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羡淮
被遗忘的五感归位,这才后知后觉直接撞到坚硬的马路地面上,身上被磕得生疼,手心擦破了好大一块,渗出血珠。
小腿和膝盖也是疼得厉害,估计伤得不轻。
但这些跟性命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褚微月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来她身后还趴着个人,如果不是对方不顾危险冲出来救她,恐怕现在已经被撞飞出去,缺胳膊断腿是轻的,就那辆车的行驶速度,恐怕性命不保。
她胳膊使不上力几次摔回去,好不容易挣扎着坐起身,身后那人像是脱了力般瘫软在她身上,还死死拽着她的衣角。褚微月艰难地爬起来,看到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果然是江以秋。
只是那张好看的脸上此刻的神色难看得吓人,面容苍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眼里遍布血丝,几乎可以说是满脸死气。
刚刚和死神擦肩而过。
褚微月套了件外套就出来了,江以秋穿得比她还少,身上只穿了单薄的睡衣。深夜的冷风刮在身上,褚微月第一念头她肯定觉得冷,挣扎着把人搂进怀里,感受到她裸露在外的冰冷肌肤。
褚微月低声开口:“湫湫,你怎么出来了?多亏……多亏了你。”
她叫了好几声,江以秋都没有反应,像个虽然漂亮,但没有意识的洋娃娃,眼神涣散,只是呆愣愣望着她。
她低声叫了许久,江以秋身子轻颤了一下,如梦初醒般的,眼神重新聚焦。
褚微月悄悄松了口气,刚要说什么,就见江以秋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突然蓄满了眼泪,豆大的泪珠不受主人控制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江以秋扑过来,死死抱住了她。
这次没有任何欺骗和故意示弱的成分,是情感憋闷了太久后的突然爆发。
褚微月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只能感受到对方的手掌紧贴着她的后背,在她身上胡乱摸索,像是在确定她还好好呆在自己怀里,还有温热的体温。开口时嗓音沙哑:“不是说了,要一直在我身边,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离开。不是说了,离开我会发生危险,为什么大半夜自己跑出来?”
江以秋的情绪有些失控,声音里都是压不住的哽咽和后怕。
如果不是她察觉,咬牙从床上爬起来跟了出来,褚微月恐怕是凶多吉少。
江以秋说话向来温声细语,尤其是跟褚微月,从来都是温温柔柔,从来没见过她大吼大叫,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候。
这是第一次。
褚微月知道这次是她没听江以秋的告诫,差点惹出大祸,声音放得很轻:“抱歉,我看你太难受,家里的止疼药又都吃完了,想着出来给你买。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我……”
“我不要吃那些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以秋打断,神色间带着少见的歇斯底里,“我不要你给我买药,也不怕头疼生病,我只想你好好……好好的,不要出意外,能好好待在我身边……平平安安的。”
江以秋声音哽咽,带着明显的哭腔。说到后面断断续续,快要压不住哭声。
褚微月抱住她的身体,轻声安抚:“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江以秋把脸埋在她的肩头,哪怕拼命克制,还是忍不住低声抽泣,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褚微月的衣服很快就被温热的液体浸湿。
褚微月不知道她该说什么,只能拍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慰。
等她情绪稍稍平复,忍不住问道:“这就是你不让我自己一个人待着的原因吗?只要我一个人就有可能出意外?”
江以秋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强平复下情绪,她揉了揉眼眼,因为哭泣,声音哑得不行:“没错。”
“那现在是不是没事了?”
江以秋半垂着脑袋,一双眼睛被她哭得通红,像只毛发柔软的兔子。她用力点了点头:“已经没事了。”
江以秋又哭又笑,明明眼里还含着泪光,嘴角却扯出一个微笑:“月月,我这次……这次终于……”
她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垂着脑袋,像在喃喃自语:“终于不会失去你了。以后你都要好好的,一直陪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好不好?自己一个人,我好害怕。”
褚微月心底只剩庆幸,没有真的酿成惨祸。因为江以秋太过可怜的语气心疼得不行,嗓音低柔:“好,我以后都陪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
两个人现在的心情又惊又怕又悲又喜,一时半会谁也没有心情说别的。褚微月扶她站起来:“怎么样?头还疼吗?”
