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偷颗星
“好。”
听到她答应, 臣辞垂眸, 手掌在面前一抹, 根根分明的银针规整置于针套之中, 大中小共四十九根。
她抬脚向地上两人走去, 忽地一顿,低声道:“我只能救一个。”
擦身而过时,夏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黑沉的眼底情绪翻涌,“你不守信用。”
臣辞用力掰开她的手,盯着她道:“我只说能救,并未说救几个。”
岁音在一旁着急:“那要怎么样你才能两个都救。”
被这两人拦着,臣辞脸色黑了下来,“我说了,只能救一个。”
说着,她伸手指着血里捞出来的晏漓,冷声道:“这个人,和死人无异,经脉碎得粘都粘不起来,就算用尽天材地宝捡回一条命,她也只能窝躺床榻,和废人无异。”
“救她,还有用吗?”
说罢,她便拿着银针越过晏漓,将陆辞忧隔空托起,银针由她掌控,准确无误地刺入穴位,再分毫不差地注入灵力。
昏迷过去的人顿时有了反应,因着浑身疼痛紧皱着眉,却也不曾哼出声,牙关仍紧紧咬着。
约摸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臣辞将银针尽数收回,又把人原封不动地搁在地上。
“她伤得不重,只是瞎了只眼,起码命还在。”她轻描淡写地说出结果,然后施舍般多看了晏漓一眼。
两人的伤势尽收眼底,臣辞大概知道了为什么另一个会伤成那个样子。
她轻叹了口气,手指搭上重伤的人的腕间,在她枯竭的丹田中游走一圈,却未能找到该有的金丹。
意料之中,也只有自燃金丹,接受远超经脉能承受的灵力,才会将这全身经脉一处不落地撑断开。
臣辞心底有了一丝动容,她从未见过一个人能为另一个人做到如此,许多修士宁愿自爆也不愿散丹,虽说散丹或许能换来一线生机,可日后的痛苦却是千百倍,好一点的或许还能有些灵力在身,此后一辈子平庸碌碌,再前进不得半分;坏一些的,便是金丹尽毁,灵力无存。
像眼下的这个,是最坏的结果。
臣辞有些好奇,她怎么还没死。
换成别的什么人,就算是化神期修士,伤成这幅鬼样子,估计都凉半天了。
“瞎了只眼?”岁音蜷了蜷了身侧的手指,目光从陆辞忧深可见骨的伤口移开,落到臣辞身上,说了句:“你不是医仙吗,死人都能救活,为何她们两个人这也救不了那也治不好。”
臣辞:“……”
被气笑了般,医仙捏着根银针抬手便挥了过去。
“当啷”一声响,银针接触剑身碰出细小火星,反弹了回去,又被臣辞稳稳接住。
当她抬眼看过去时,一人正挡在那口无遮拦的少女面前,霜剑堪堪入鞘。
江风禾也在一边拉着她,低声道:“这个人不能动。”
臣辞冷声道:“我知道。”
方才她都没用灵力,出手教训一下罢了。
那边夏时收了剑,侧首看了岁音一眼,眉头微微向下压了压,示意她收敛些。
现在还不知道臣辞到底是不是十三鬼域的人,陆辞忧和晏漓都重伤未醒,更不能冲动行事。
岁音气哼一声,偏过头,倒也没再开口说话。
臣辞仔细地看着她手中银针,确定完好无损才抬了眼看向夏时,“人也帮你救了,该你了。”
夏时伸出手,向上指:“只要瞒得过它,就可以。”
臣辞和江风禾同时抬头看去,上面能有什么,透过屋顶就是天。
所以她的意思是——瞒天。
一声嗤笑在屋中响起,江风禾脸上带着不屑,她怎么就信了这个女人的鬼话。
臣辞轻抚掌,意味不明道:“不愧是说过‘敢以一剑问天’的人,真是什么事都敢想,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啊。”
这话任谁听都听得出来是在暗讽,岁音有些忍不住,上前一步,却又被夏时伸手拦了下来。
夏时也不恼,甚至嗓音带了些笑:“当然啦,更何况将人强留在九州这事本来就是逆天而行,不想得大胆点似乎也不太行。”
“你之前可说了你能做到,”江风禾已经握了刀,听了臣辞的话此时也知道了夏时的身份,不敢再小看她。
难怪在陵阳秘境时,她尽力的一击也只是将她的剑气挡了回去,并没有伤她分毫。
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就算境界跌落至元婴,也足够令人忌惮。
“是啊,我能做到。”
夏时似乎有十足的把握,她这幅样子也让方才还出声嘲讽的两人开始怀疑起来。
“如何做到?”江风禾半信半疑开口问。
只见夏时素手一指,不容商量道:“救人。”
她也有条件。
臣辞:“……”
额间跳了又跳,医仙有些忍无可忍咬牙道:“我说了,救不了。”
她心想,下次还是得把傀儡壳子带上,这一会儿她这话重复两三遍了。
“你能救。”夏时肯定道。
她确信臣辞能救,只是她不想救。
不说晏漓是她师侄,就算是三清任何一个弟子重伤在她面前,她也不能不管。
臣辞冷哼:“我若不救呢?”
