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弄夜洒星
回应她的是“砰”的一声闷响。
——是重拳落在人太阳穴的声音。
余晓晓这一拳毫无克制,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让男人大脑中登时一片昏黑,浑身失力,在休克之中猛地向一旁的地面上跌去。
他的肢体生理性地抽搐着,只失去意识、瘫软在狼藉的地毯上,可是余晓晓不想这样放过他。
……她感到愤怒。无可抑制的愤怒。
房间里低劣的、肆无忌惮alpha信息素刺激着神经,怒火流遍全身的血液,只让余晓晓感到自己快要烧得沸腾了。
而原始的本能在心脏里拉扯着,余晓晓多么想撕下颈后的屏蔽贴,让自己的信息素压迫性地席卷房间,让那个愚蠢、丑陋、畜生一样的低劣的alpha男人吓得跪倒在她脚边,涕泪横流,丑态百出地对她俯首称臣。
但余晓晓不能那么做,因为向舒怀还在房间里。她不能吓到她。
可是,可是——
他怎么敢威胁她的omega?怎么敢试图用信息素逼迫她?怎么敢用那只恶心的手去对向舒怀施以暴力?
……她的omega?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向舒怀甚至没有看清她是怎样打出那一拳的。
她怔怔地坐在沙发里,只看到余晓晓站在那里俯视着男人,抬起脚,随后用力踩在了他的右小臂上。
闷闷的骨骼断折声。
“就是这只手吧?”她低声说着,神色因为垂着头而无法看清,像是在对休克的男人说,也好像在自言自语,“不对,另一只手也碰了她……”
“余晓晓——”
“还有你……您。”而愤怒中的alpha女孩转过头,只向着沙发上吓得呆住了、牙齿发着抖的老人道,一字一句像是从咬紧的牙齿中挤出来的,“我不会对老人动手……外婆,还有舅舅,哈?”
随后她便欺身压下去,只举起手臂,一拳重重落在了男人的口鼻之间。
——鲜血立刻从扭曲的鼻中涌出。
视线被血液、折断的牙齿与青紫所扭曲,变成一团无比模糊而丑陋的抽象色彩。
逐渐愈发浓烈的血腥气混杂在糟恶的alpha信息素当中,好像在空气中也逐渐掺进了蔓延的、赤红的湿润血色。
而alpha本能中的疯狂与愤怒几乎快要夺去了她的理智,余晓晓紧咬的牙关中也尽是血腥的气味,她只看得到男人那张丑陋肿胀、无比扭曲的脸。
第二拳、第三拳。
血越流越多、溅在地毯上,浸湿了宣软的绒毛。余晓晓的拳面上沾满了血痕,那自称向舒怀外婆的老人哭泣起来,甚至不敢前来阻止,而余晓晓对那哭泣之声充耳不闻。
再一拳——
向舒怀猛地站起身:“余晓晓……!”
再这样打下去,那男人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她完全不在乎对方的死活,但她不可能不去在意余晓晓。
而向舒怀的声音让陷入暴怒的alpha女孩肩膀颤抖了一下,她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本能的驱使之下,余晓晓有些茫然地回过头、望着面前的人。那双圆眼睛之中蒙着一层水雾,朦朦胧胧的,好像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认出了她。
“向、”她开了口,轻声喃喃,“向舒怀……?”
这时,一队保安冲开了房间的门,鱼贯而入。
他们将死狗一样、口鼻流血的男人从地面上架起、带出了房门,老人则被围在保安之中,也将要被请出会议室。
“——等等。”向舒怀忽然开口。
保安们于是停下来,让开位置,让她能够走到老人的身前。
自己儿子的惨状让老人吓坏了,眼泪横流、牙关也在发着抖。她注视着面前好像是回心转意一般、开口挽留自己的向舒怀,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好像打翻了的画板,最终凝成一种满怀着恐惧的憎恨。
“你……”她的声音从喉咙当中挤出,只如同野兽的嘶叫一般,“你——”
而向舒怀只是平静地垂下目光,注视着她。
“你二儿子那家饭店,可真是蒸蒸日上。”她开口道,声音含着淡淡的冷笑,“我听说,还与他在税务工作的姻亲有关系?只可惜出了老鼠……那样的店,怎么开得长久呢?”
迎着老人因不可置信而逐渐瞪大的眼睛,向舒怀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等着吧。”她微笑道,“再不会很久了。我一个都不会漏掉的。”
“你……你、你这个畜生!!”
