我去找她。”
黄娟弯腰放下菜篮,她的背微驼,也没祁麟高,得仰头才能对上视线,“我不会害你,相信我。”
“没见到人,要我怎么信你。”祁麟慢慢靠近,纠结下一秒要不要敲晕她,然后自己跑。
虽然这个叫黄娟的女人答应她去找何野,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她这么多年会不会被同化。
老爸教过她敲晕要敲哪个穴位,一下不晕就两下,敲到她晕为止。
“行,我带你去。”黄娟想了想说,“我进去的时候树根娘会守着,你在外面等。”
祁麟同意了。
黄娟又领她在村子里弯弯绕绕,一座接一座老旧的房屋从眼前略过,她记着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老的房子。
老到有些人还是瓦片房,泥土堆砌的墙,像个被社会遗忘的原始村落。
可怜又可憎。
“这是没人要的房子,很安全。”黄娟将她安置在一个四面漏风的屋子里,透过缝隙可以看见外面的景物,“就前面那栋房子,旁边的屋子关着她,那本来有窗子,后来被封起来了。”
祁麟手扒住墙,望眼欲穿:“我……不能去看一眼吗?”
黄娟的手纠结地伸进口袋,又拿出来,最后还是伸了进去,“我有纸笔,可以写一些话带进去。”
她从口袋拿出一本她小学才用的五毛钱本子,本子不过巴掌大小,边角发卷,磨损严重,纸张的页面也发毛。
但黄娟还是视若珍宝,很小心地翻开,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像个刚学写字的小孩写的。
祁麟狐疑地看了眼,字写得很小,她只来得及看见如果两个字,就被翻过去了。
按理说是黄娟拐卖来的,看样子时间很长,为什么会写字?
她写这些东西干嘛?
如果,如果什么?
没等祁麟细想,黄娟翻到最后一页,小心翼翼撕下半页,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铅笔:“你写这里吧。”
祁麟接过纸笔,蹲下,把纸放在膝盖上写字。
笔不知道用什么削的,炭笔根本没削细,一按到纸上就是一个粗糙的黑点。
她没用过这么劣质的纸和笔,心里烦,手上力度就重了不少,稍一用力纸上就破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