夏时也是一副不救她就不说的模样。
两人僵持着,谁也不退让。
就这么静了半晌,突然响起一声低吟。
岁音连忙看过去,她本以为是陆辞忧醒了,没想到出声的竟然是晏漓。
不只是她,其他人看过来时眼中亦有惊讶。
在她们眼里,这个人同死人无异,应当不会弄出动静才对。
臣辞一个闪身来到晏漓身边,也不在乎她刚刚说了“不救”的话。
她的诊断向来不会有错,这还是头一次。
并指探过去,原本经脉断绝的人此刻正被一股不明的力量一点点接连起来。
重塑经脉,这本该是渡劫过后突破境界才有的事,可怎么会发生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
臣辞百思不得其解,她想继续一探究竟,灵力像触手般伸过去,却被正在修补经脉的力量发觉,汹涌如海的一击过去,正中胸口。
整个人被击飞出去,好在江风禾反应得快,将人在半空中拦下,两个人一同撞在门上。
臣辞低咳了两声,地上便是一滩血。
是她大意了。
抬手封住周身几处大穴,然后毫不犹豫地给自己下针。
江风禾看着她扎的位置一惊,这是在护心脉。
待体内翻涌平息下来,臣辞一张脸已经完全没了血色,她饶有兴趣地看着地上的人,唇角勾出一抹笑:“有意思。”
复而抬眸看向那边还站着的两人,“她死不了了。”
岁音顿时松了口气,笑道:“太好了。”
她再一转眸,发现面前没了人,夏时不见了。
顺着江风禾和医仙的视线回头,夏时竟也像医仙刚刚那样试图向晏漓体内注入灵力。
“别!”
医仙挨得那一下可不轻,不然也不会逼得她封穴自救。
岁音看得心惊肉跳,走过去想要将人拉起来,夏时却先一步站了起来。
夏时搓了搓指尖,食指上缠绕的几缕丝线陡然化开,她低声呢喃:“似乎是……仙力。”
仙力?
江风禾和臣辞对视一眼,两人心神交汇,江风禾背手在后,无声无息捏了只黑鸟出去。
黑鸟展翅高飞,径直撞上上空,而后被一团同它一般的黑雾包裹住,消失不见。
“九州上有仙人啊?”岁音好奇地问。
夏时:“不知道,没见过。”
九州修士只知飞升便能成仙,会有画像留存,亦会在凡尘中塑石像受人香火供奉。
可这些年,也没见谁飞升,仙人之说遥不可及,流传下来的仙人画像也都是千年前的飞升大能,九州上想飞升成仙的修士也都大多冀望于这些画像。
“这片后院你们随意,别把血腥沾到前面去。”
说罢,江风禾带着臣辞离开,背影甚至有些急。
夏时和岁音将地上两人放到床上,虽然有些挤,但也能躺下。
“先守一夜。”夏时莫名不安。
岁音点头,“好。”
两人在桌边挨着坐下,剑就搁在手边最近的地方。
夜深人静,外面下着雨,一些槽乱混杂的声音格外明显。
夏时阖着眼,在某个时刻倏地睁开,手边人脑袋还在一点一点学着小鸡吃米。
一道惊雷炸响,闪电随之而至,房间被照得惨白一片。
亦照出了门前人的身影。
是个女人。
她甚至礼貌地抬手敲了敲门。
夏时没应声,此时注意力全在门外,没看到一旁的岁音揉了揉眼睛,然后开了嗓:“谁啊?”
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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