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弄夜洒星
余晓晓被她弄得好笑又无奈,也只能放任她去了。于是,omega少女就以一个很不舒服的、歪歪扭扭的姿势,蜷缩在她床边睡了过去,脸颊倚靠着她的手。
余晓晓于是动着手,慢慢地抚摸自家爱人散落的长发。
她实在是哭得太多了,眼睛红肿着,鼻子也是通红的,苍白脸颊上还残留着些许泪痕,尤其眼底缺乏休息的青黑颜色就更为刺目。
那个蜷缩的姿势显得向舒怀更消瘦了,病号服下的脊背单薄嶙峋,一眼望过去,只好像被欺负得狠了的孩子。
——从悠伴着余丹春夫妻二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哇!”
余晓晓先是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又很快用空闲的手在唇边比出“嘘”的手势,示意来人注意自己身旁熟睡的爱人。
“妈,妈妈,等一下呀妈,还有悠悠姐,爸,你们先等一会儿,咱们待会儿再说——”
余丹春有些无奈地点点头,只是走过来抚了抚自家小女儿的额头,看她对自己格外灿烂地笑起来,就拉着自己的伴侣先出门去了。而从悠走在后面一点,给余晓晓留了一个内涵深厚的眼神。
出了病房后,余丹春仍站在门边、从窗子望着自家小女儿,只看到余晓晓一头雾水地、因为从悠那个眼神而奇怪地不住四下望着,试图找到答案,精力充沛得要命,简直不像是还需要卧床的病人了。
余丹春看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从悠在旁边唤她,试着提起刚刚来时的话题:“丹姨——”
她们谈过这次的事故,
这几次来时,余丹春看着自家从未遇到过危险的小女儿陷在病床里昏睡不醒,又知道这些危险都是因为女儿的恋人,实话讲,要她能做到完全心无芥蒂,几乎是不可能的。
……只是如今,她却看到了那个自己在生意场上曾势均力敌交锋过、无比成熟又冷静的向氏新任董事长依恋地靠在自家女儿手边、沉沉睡着的模样,哭红了眼睛和鼻子的样子分明就是个小孩。
而她幼稚天真的女儿,也因为自己的爱人而逐渐长成了一个足够有担当的大人,勇敢、善良、聪慧而真诚。这也本就是余丹春对自己的孩子最好的期许。
就好像——自家女儿的爱人在她心底那个作为“冷酷的天才野心家小向总”的形象一下子被彻底抹去了,而被现在这个哭红了鼻子和眼睛、叫做“向舒怀”的孩子所取代。
是啊。余丹春想。
再怎么聪明,也就是个孩子啊,只是和她的晓晓一样大、二十出头的孩子而已。
“……算了。”于是,余丹春这么说,眼里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挺好的。”
余父握住她的手,望着自家女儿的面容,也这样轻轻点了点头。
闻言,从悠有些如释重负,正想说什么,便听见自家妹妹的妈妈施施然开了口。
“对了,小从悠啊。”余董事长这么说,笑吟吟的,“——什么时候来我家,商量商量她们俩小孩的婚礼?”
第152章
余晓晓的精力恢复得远比身体快一百倍。
醒来之后,她仍是动不动就头晕,按照医嘱还有至少半个月的时间不能自己独立走路。于是在弄来了轮椅之后,alpha女孩就带着颈托、自己在医院里开着电动轮椅到处飞。
这么飞了一圈回来,就看到向舒怀坐在她床边,吊着一边胳膊,宽宽大大的病号服、怀里抱着笔记本电脑,几乎有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看起来简直比她还更像是大病初醒的伤患。
……一看到她怀里的笔记本,余晓晓就忍不住想起自己那两个荒唐的梦来。
她于是冲自己咧了咧嘴,弯弯眼睛,叫人过来;“来嘛,大冰块。”
omega少女黑眼睛委屈又安静地看她一眼,就挪开了目光。
不过,走是走过来了,只是她站到余晓晓身前,却仍然扭着脸、别开视线不肯看人,而留给余晓晓半个侧脸。
那个神情实在是好像闹着脾气、尾巴尖不大开心地甩来甩去的猫咪,让余晓晓忍不住要笑起来。
她于是又往前开了一点,去牵自家爱人的手。
“好啦,大冰块。”alpha女孩笑,“别生气啦。我不是故意不带你玩的嘛。”
自从她醒来开始,向舒怀就对她特别地紧张,余晓晓偶尔离开她视线一下都不行——甚至,连alpha女孩打算去洗澡的时候,也有身后一双安静执拗的黑眼睛目光炯炯,看起来几乎恨不得代劳帮她洗。
可要是让向舒怀进来,她又害羞得整个人都快熟了,这样几次,余晓晓只能开着轮椅把人赶走。
今天也是。向舒怀终于肯回到自己的床上去睡了,余晓晓起来的时候看她还没醒,就自己开着轮椅出去转了几圈兜风,还从自己新交的小朋友那里拿到了两枚棒棒糖。
结果不巧,她开回来时向舒怀就已经起了。大概是因为看到她的床空着,就又开始闹脾气。
手中握住的手指软绵绵的,纤细的指尖有些发冷,只因为抱着笔记本太久而沾上了些许热度。余晓晓于是微微松了松手,认真调整过姿势,然后与自家爱人完完整整地十指相扣。
“哎哟,没事啦,大冰块。”alpha女孩就笑,“王姨还跟着我呢,又不会出什么事。我是看你还在睡,才没叫你的嘛。你看看你的大黑眼圈哦,又不好好睡觉,都要变成暹罗猫啦……”
向舒怀一下子转过脸,睁大了眼睛:“谁会——”
余晓晓就伸直手,将被赠送的星空棒棒糖塞到她眼前。
“吃糖嘛,大冰块。”她笑,“楼下朵朵给我的。什么时候你有时间,把我包里面那个打地鼠玩具送给她嘛。我和小朋友说好了。”
omega少女垂下眉眼、视线落在糖果当中所蕴含的小小宇宙中许久,才轻轻应了一声,从她手中接过了棒棒糖。
“……嗯。”向舒怀轻声这么说,回握住了余晓晓暖融融的手,仍然不大开心地牵了牵唇角,“下次,不许再一个人走。”
余晓晓没办法点头,就晃了晃两个人交握的手,小孩子在交朋友一样。
她大声应:“当然啦——”
*
向舒怀决定去见顾嘉小一面。
将这个决定告诉余晓晓时,她还有些犹豫,黑眼睛里不住地泛着摇荡不定的涟漪。
“……我、”向舒怀轻声这么问她,“我可以去吗?”