老人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怒嚎,声音里充满了极度的恐惧,而她因为这样的恐惧完全失去了理智,只能够徒劳地尖叫、诅咒。
“不知亲情、不念感恩,你一定会遭报应的!你不是人,姓向的,你不得好死——”
她愤怒地嚎叫着,只是拼命地挣扎,竟然真的从保安的控制下挣脱出了一只手臂。
“——啪!”
一个耳光重重甩在了向舒怀脸上。
老人自己也愣住了,望着自己的杰作,她本能性地后退着、浑身发抖,恐惧于即将降临的、更加可怖的后果。
而向舒怀被打得偏过了头去,神色却丝毫不变。她抬起手、手背在剧痛的嘴角轻轻沾了沾,果然看到些许新鲜的血迹。
——在老人惊惧的神色里,她竟微笑起来。
“谢了。”
将恐惧得六神无主的老人请出会议室后,向舒怀关上房门。屋中的alpha信息素气味仍然浓烈,好在她提早打过了抑制剂,如今并不因此感到十分困扰。
随后,她便放轻了声音,试着去唤屋中因为信息素刺激而陷入过敏状态的alpha女孩。
“——余晓晓。”
余晓晓仍站在那里,满手是血,有些失神地望着她。
向舒怀轻轻走上前去,试着伸出手:“……余晓晓?”
——而余晓晓却忽然拂开了她的手。
她跌跌撞撞地夺门冲出会议室,钻进了紧邻的另一间空屋当中。向舒怀匆匆跟出去,只听到里头落锁的声音。
“余晓晓……?”向舒怀贴着门,试着问,“怎么了?为什么这样……”
她只听到里头传来模糊的哭腔。
“我、呜,大冰块——”
*
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仿佛还染着从那个alpha男人口鼻当中流溢出的鲜血,还有几乎凝结成实体的、极度浓烈的信息素。
她的理智被烧得一团糟。
余晓晓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却仍然心怀恐惧。
——她本应该走到房间的最里面,让自己彻底与信息素隔离,但却无法割舍那道月光一样、又冷又轻的声音。
身体被愤怒所灼烧着,而无处发泄的愤怒则让她浑身失力。
那种感觉……像是她第一次结合热那样,剧烈、汹涌、难以控制。
于是,余晓晓背靠着墙,蜷跪下去,在那扇薄薄的门边坐了下来。视线潮湿而模糊,余晓晓一时甚至没意识到它们原来是生理性的眼泪。
“——余晓晓。”
她听到向舒怀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冰冷而柔和。
“余晓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我不知道。”
余晓晓说。
岩浆般的欲望在骨血当中冲撞着,而她只是恐惧于自己本能当中无法扼制的愤怒。
她——她刚刚才将那个alpha男人打得半死,无比轻而易举,而向舒怀又那么瘦、那么轻、那么脆弱,比那个男人要小了整整一圈还多。
如果她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的本能。
……她一定会伤到向舒怀的。
可是余晓晓不想这样。
因此她才会拂开向舒怀的手、夺门而出,将自己锁在房间里。
余晓晓小声说,“我……有点害怕。”
而向舒怀于是问:“害怕什么?”
“我怕……怕我会伤害你。”余晓晓说,“我还是觉得很热……我的信息素也好难控制。大冰块,我好怕我会伤到你……”
“不会的,余晓晓。”
——而向舒怀只是说。
简短、平静而笃定,永远是这样,永恒不变,只如同月亮一般高悬,让人止不住地想要相信她。
一直含在眼眶中的泪水落下来了。
两大滴眼泪“啪嗒”、“啪嗒”,摔碎在了余晓晓的手背上。
余晓晓吸吸鼻子,问:“……真的吗?”
“当然。”向舒怀于是说,安慰的声音冷静而温柔,“刚刚我们都在房间里,你那么生气,也没有伤害我。”
“——而且,我办公室里还有屏蔽信息素的喷雾,待会儿我拿给你,很快就会没事了。”
仅只是听声音,余晓晓几乎都能想象得到门外大冰块那平静的神情,剔透的、月光似的黑眼睛。那是余晓晓永远可以相信的东西。
于是,她带着哭腔应了:“嗯……”
*
门锁被扭开。
咔,很轻的一声。
而向舒怀打开紧闭的门扉,来到了余晓晓的身边。
她重新带上门,只看到正装的alpha女孩此刻可怜巴巴地坐在墙边,一双圆滚滚的眼睛里涨满了眼泪。
余晓晓红着眼眶,而含泪的双目亮晶晶的,就那么蜷缩在角落里,神情很孩子气。又惨兮兮的,又实在显得有些可爱。
于是,向舒怀在余晓晓面前也蹲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