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硬片辣条
“别看了,你爸一早就走了。”那人说,“你现在过去,估计还能看上最后一眼。”
她没想看,余光扫一眼都晦气。
何野张了张口,还是没发声。
“你爸也是,最后几天还跟我们一块打牌呢。”那人摇摇头走了,“没想到一下就嘎嘣去了。”
她就知道,就算有钱,何建国也不会去医院。
甚至会认为医院故意坑他钱。
越靠近她家,地上混着泥的白色纸钱越多。
院外靠着几个花圈,院门虚掩,透过门缝她看见还没来得及撤台的酒席,散落一地的饮料瓶和垃圾。
像极了何建国荒唐可笑的一生。
她捡起地上一朵白色布花,稍微一用劲就撕碎了。
手一扬,几片白色的布随风飘荡。
也像极了她漂泊无依的前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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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你墨迹什么呢,走了!”
祁麟从冰箱拿了罐可乐,回了一嗓子:“来了。”
电梯站满了人,戴鸭舌帽的男生一直按着开门键。
祁麟随手拿起椅子上的黑色羽绒衣,一个箭步冲进电梯。
“谢了,跳跳虎,”她举了举手中可乐,“你要么?”
跳跳虎是和她一样讨厌教练的狙击手,至从上次怒怼了教练,他们之间就迅速建立起了革命友谊。
跳跳虎按下关门键,又按了一楼,说:“不喝,也就你喜欢大冬天喝冰可乐。”
“春天了,室内挺热乎的。”祁麟只穿了件加绒卫衣,弯起的眼角冲淡了点被黑色衬出的冷酷,“我都有点冒汗。”
“也就俱乐部暖气开得足,出门冻死你。”跳跳虎说。
祁麟拉开拉环,喝了口可乐:“今天的友谊赛在哪比?”
“艺术区电竞中心,幸亏在北京办,不然还得坐高铁,费时又费力。”跳跳虎眼里闪烁出兴奋的光芒,“敢说我是花架子,等到比赛,看我不打爆火烈鸟他们。”
电梯降到一楼,他们走出楼,首先映入眼睑的是一辆黑色SUV,低调中流露出一丝奢华。
祁麟捏着易拉罐的手紧了紧。
他们今天坐这个车去参加友谊赛?
ICF真奢侈,这得准备五辆才坐得下吧?
在祁麟跃跃欲试想上车时,其他队员径直路过门口大剌剌的SUV。
直到她顺着轿车往后看,另一辆大巴紧跟其后。
好吧,这才是今天要坐的车。
“我发誓,终有一天我也要坐上那辆车。”前面跳跳虎激励着自己,踏入大巴,“扬眉吐气。”
祁麟最后一个上车,只剩下最后一排两个座位。
她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塞上耳机,却没点开音乐。
车里就算开了暖气也没室内暖和,她穿上羽绒服,将拉链拉到最顶端,挡住了一点下巴,又扣上帽子,阴影瞬间遮住了大半张脸。
透过窗户,她看见轻风、阿达、一流,还有她从没组队过的狙击手半襄钻进那辆SUV。
教练紧跟其后。
祁麟收回目光,闭眼听着车里队员们讲话。
跳跳虎:“这次友谊赛好几个俱乐部都没来,本来还想多找几组队切磋一下。”
另一个队员A说:“切磋一下?你连我都打不过,到时候别被打的嗷嗷哭哈哈。”
队员B说:“小心你那玻璃渣子一样的自尊心。”
跳跳虎:“我自尊心强着呢,别说火烈鸟,就算LI来了也不是我的对手。”
队员A音量不知道为什么降下来了一点,往后瞟了一眼说:“听说这次友谊赛还关系到替补,别跟之前似的,都好好打。”
祁麟眼皮轻微地动了动。
七个人抢一个位置。
竞争相当激烈啊。
队员B:“这么快就选新替补了?”