“只要你自己想的话。”alpha女孩答得毫不犹豫,只是弯弯眼睛笑起来,“没事啦,向舒怀。我和你一起,好不好?”
于是,一路牵着手,她们到达了顾嘉小所在的医院。有几个警察在病房外看守着,防止出现潜逃的意外。而从房门的小窗户里,只看得到昏暗病床上一个模糊的人影,看不清神情与面容。
向舒怀是决定要独自进去的,却迟迟没有下定决心、迈进病房。
“那,要不要,我和你一起?”
余晓晓就问,琥珀一般的眼睛认认真真地望着自己面目有些苍白的爱人,没有了那些孩子气的灿烂笑意时,她浅棕色的明亮眼睛只显得无比可靠,让向舒怀一时看得几乎有些出神。
omega少女怔了怔:“我……”
“大冰块,你要是不想一个人的话,我们就一起去嘛。”余晓晓这样说,握着自家爱人的手,像是要给她支撑的力量,“好不好?”
向舒怀也回握住她的手,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地、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的。”向舒怀轻声说,“——等着我,余晓晓。”
这样交代过后,她直起身、深呼吸了一次,而轻轻推开了门。
房间内,半张脸都包着绷带、深陷在病床与无数监测仪器之间的顾嘉小闻声,动作有些迟缓地一寸寸挪动脖颈,然后向她看来。
氧气罩下,alpha女人张了张口,似乎在说些什么,只是没能够发出声音来。
那那场车祸和随之而来的爆炸里,她是副驾,伤得远比向舒怀和余晓晓都要更重,因而也一直没能够离开病床。
……啊。
那只眼睛。
浅色的、一眼望去只会让人觉得文静而轻盈,却看不懂其中深深掩埋的无边恶意的眼睛。
向舒怀望着,只仿佛一下子掉进了自己高中的回忆里。
……好像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兔子洞一般,她看到她们相遇、交往,恶作剧的告白,然后是那些几乎将她彻底吞没的厄运。
顾嘉小也在望着她。望着自己迄今最深的执念。
向舒怀、向舒怀。
alpha女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偏执地一声声念着,氧气罩里笼起片片模糊的水汽。
——向舒怀。
顾嘉小是出国之后,才慢慢察觉的。
虽然是为避祸才出了国,她那时却也过得潇洒。在国外那几年里,她条件外貌都不错,表演出来的温柔性格也说得上吸引人,前前后后换过许多交往对象。
……只是,无论怎么换,无论交往对象是娇小可爱的omega女孩、还是温柔成熟的beta姐姐,亦或是性格强势的艳丽alpha美人,都没有人再给她向舒怀一样的感觉。
在国外时,顾嘉小经常做梦,梦到自己的高中时代。
她梦到那个脆弱而苍白少女,坐在一片阳光下,因为她而红着耳朵、害羞地垂下脸去。或是为她的背叛而咬着牙发抖,眼眶红得像血,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破碎……
向舒怀,向舒怀。
——她曾得到一个透明脆弱的灵魂不顾一切、也最毫无保留的爱意。
那时候,向舒怀给了她自己的心脏,任由她揉搓把玩、任由她把自己毁掉。
在那样的爱面前,一切的其余人都变得索然无味。
于是,顾嘉小越来越频繁地做梦,在每一个易感期里梦到那个透明如同月亮一样的少女。
她梦到自己拥有她、标记她,在她身上留下淤青与斑斑齿痕。而梦里的向舒怀红着眼睛、啜泣着望着她,黑眼睛里是孤注一掷的无尽的爱。
……她怎么可能不为此而心动?
于是顾嘉小回来了。
她知道的。向舒怀那么爱她,爱到愿意被她毁掉,不是吗?
一定只要见了面,向舒怀就会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哪怕她身边出现了新的人,也只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向舒怀曾经那么爱她,也一定会继续爱下去,向舒怀永远都会爱她——
不应该是这样吗?
——向舒怀怎么可能不爱她?
可是向舒怀却站在那个愚蠢的alpha女孩身边,梦中泪水涟涟的黑眼睛无比依恋地望着她以外的人……
顾嘉小想,向舒怀怎么可能不爱她?
可是,不仅不爱她,向舒怀甚至不怕她。
顾嘉小从没有想过,omega少女居然会握着那把来自那个alpha女孩的、同样愚蠢的匕首,不哭也不发抖、黑眼睛干涩而狠厉,只是用那种冷冰冰的仇恨眼神看着她。
她怎么能?顾嘉小几乎要气疯了,她怎么可能这样?
向舒怀怎么可能不爱她、也不怕她,就好像她曾经剖出的那些爱意、还有顾嘉小留给她的残酷伤痕全都不值一提?
——向舒怀应该是她的东西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