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池青
岑鸣蝉接通之后就听到冉眉冬那焦急的声音:“鸣蝉,我刚开完会,所以现在给你打的电话。你还好吗,这会在哪呢?”
岑鸣蝉知道冉眉冬最近工作忙,她也不想给眉冬添乱,可是她能讲心里话的人又只有眉冬,她乖巧地说道:“我回酒店了,你别担心我,我没事的。”
“没事就有鬼了。”冉眉冬并不相信她这份说辞,“我可以请假过来陪你,鸣蝉。你知道的,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岑鸣蝉当然知道。
但是她也知道,冉眉冬现在正值事业上升期,她也是因为工作忙才没能跟自己一起来N城旅游。她更知道冉眉冬身上背负着房贷,付完首付后她经济压力也大,以后还有装修各种开销。
她可以任性,可以不计后果,但眉冬不能任性,更不能为她的任性买单。
她知道眉冬在怕什么。
她怕自己陡然崩塌了精神支柱后,会整个人垮掉。
就像那场车祸发生之后一样。
但是她不会再想不开了,她忘不了病床前哭得泪眼婆娑的眉冬,忘不了她那写满了焦虑恐惧的眼神。
也忘不了那段住院的日子里,眉冬陪床睡在她左侧的床铺,有时候会从午夜时分的噩梦中惊醒,然后来到她床前啜泣。
因为怕吵醒她,眉冬连抽泣声都刻意压得很小。第二天,眉冬会讲她做了个好梦,我梦到我们回到了高中,老师让我们去当了同桌。
岑鸣蝉附和着说真好,弥补了我们高中没做同桌的遗憾。
冉眉冬说老师才不会让关系好的两个人坐在一起呢,否则我们两会上课讲完下课讲。
岑鸣蝉知道眉冬在骗她,眉冬就是想用这种温馨的梦唤醒她对这个世界最大的眷恋,但实际上在那个时候,眉冬就是她与这个世界最大的维系。
不过,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欺骗冉眉冬呢,岑鸣蝉这想着,她失眠得厉害,又怕眉冬担心,晚上不过是装睡罢了。
那时候她就发过誓的,她不会让眉冬再经历这样的痛苦了。
“我不会做傻事的。”岑鸣蝉在电话里轻声说着,把话又重复了一遍,“我还有你,我不会做傻事。”
等挂完电话,岑鸣蝉忍不住又点开十九岁的自己的朋友圈看了一眼。
幸好,好友还在。
*
岑鸣蝉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今天发生的事太过于超过她的想象。
竟然真的会有一个平行时空吗,竟然也会有另一个自己吗?
她了解我,知晓我的一切,她懂我的阴暗,懂我那畸形的占有欲,知道我惊惶不安。
可是她骗我,她编织了一个又一个谎言把我耍得团团转,她可恶透顶,她十恶不赦,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坏最糟糕的人。
岑鸣蝉这样想着,忽然她又意识到,对方和她没有位于同一个时空,自然也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
她又想起来很多事,她在想,那她比赛的时候,对方在做什么,是在等着她比完,从她的反应里来猜测她是输是赢吗?
她忽然想起来常规赛她输给NMG之后发去的质问“你真的爱我吗”,那时候她觉得是姐姐不爱她,不关注她的比赛,没有第一时间来安慰她,现在她明白了,根本不是因为她不关注,是她根本看不到。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姐姐要她下载比赛视频发送过去。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在的时空里发生的一切,她只能猜测,只能用蹩脚但又能哄骗过自己的借口来努力掩盖真相。
岑鸣蝉想起来最开始的时候,姐姐其实是有意跟她保持过距离的,是她觉得遇到了命中注定的人,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她敏锐地看出来对方对自己的包容,也看出来对方面对自己时会选择退步,因此她肆无忌惮地侵入到对方的生活里。
慢慢地,姐姐接纳了她,与她讲了越来越多的话,花在她身上的时间越来越多,她们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无间。
直到后来,在她说过很多次“喜欢你”“我爱你”这种话之后,姐姐才第一次承认了对自己的感情。
岑鸣蝉有些动摇,但随即,她就告诉自己,但她欺骗了我。
她骗我就不对。
如果她见我第一面的时候就告诉我真相的话,说不定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我恨她,我应该恨她,我要去恨她。
我再也不要跟她联系,我再也不会喜欢她了。
岑鸣蝉脾气上来,想把对方的好友删掉,她决定趁着自己冲动要立刻做出来选择。
我是个冷酷无情的人,我才不会顾念旧情。
她点开聊天页面,又点击对方的头像,这时候只要点开右上方的三个点就可以选择把她拉黑或者删除,然而姐姐名片下面的朋友圈,孤零零的一条动态,又吸引了岑鸣蝉。
点进去,是一张粽子的照片,文案则只有四个字“肯定很甜”。