“快什么快,你也不看看轻风都几岁了。”队员A说,“狙击手被他霸占了好几年,连个世冠都没拿到,没看见资源都降了?他也该退休了。”
跳跳虎:“我看他没什么影响,还能继续打啊。”
“打什么打,我们这种吃青春饭的最怕就是年龄,之前多少电竞圈呼风喝雨的大佬,就我们教练,也算是拿过国冠的人,”队员A唏嘘道,“还不是到了年纪就下场,好歹没输得那么难看。”
剩下都是些没什么信息的话,祁麟打开音乐,点进微信。
她点开何野的对话框,手指在键盘上点了几下,又唰地删掉了。
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友谊赛,没什么好说的。
阿野复习最重要。
按下关机键,祁麟瞌目休息。
大巴车摇摇晃晃,天色暗的早,到了地方远处的天边已经擦黑了大半。
祁麟喝完最后一口可乐,把易拉罐扔进车上的垃圾桶里,随着人流一块下车。
一下车密密麻麻的手机从眼前晃过,镜头俱是对准了……她前方停下的那辆SUV。
好吧,看来人家人气比她高。
前方行动艰难,她这边倒是没什么人,祁麟压低羽绒服的帽檐,将脸埋进领口。
她跟着大部队从侧面溜进去。
人流像波浪一样飘荡,一个女生从她面前挤过去,踩中了她的鞋尖,脚一滑迎面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祁麟连忙伸手一捞,扶住女生的腰,及时避免一场踩踏事件。
她顺手捡起地上被踩了好几脚的手机,还给女生:“人多,小心。”
女生扎着两个很可爱的小辫子,化了很好看的妆容,零上十几度的气温依旧很冷,她只穿着一件不过膝的JK,女生接过手机,愣愣地看着她:“谢谢你。”
“不客气。”祁麟越过她,继续挤过人群。
队员休息室分两间,一间挤了将近三十个人,一间给了轻风他们。
两位化妆师要在一小时内给二十多名队员化妆,忙的手忙脚乱。
“男生也要化妆吗?”祁麟坐在一边问。
“对呀,不然光打下来不好看,不上镜。”化妆师正在给队员扑散粉,灯光下烟雾缭绕。
祁麟看着不知道被几个人用过的粉扑,有点抗拒:“我能不能不化。”
化妆师看了看她,又从化妆包里拿出唇釉要给队员涂上:“你底子好,画个淡妆就行。”
“姐姐,你给我留点面子吧,我不涂口红。”队员缩进角落,瑟瑟发抖,“你看哪个大男人涂口红的?”
“你唇色这么淡,待会上镜就没什么血色了。”化妆师柔声安慰,手中动作丝毫没有停顿,“乖,你看看你队友,都是这么过来的。”
队员环视一圈,嘲笑声此起彼伏,不少人已经摆烂了,嘴巴红艳艳的。
他心一横,嘟起嘴吧:“那姐姐你少涂一点。”
化妆师说:“嘴别嘟着。”
祁麟实在不想化妆,主要觉得不卫生。
这么多人,应该也没多少镜头。
祁麟溜出房间,给跳跳虎发了个消息,让他快开始时叫她一声,随后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俱乐部之间没有明确规定不能串门,却也是所有人明里知道的规则,防止偷偷透露“情报。”
祁麟不知道该去哪,干脆进消防通道歇了会。
友谊赛六点半开始,还有半小时。
她闲的无聊,刷了会儿视频。
在刷到第三个变装视频时,跳跳虎还没发来消息,安全通道的门被打开了。
她一回头,就看见轻风手中挟着烟进来。
在俱乐部就经常碰见轻风偷偷抽烟,祁麟已经见怪不怪了:“又来抽烟?”
“嗯。”轻风看见是她,神色如常地点着烟,浅浅吸了一口。
“你为什么总躲着抽?”祁麟无聊地滑过一个个视频,闻见了渐渐浓郁的烟味,“他们不让你抽?”
“嗯,我烟瘾大,之前一天半包,后来他们就让我戒。”轻风指间夹着香烟,火光在暗淡消防通道中明明灭灭地亮着,“不过戒烟这事儿,怎么可能说戒就戒的掉。”
祁麟没说什么,只是问:“听说吸烟可以缓解压力,真是这样么?”
“不完全是。”
跳跳虎发来消息,快到他们了。
她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冲轻风伸出手:“给我一根,就不举报你。”
轻风的手迟疑地搭在口袋里的烟盒上:“虽然我抽,但还是要告诉你一句,抽烟不好。”
“我就看看,快点儿,轮到我了。”祁麟说,“不然迟到算你的。”
轻风拿出烟盒,犹豫不决地抽出一支新烟。
祁麟干脆利落地接过,放进羽绒服口袋,离开了消防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