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弄夜洒星
……要去医院吗?
闻言,小余有些愧疚地耷拉下了耳朵。
要是自己没有那么不小心的话,小向肯定就不会碰到水了。她这么想,却忽然发觉了猫猫的反应有些异样。
——从从悠取出航空箱、打算带她出门的那一刻,小向猫猫就完全僵住了。
她呆在那里,恐惧地趴下身体、藏起了尾巴,连耳朵也趴成了飞机耳的形状,蓝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航空箱,好像那个箱子代表着恐怖的噩运。
“……害怕出门吗?”从悠很快发觉,试图安抚地向她走过来,“没事、没事的,我们就是去看个医生,很快就回来……”
可是没用。小向猫猫还是害怕极了,甚至拱起了脊背,好像下一秒就会逃走似的。连小余试着和她说话,她也不理,就只是警觉地盯着航空箱,拒绝被带到外面。
带到外面——然后丢弃。
她就是那么被丢掉的,用最熟悉的箱子,说要去医院。
在路上,开着车,然后抛掉她。
从悠试图站前一步、放下航空箱,被她“哈——”地警告了一声。
一人一猫一时间僵持起来。
小余变得好着急,她不懂得究竟怎么了,只是在自己两个朋友之间不住地来回奔跑着,汪呜汪呜直叫。
她想告诉猫咪,没关系的,从悠姐姐对我们很好,她只是要带你去医院,去检查身体!她不是要伤害你。
又想要告诉自己的人类朋友,不要这样,猫猫她现在真的很害怕、很害怕,不要再让她出门了。我们、我们可以换一天再去——
从悠脚边放着航空箱,看着面前怕得炸起了毛的猫咪、以及来回来去担忧地跑着的小狗,犹豫了片刻,忽然有了主意。
“……那,小余,”她蹲下了身,握握小狗的前爪,这样问她们两个,“要不要——你陪着小向,你们两个一起去?这样的话,小向是不是也就不怕了?”
……不许连她也抛弃!
闻言,猫咪一下子飞快地抬起了头,警觉地紧盯着面前的人类。
明明小余她那么好、那么乖……
而从悠只是给小金毛戴上了项圈,上面挂着一个小牌,写着她的联系方式。
“好啦。”她这么安抚地揉揉小狗的颈侧,又向猫咪笑了笑,“咱们走吧?”
三个月多的小金毛正是发育期,小余真的长大了很多,原来还颇有余裕的航空箱已经塞不下一猫一狗了。
从悠家里又没有别的航空箱,只好翻出家里最大的编织购物袋来,将她们一起装进去。
“好啦,不要害怕,嗯?”她这么安抚因为要出门而无比警觉的猫咪,“没事,很快就到了。”
“对的!”小金毛也这么兴致勃勃地宣称,将猫咪往自己身边团了又团,尾巴摇摇晃晃地甩得好像螺旋桨,“没事的,猫猫!我保护你!”
……才不需要保护。
小向猫猫这样想。只是,在被拎起来、出了院门后,还是将脑袋埋进了小狗毛绒绒的肚皮里,不再看自己害怕的一切了。
见状,小金毛就舔舔她的耳朵尖,用爪爪将她整个护住。
这样一路,两只毛茸茸都很安静。从悠到了宠物医院,将购物袋轻轻放好,打开给易医生看。
而她们看到——
毛绒绒的金色小狗,还有瘦削的白毛猫咪。
她们像是两团毛绒绒的粘豆糕,那么亲亲密密地挨在一起,无忧无虑地、团成一团睡着了。
第166章
——一场属于余晓晓船长的、伟大的胜利!
曾经巨大而繁荣的商船甲板上,此刻只余交火所遗留下的废墟与寂静,破败的邻国商旗被撕下,属于春之国度的旗帜飘扬升起。
船长灵巧地跳下桅杆,从曾经的商船主人肥硕的尸首上拔出自己的长剑,大笑着高高举起。
“好了,伙计们!”余晓晓船长高喊,“欢呼吧,为了我们的胜利!”
血与硝烟的气味里,甲板上的水手们亦欢呼:
“为了胜利——!”
大海上的鹫鹰肆意鸣叫着,而视线在商船主人的尸首上流连片刻,老辣的船长很快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剑尖一挑,一条项链便从贵族胸前的暗袋里掉在自己的手心里,细细的金色锁链上坠着一枚小巧的钥匙,在太阳照射下闪闪发光。
钥匙的光映在船长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当中,让海盗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余晓晓直起身,拍拍自己大副的肩膀:“好了,你们搜吧。人该绑的绑,该放的放,东西都找齐喽——等下了船,拿去好好喝一杯!”
一个搬着箱子路过的小水手忍不住发问:“那您呢,船长?”
“我嘛。”
余晓晓就笑,晃晃手里的钥匙。
“——当然是去寻宝啦!”
