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虎鲸芒芒
祝颂声咬了咬嘴唇:“你不了解她,如果有人在意她,因为她痛苦,她会非常高兴的。”
游以桉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就想骂祝颂声了,努力冷静地保持语调不变,“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到现在还把她当朋友吗?”
祝颂声为难地想了很久,“我不知道。”
“蒋一澄已经去世了,K的存在改变不了这件事,你给K的钱蒋一澄用不上的。”
游以桉开始思考怎么给祝颂声打预防针,“蒋一澄和K的关系好吗?”
“还可以吧。”祝颂声想了想,“她一般不说她家里的事,说过她有个妹妹和她长得像,除此之外没了,应该关系还行,不然她不会提的。”
“她就没提过她妈和她爸,果然,她们连殡仪馆都不肯去,还是她妹妹去拿的遗物。”
游以桉听着感到困惑,按理说李姐不会查错的,她连蒋一澄弟弟的名字都知道了,哪来的妹妹?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吗。
“这样啊,那也说明不了关系很好吧,你有见到过蒋一澄和她妹妹联系过吗?”
祝颂声回忆了会,慢慢道:“我不怎么记得了,有次撞见一澄给她妹妹发信息,她可能是一直在供妹妹上学,所以总是缺钱。”
游以桉听完问道:“如果是弟弟呢?”
“如果一直向蒋一澄索取的人是她的弟弟,如果是弟弟在他姐姐死后继续转头向你要钱,你的反应会和现在一样吗?”
弟弟?
祝颂声放下望向游以桉,迷茫中带点嫌弃,这个问题她从没有想过,乍然提起,她立刻说:“蒋一澄才不是扶弟魔,她很聪明的,她自己都活得那么艰难了,怎么会给她弟弟钱呢?”
“是吗?”
“对啊。”祝颂声继续道:“她们那种家庭如果有弟弟估计会重男轻女。”
游以桉听完不语,调了下火,新下了粉丝吃。
有毒的思维果然影响人,比如祝颂声刚才那么一说,她都不免受影响,正常吃饭居然不自在了。祝颂声能在K的指责下坚持这么久,已经在辛苦地长大了。
粉丝烫好后,游以桉捞出来一半,另一半拿过祝颂声的碗装了递过去,“多少吃点。”
祝颂声拿筷子戳着粉丝,看着游以桉吃,愁容满面,比起吃什么喝什么,她更关心这是不是最后的晚餐,游以桉不会吃完就回家了吧。
那她怎么办?
蒋一澄去世后,她恐惧任何人对她表露出来的依赖,她没有能力拯救任何人,要她当拯救者她只能当成加害者,她连答应去陪褚橙看牙都做不到履约。
这样的她只能依赖得了别人,因为游以桉没有顺着她的心意让她依赖,所以她跑了,恼羞成怒之际她的心理状况忽然回光返照,有了力气自己收拾烂摊子,终于敲定最后一次见面的日子。
然后游以桉来找她了,她又退行到了被照顾的位置。
这些缘由祝颂声想得清楚,如果游以桉不来找她,她明明可以自己解决的,可游以桉来了,还听她说了那么多,如果游以桉只是来听听故事吃餐饭就走,她接受不了的。
若是要她像水鬼一样缠着别人,她同样接受不了,还不如自生自灭呢。
“你是不是生病了?”
“啊?”祝颂声被游以桉忽然开口吓得筷子一抖,掉了一根到地下,“什么病?”
“你自己的身体你应该比我清楚。”游以桉的声音寻常,目光平静中带着怜惜,“有去医院检查过吗?”
“有啊……”祝颂声挑游以桉知道的说:“不是失眠嘛,开了安眠药,但是我吃药太难受了,不想吃。”
她顺势请求道:“唉,你要是能再陪我一天就好了,这样我一定能睡好的。”
“为什么是一天?”游以桉好笑地猜测:“因为蒋一澄亲戚跟你说明天见面是吗,所以在此之前你很需要陪伴?”