说着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一片滚烫。穿着睡衣跑出来吹了一阵子的凉风,又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情况怕是又要加重了。
刚才江以秋满脑子都是褚微月的情况,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根本没有心思去考虑别的。什么头疼,什么发烧,无论发生什么,她最先考虑的都是保护褚微月的安全。
现在骤然放松下来,经了褚微月一提醒,才感觉脑袋里仿佛被汽车碾过的剧痛。她一手扶住脑袋,蹙起了眉:“疼,疼得特别厉害。”
像是在冲人撒娇。
眼下的情况褚微月也说不出“烧得这么厉害,还不要命往外跑”这种话,毕竟要不是江以秋不顾一切跑出来,她根本没命站在这儿说话。所以最后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在江以秋面前半蹲下身子:“上来吧,我背你。”
这样的事在过去已经发生过无数次,江以秋也没什么好推辞的,她伸手环住对方脖颈,下巴垫在她的肩头。
江以秋轻飘飘的,褚微月觉得她像是背着一片柳絮,稍一使劲就把人背了起来:“我们先去买药,然后回去睡觉。”
江以秋靠在她的后背,她出来得着急,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早就被风吹透了。露在外面的皮肤冰凉一片,冷得厉害。贴上褚微月的后背,感受到温热的体温,心里顿时踏实下来。像是有了依靠。
靠在她的肩头轻轻答应一声:“好。”
买上药,褚微月背她回家。吃过止疼药,江以秋坚持给她处理了伤口,然后才肯躺下睡觉。
屋内安静下来,好一会儿江以秋的头疼缓解,终于睡了过去。褚微月在旁陪着,见状悄悄松了口气。
哪怕到了睡梦中她的眉头也微蹙着,像是总有解不开的心事。
褚微月瞧着心疼,轻轻为她抚平。
从发现江以秋的问题开始,到现在乱七八糟各种药吃下去,效果一直不太明显。
心病还得心药医,心里的结不解开,吃再多药也是治标不治本。
褚微月没有像上次那样询问江以秋问题,她知道就算问了,对方也不会告诉她。
所以她准备自己去找。
幸好明天周末不用上班,早睡晚睡没太大影响。
看眼时间,已经凌晨五点多。
看到江以秋终于不再像昨天那样难受到连觉都睡不了,褚微月稍稍宽心。她没立刻睡觉,而是轻手轻脚去了隔壁卧室,拿出手机给蒲桃发消息。
到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一问她的狗头军师。
她跟蒲桃这么熟了,也不用担心打扰到她,也正是因为这么熟*了,她知道明天不用上班,这家伙十有八/九还在熬夜。
果不其然,消息刚发过去,对方秒回。
【太阳是我搓圆的】:姐们儿,问你个事。
【葡萄】:很正常很正常,朕要睡了,跪安吧。
【太阳是我搓圆的】:?
正常个鬼啊,你套模板呢!
【太阳是我搓圆的】:你都熬到这个点了,我刚来你就要睡?
【葡萄】:是啊,我刚放下手机准备睡觉,你就给我发消息,打扰了我早睡早起的良好作息,都是你的错。
【太阳是我搓圆的】:……五点就睡觉,确实挺早的。
【葡萄】:那当然,我要睡美容觉了,有事快说,说完跪安。
【葡萄】:你怎么这个点了还没睡觉?我们伟大的人民教师不是向来早睡早起,以身作则,为学生们树立良好榜样的吗?
【太阳是我搓圆的】:你不知道,昨晚上我们刚经历了一件惊心动魄的事。
【葡萄】:有多惊心动魄?
【太阳是我搓圆的】:我小命差点没了。
【葡萄】:怎么,你们住的那一栋楼突然局部地震,差点把你给埋了?
【太阳是我搓圆的】:我说认真的!
哪怕现在用玩笑的口气跟蒲桃说起,想到昨晚上发生的事,她还是一阵心有余悸。
但凡当时江以秋没有及时出现,现在她都没法跟蒲桃躺在被窝里聊天。
她把昨晚的事简单一说。
蒲桃一听这次是来真的,也没心情开玩笑了,赶紧问她两个受伤没,顺便把那个司机大骂一通,支持她们去警察局报案,必须把这种人揪出来。
【葡萄】:喝了酒就撒酒疯飙车,你不要命别人还要呢!你怎么不自己去蹦迪呢,腿上也不用绑绳子,摔死你拉倒!
确定两个人都没受伤,只是手擦破了点皮,这才放下心来。又让她俩记得明天去医院做个检查,身体第一。
【葡萄】:这么大的事,你忍到现在才跟我说?
【太阳是我搓圆的】:湫湫她头疼得特别厉害,刚给她喂了药睡着,还在发烧呢。她要再这样动不动就发烧,我都担心她脑子烧坏了。
【葡萄】:那可不行,我们的大学霸!
【太阳是我搓圆的】:哦对,我的手跟小腿都擦破了,流了不少血,花了些时间包扎。
【太阳是我搓圆的】:都是湫湫帮我处理的哦,她亲手包扎的哦,特别细心特别温柔,弄得一点都不疼哦。
【葡萄】:……?
谁问你了大晚上的炫什么炫!
除了你,0人在意。
【葡萄】: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得好好平复一下心情。
【太阳是我搓圆的】:我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问你。
【葡萄】:哦,还没说完呢。我就知道,你这个开启话题的话术,跟前两次一模一样,我还奇怪你怎么没谈你俩的感情纠葛。
【葡萄】:怎么?这次你俩真的做了?
蒲桃本来悠哉悠哉躺在床上看小说,说这种话也只是随口开个玩笑,一如既往满嘴跑火车。消息发过去就等着褚微月像往常一样跳脚,怼她“就知道胡说八道,再这样她就把她拉黑了”,诸如此类,巴拉巴拉。
却不想,消息发过去,对面的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无人应答。
原本笑嘻嘻盯着手机屏幕的蒲桃,在这诡异的沉默中意识到什么,收起自己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姿势,刷地坐了起来,一脸震惊。
【蒲桃】:我靠,不是吧?姐妹,你俩来真的?
这回那边不装死了,回过来一个“。”
一切尽在不言中。
【葡萄】:………………
蒲桃的沉默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