对于身经百战的海盗船长来说,找到藏匿宝藏的密室并不困难。更何况曾经的商船主人似乎笃信自己在这艘船上的权威,认定不会有人打扰他的宝藏,甚至没有费心去藏一藏。
船长室,某一副奇怪的画框,上下滑开之后,背后精巧而隐秘的锁孔。一扇暗门隆隆地滑开,露出通往地下室的、昏暗的小路。
余晓晓于是沿着小路,一级一级地下行。
地下室大概比她想象中还要大,步子踏在楼梯上,传出深深的回音。
忽然,灯“唰”地尽数亮起来了。
……余晓晓屏住了呼吸。
她看到了巨大的、透明的水族箱,在地下室的正中央。水中,静静地漂游着一个少女。
那是人鱼。
人鱼。属于人类的身体之下,连接着一条深蔚蓝色、如同海色般浓重而轻盈的鱼尾,鳞片熠熠发光,随着水波摇晃而轻轻摆动着。
它——或者“她”——她的肌肤是无比苍白的颜色,身姿纤细而单薄,海藻般浓黑的长发缠绕在水间,遮挡住了胸前的苍白肌肤。
……而此时,她就那么轻轻睁开了眼睛,用那双恍若透明一般、仿佛凝结着大海最深、最深的深处的雾气的黑眼睛,安静地望着余晓晓。
那双安静至极的黑眼睛,恍若不是人间的造物,而是上帝藏匿于磅礴海水之中的神迹。
传说中的人鱼。
余晓晓望进人鱼的眼瞳里,怔怔地、慢慢伸出手,抚上冰凉的玻璃,迟迟没有记起自己还需要呼吸。
——宝藏。曾经属于上一任商船主人,那个奢靡荒唐的贵族,独一无二的宝藏。
良久,她才终于找回了呼吸的本能。
“那个、人鱼小姐……”
而船长眨了眨眼睛,这样发问。
“……或许,我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吗?”
*
四月二十四日。
离开她的海域的第七十九天,移动领地更换首领的第三十五天。
而向舒怀遇到了一个好奇怪的人。
一切开始于半个海纪月前,向舒怀正打算开饭的那一天,她的储备粮仓却被毁掉了!
最大、最肥硕的那个猎物——当然,大概味道不会太好,因为疏于活动,肉很僵硬,她从前的经验这么告诉她——被变得不新鲜了。
虽然没有见到它的残躯,可是粮仓里分明尽是它的血的味道,很陈旧,向舒怀从来不吃死去的猎物,只好作罢。
向舒怀当时就只是打了个盹,梦里隐隐约约听到有猎物们争夺地盘的声音,她没在意,结果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的粮仓已经彻底被掏空了,储备粮们全部不知所踪。
小人鱼只好失望地承认这个事实。
——她暂时休息的这片领地,已经改换了新的人类所占有。之前计划好要吃的那些人类,都从她嘴边逃跑了,以各种方式。
或许是死了吧?人类的领地争夺总是有这样的事,小人鱼不甚在意。
总之,既然她没有吃到嘴里,那就是逃跑了。怀抱着沮丧失落的心情,她在泡泡里这样写下今天的日记。
除此之外,还有——
还有就是,她遇到了一个非常、非常奇怪的女孩。
“海盗船长”——陌生的人类词汇,但是从习性上来看,就是目前占领了这片移动领地的人类们的首领——就是获得了那把金灿灿的钥匙、第一个叫醒她的女孩,自己说自己叫做“余晓晓”。
就是她,非常、非常、非常的聒噪。
小人鱼想了想,尤觉得不够,于是又再添了两个代表“非常”的小气泡,有些怄气地送入了面前的水中。
分明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女孩还沾着血的味道,闻上去像是个合格人类首领的模样,结果一天天过去,她却变得聒噪又奇怪起来。
从那天试图问她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回应开始,余晓晓就开始与她聊天了。
说是聊天,其实就是向舒怀不感兴趣地漂来漂去、或者无聊地打个盹,再甩甩尾巴,而人类女孩在水族箱外头,隔着玻璃,自顾自地同她讲话。
有时候说她们的船、说她们又胜利了、又得到了多少多少的财宝,又或者新截获的船只上的俘虏居然来自她的国家。
于是,余晓晓让他给她们带了口信回去,就说一切都好——而且再不能更好了。她现在不会回去,等到建国日庆典时,她再回去为她的母亲与她的母国庆祝。
有时候,则是一些抱怨。比如船上的饭菜实在太过难吃了,等到靠了岸,她一定要换个更好的厨子;
又或者她的船员们实在太过粗心,分明约好了一起种花的,却只有她一个人在小心翼翼地维护那些在海上无比珍贵的花种;
要么,就是长吁短叹地懊恼自己的赌运实在太差——分明是再公平不过的摇骰子而已,她仔仔细细检查过所有可能出老千的地方,却仍然一局都赢不过她的大副古蔚。
人类女孩真的每天都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了,地下室里太昏暗又空旷,她不喜欢那里,为了方便能够和向舒怀说话,还把大水族箱挪到了自己的船长室内。
说着那些话的时候,向舒怀偶尔会看她。分明隔着玻璃有些影影绰绰,小人鱼却看到,人类女孩的眼睛——是漂亮的、宝石般的琥珀颜色。
除了那些打扰向舒怀睡眠的时候外,更多时候,她就只是安静地、头靠在水族箱上,盘腿坐在地上,那么无话地陪伴着向舒怀。
“……你也很不自由吧。”
人类女孩这样轻声说,歉疚地望一望自己项链上的金钥匙,像是在望着一顶同样颜色的金冠——然后这么认真对她允诺。
“刚好现在的海水很平静。我叫人来一起,送你回到海中、回你的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