祝颂声惊了,她没有跟游以桉说过具体日期是什么时候吧,“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游以桉没搭腔,这一刻反应过来为什么祝颂声在格格屋时会说除夕之前了,除夕之前就是祝颂声和K约定的日子吧。
那见完面之后呢,祝颂声还会需要她吗?难怪祝颂声说除夕之后可以马上走。
原来如此,她对此不意外,心底的失望快速蔓延开来,热气腾腾中,她看向比她小六岁的前女友,祝颂声的一切她都熟悉,脸上表情代表的意思她全部知道。
所以她才会在看到蒋一澄拍的照片时那么生气,她从没有见过祝颂声那样的眼神,在床上都没有,脆弱的乞求的诱惑的,在乞求她解开绳子救她吗,错,游以桉绝不会有这样的误认。
祝颂声在乞求她接过绳子,完全控制她,为所欲为。
她当时把这件事情处理得很模糊,倒是分开后有时会想起这组照片,最恨祝颂声时不是没有后悔过当时刻意忽略祝颂声的暗示,不然怎么会让祝颂声有离开的机会?
她阴暗地想过是谁在她之后接过了绳子,那位新女友吗,心里装了许多想和祝颂声谈谈的事,可眼下祝颂声的心理状况,谈她们之间的事完全无用。
游以桉注视祝颂声许久,久到祝颂声都在她的沉默里手足无措了,“你……你要是拒绝我非常理解,真的,不用不好意思说。”
“这顿饭我请你吃吧?”
祝颂声扫过码结账,“我特别感激你,这些事情我一个人憋在心里太久了,不敢告诉朋友和妈妈,我迟早要面对的,你愿意当第一个听我说这些的人我好感动。”
她付完款,见游以桉还是一言不发,扯了扯纸巾擦嘴,徒劳地拖时间擦了下桌子,游以桉还是不说话。
于是她缓慢地穿上外套,又整理了下衣服,用商量的口吻说:“……那我就先走了?”
游以桉看向祝颂声,这么可爱的一张脸怎么会这么可恨,和祝颂声发脾气有什么用呢,她稍微冷漠点祝颂声就跑了,她还没骂人,仅仅是说出实话,祝颂声就哭,哭了会生气骂回来,然后呢,互相骂着祝颂声肯定会在心里说讨厌你讨厌你再也不会理你了。
最初的那组照片她没深思太多,除了某种逃避以外,更直观的是祝颂声这种主体性很强的人能给谁当狗?不可能的。
她只不过几分钟没有说话,祝颂声舔她几分钟都做不到,有些事情,如果她不教祝颂声,祝颂声是一辈子不会不会理解她的感受的。
“你想要我陪你是吗,如果是的话,你是不是要给我一点安全感,也哄哄我照顾我。”
游以桉同样开始穿外套,“总是这样动不动就要丢开我抛弃我的样子,我怎么敢继续对你好?”
祝颂声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抛弃游以桉,明明是游以桉不要她,嫌弃她,她控诉游以桉的话游以桉许多条都不回应。
到了这个话口,她咽下心里的不确定,试探性地挽上游以桉的胳膊,“我也爱你,是真的,如果你要我证明我可以证明,你可以提示我一下该怎么证明吗?”
她诚实地说:“还有你说的哄哄你照顾你我都愿意去做,我可能做不好,我会出现在这不就是因为我照顾不好任何人吗,我保证我会努力去做的。”
游以桉听着这些话,心脏剧烈跳动,为祝颂声嘴里罕见的“爱”,哪怕前面加了个也字,她听到祝颂声给出的飘渺承诺,胸腔里一阵热流涌过,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在听到那句“照顾不了任何人”时,她觉得祝颂声有些可怜。
一个一直被照顾的人第一次学着照顾别人遇到的就是top级别的难度,游以桉不认为自己和蒋一澄相处会比祝颂声做得好。
或者说,她不会愿意和蒋一澄日夜相处,并且,她知道一定有许多“正常人”会对蒋一澄避而远之,祝颂声这个善良的蠢蛋却扑到了火焰上。
那个不知道是妹妹还是弟弟的K明明是个索取者的身份,怎么敢一直苛责作为给予者的祝颂声?如果不是祝颂声,蒋一澄的生命也许坚持不了去日本。
游以桉感受着胳膊上的力度,“我信你,我会再陪你一天的。”
祝颂声眼睛亮了瞬,哪怕心里很快想怎么要限定一天,依旧被喜悦冲击得语无伦次,“太好了吧,你真的,唉,以桉姐姐你真是大好人……”
游以桉听到以桉姐姐几个字浑身起鸡皮疙瘩,这称呼祝颂声只有高中时用得多,上了大学从来没叫过,现在不知道从哪个记忆抽屉找出来重新把这个称呼给用上了。
“那我们等会去哪呢?”