其实这条动态岑鸣蝉看过很多次了,她之前想阴暗地视奸姐姐的朋友圈,想通过朋友圈的蛛丝马迹去判断她的喜好,结果发现她朋友圈一条内容都没有。
直到后来的端午节,姐姐发了这条唯一的动态。
岑鸣蝉记得,这粽子是姐姐自己包的,而当时,她与其他队友吃的粽子是母亲亲手包的。
姐姐再也吃不到妈妈包的粽子了。
岑鸣蝉忽然有些难过。
她想起来当初学过的那句“当时只道是寻常”。
确实寻常,她才十九岁,她的母亲也很年轻。在她看来,等她七老八十的时候,母亲白发苍苍仍然会陪着她,会挽着她的手,与她慢悠悠地在夕阳下散步。
母亲悉心地照顾着她,怕她吃不好,睡不好,怕她穿不暖,怕她水土不服,怕她受委屈,电话里总是要唠唠叨叨。
只要她想,她就能跟母亲在电话里撒娇,只要她说想吃什么菜,母亲就会去学,学会了再做给她吃。
在她看来,她与母亲的母女缘分肯定能维持很多年很多年。
她甚至没有考虑过母亲会离她而去这件事
也或许,姐姐二十五岁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然后忽如其来的车祸,把她强行从母亲的爱里剥离出来。
她失去了最爱她的母亲。
岑鸣蝉想起来那次她很平常地在喝着母亲为她熬的鲜虾生蚝粥时,姐姐在电话里低声的啜泣。那时候她以为是自己与母亲的相处,让对方想起来了自己的母亲。
等她现在再回想起来,才明白当初姐姐内心所背负的痛苦要比她想象的更加沉重。
在我跟她讲起来与母亲相处的点滴时,在我告诉她母亲要来基地与经理沟通签约事项时,在我与母亲在校园里散步时,在我给她发去与母亲的合照炫耀母亲容貌时,她心里在想的是什么?
她有羡慕过我吗?有嫉妒过我吗?她有恨过我吗?
岑鸣蝉不敢想象,如果失去母亲的人是她,当姐姐发来与母亲合照时,她会不会嫉妒得咬牙切齿。
她会不会觉得老天不公平,凭什么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就能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母亲的爱,凭什么被命运刁难的人是她而不是对方。
那姐姐是怎么做的呢?
姐姐说既然母亲支持你打职业,那就要再努力一点,要打出来成绩,要让母亲骄傲,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母亲担心。
也在她偶尔抱怨母亲唠叨时,跟她说多陪陪母亲,多跟妈妈讲讲心里话,妈妈只是很想你,又不知道怎么表达,只是不停地问些琐碎的事。
她偶尔会提起来与母亲的一些事,姐姐也会说没关系的,放心,你多讲些,我喜欢听。
那时候对此一无所知的她,并不知道她的炫耀意味着什么。
像是反复揭人伤疤。
但就是这样,她还是说她爱我。
岑鸣蝉改变了主意,她不想把姐姐删掉了,又或者她也没真的想过删掉对方。
她想说,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们的妈妈说的话,我其实可以转发给她。
如果妈妈知道另一个世界的我经历这样的痛苦,肯定会很心疼。
但是她先前已经放过狠话了,她说过了我再也不会原谅你,那她现在又去找对方聊天算什么?
她岑鸣蝉向来最有骨气,她不可能轻易原谅对方的。
就在这时候,她忽然收到了三条来自姐姐的消息。
一条消息是文字,上面写着。
【鸣蝉,我知道你讨厌我,不想见到我,但是能不能先不要删掉我,让我看到你过得很好就够了,我不会打扰你的】
岑鸣蝉心头一颤。
下一条还是文字。
【鸣蝉,不要赌气,你说过的,我们之间要好好沟通的】
然后是一张图,上面写着四个字“好好沟通”,是她的笔迹。
那是她上次与对方冷战和好后发给姐姐的,她说她性格别扭又喜欢赌气,下次再犯浑就发这张图给她。
然后姐姐把这张图存了起来。
岑鸣蝉很少见姐姐这样低声下气地与她讲话,她有些心软,但随即她就意识到,姐姐肯定在装可怜。
她知道自己心软,就故意讲得可怜些,我才不会吃这套。
但是看着那“好好沟通”四个字,岑鸣蝉又忍不住回忆起来她们曾经的甜蜜。
姐姐的名字是假的,但是,她们相伴的那些个日夜不是假的,她对自己所有的关心与爱护也不是假的。
我该怎么办呢,岑鸣蝉变得苦恼起来。
她想了很久,决定去找冉眉冬问问。
她给冉眉冬发去了消息。
冉眉冬现在应该到学校了,她和姐姐的故事太长,她要长话短说,这样眉冬就不会因为花时间听她讲故事而耽误复习了。
【如果有一天,你被自己骗了,然后你现在很生气,你会不会原谅自己】
冉眉冬觉得岑鸣蝉问的问题完全不像个问题,她发来一个问号。
【?】
【当然是原谅我自己了】
【我之前还说要减肥呢,结果考试月一来我就焦虑,一焦虑我就想喝奶茶,结果一周就喝了五杯奶茶,我也怪自己管不住嘴啊,说好的减肥是一点没减,但是跟自己生气有什么用呢,反正下次我还喝】
岑鸣蝉觉得这样的逻辑好像是对的,又好像哪里不对。
她觉得是自己讲得不够清楚。
【那如果你遇到了平行时空的自己呢?】
冉眉冬的回复很干脆利落与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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