“都行,先出去吧。”
祝颂声点点头,下意识想回格格屋,可不久前才高调地走掉,这会回去还需要做下心理建设。
想了又想,祝颂声说:“我订的酒店离这很近,不然我们凑合一晚上吧。”
“可以啊。”
透过商场外围电梯已经能看到酒店的高楼了,祝颂声按下楼层,指了指对面的建筑,“就在那。”
游以桉看过去,嗯了一声。
她们走了段路,十几分钟的路程,中间去了趟便利店。几乎是在游以桉付完款后,祝颂声便牵上了她的手,一直牵到了酒店。
当时随便定的大床房,两米的床倒是很够睡。
到了小空间后,祝颂声受不了身上的油烟味了,找了睡衣想洗澡,蹲在行李箱前想起游以桉没带衣服,她继续翻找,“我只带了一套睡衣出来,你穿我的别的衣服行吗?”
她举起来一件涂鸦长袖T恤,“这件?”
再举起一条家居裤,“裤子穿这个呢?”
游以桉没意见,她记起来一件事,“我带去格格屋的衣服去哪里了?”
她的视线落到祝颂声的行李箱里,“我回去找过了,不在袋子里,衣柜里也没有,你拿走了吗?”
祝颂声疑惑地啊了声,自己也不确定地扒拉了下行李箱,“我没有拿吧。”
“真的不见了。”
“我的行李箱很小,那么大一团的衣服我不会拿错的。”祝颂声说着回忆了下,那些衣服她有印象,游以桉走后她还拿出来抱了好久呢,收拾东西的时候还看到了。
然后呢,放哪去了?
祝颂声想了想,“不记得了,反正我没偷。”
游以桉脸上带了点笑意,“没人说你偷啊。”
“哼哼。”祝颂声扭头去了浴室,“你其实很期待我偷走吧?”
浴室门被关上,祝颂声在里面偷偷笑了一会,她看向镜子里的面容,慢慢脱掉衣服,凝视自己的身体。
……其实还挺好看的,游以桉以前还特别喜欢她的胸型呢,只是现在瘦了,等她饮食规律了多长些肉,再去健身下,一定会更好看的。
许久,她打开花洒,舒服地洗了个澡。
她出来吹头时,游以桉进了浴室。
这个澡洗得人浑身都热起来,吹完头,祝颂声打了个哈欠,兴奋感和困意交织在一起,她爬进床里,看了下明天的票,选了个时间段买了一张。
想了想,她给游以桉也买了张。
回复完朋友发来的消息,祝颂声把手机放下,听着浴室里的水声发呆,等游以桉同样吹完头走过来了,她把被子掀开一半,笑眯眯地大声说:“欢迎光临~”
游以桉被逗乐了,她只留下头顶的黄灯,上了床,“睡觉。”
“嗯。”
祝颂声挨近了游以桉,重复了遍,“睡觉。”
酒店的洗护套装是橘子味的,像吃了一颗橘子味甜糖,祝颂声埋在游以桉肩头嗅了好大一口,满足地说:“这个味道好闻,我们下次可以买这个牌子的。”
游以桉低头闻了闻,她知道祝颂声很喜欢柑橘调的香气,“行啊。”
祝颂声静静发了会呆,忽然想起来“小晴”了,话都嘴巴边上又吞下,算了,她相信游以桉不会让她当小三的,暂时不想在床上提起别的女人。
她玩着游以桉的手,刚开始只是玩着比比谁的手大的游戏,玩着玩着扣住了游以桉的手,非要十指相握,再后来带着这双手放到了她的胸口。
游以桉拿回了手,“干什么?”
“……我想做。”祝颂声脸微微泛红。
游以桉一时被弄得失措,“不是不能接受在酒店?”
“可是我现在就想要。”
祝颂声难耐又小声地继续恳求,“我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