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也许陌生了
凌蔚猛地闭上眼睛,不想再待在这里,失魂落魄地走回了家中。
一进家门,凌妈妈就走上来,一把将凌蔚拉住,随后避讳地把家中的大门紧紧关上。
“你今天去哪里了?隔壁的文姨说你到处问苏晓乐的事,你究竟问这个做什么?”凌妈妈神色焦急,手指紧紧抓住凌蔚手腕,用了很大的力气,让凌蔚吃痛。
凌蔚并没有反抗,只是目光越发幽深,紧紧盯着凌妈妈,冷然地开口:“妈,她是怎么死的?我一定要知道。”
凌妈妈被她这模样吓到,一时停了下来,好半晌才松开了凌蔚的手腕,艰难地说:“她是自杀的。”
“她家说她是意外摔死的,在村子后山上失足摔死的,但好多人看到了,她是自己跳下去,摔死的。”
“她一直脑子都有病,她家里人就把她关了起来,好不容易给她说了门亲事,结果刚谈好没几天,她就跑了出去,跑到后山上自杀了。”
“这事不吉利,她跳下来的地方太高,摔得不成样子,村子里当时许多人去找她,亲眼看见她发疯跳下来死在眼前,所以都不愿提起。”
凌蔚安静地听着,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所有人都说苏晓乐脑子有病,可她接触时完全没有感觉到,难道还能是死了后变成鬼了,脑子里的病就突然好了?
“她得了什么病?”凌蔚问。
凌妈妈顿了顿,猜到凌蔚会问,也没有打算隐瞒,只是缩了缩脖子,说得更加小声,好像是多么见不得人的事:“她喜欢女的,是同性恋。”
凌蔚听清了这话,一瞬间全身血液都凝固住,呼吸在这一刻都停止。
“不知道她究竟跟谁搞的,据说她妈逼问了好久,她到死也没说。”凌妈妈没注意到凌蔚的神情,接着说完了这话。
凌蔚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颓然想起,苏晓乐死亡的时间正好与来找她的时间差不多。
变成鬼了还要从小乡村跑到首都来见她,隐瞒身份与她亲近,别人都看不见她,只有凌蔚可以。
能触碰她,能亲吻她。
凌蔚不知道鬼要如何做到这点,却在这一刻明白了苏晓乐一直都喜欢她。
生前却从未与凌蔚说过,也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她喜欢的究竟是谁,将这个秘密一直带进了坟墓。
因为在这个落后保守的小乡村,喜欢女人,会被当作精神病,会被人逼死。
“自杀?”凌蔚忽然盯着眼前的母亲嘲笑着开口。
她觉得从小都爱她的母亲在这时变得好陌生。
这个她一直都不喜欢的村子,一直生活在村子里的人,都在这一刻变成了杀人的魔鬼。
“她是被生生逼死的!”凌蔚大声说。
苏晓乐是被这些人逼死的。
“你说什么糊涂话?!”凌妈妈焦急地拍了拍她的手,“你别出去为她说话,不然别人还以为你跟她一样了!”
“她有病啊,这样死了也是没有办法的。她妈还带她去城里看了医生,她自己就是不肯改,好不容易给她说了亲事,做什么要自杀,最后还闹成这样。”
凌蔚再也听不下去,猛地挣脱开了凌妈妈的手,不断退后,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诉说着苏晓乐过错的女人。
“蔚蔚,你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一回来就问苏晓乐,是不是因为你们两个小时候很要好?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这么多年你们应该也没联系了吧……”凌妈妈盯着凌蔚反常的行为,心中生出不好的念头,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此时露出的目光有多惊恐不安。
凌蔚迎上对方的眼,并不惧怕,宣告她与苏晓乐爱恋的事已然到了嘴边。
但凌妈妈惊恐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她瞥见母亲垂落的发丝中已经夹杂的几缕白发,停顿了好久,最终不打算告诉凌妈妈具体的原因。
只是摇了摇头,避开母亲的目光,说:“我累了,想休息了。”
凌蔚一句话也不想再多说,转身走回了卧室。
她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仇恨与痛苦一齐从内心涌出,她从未想过苏晓乐的死是这个原因。
在首都,对于喜欢同性的事虽然没有得到明面上的支持,但大多数人已经见怪不怪。
人们并不过多关心这样稀松平常的事,但在这个落后的乡下,这种事会要了苏晓乐命。
听完了凌妈妈说的那些话,凌蔚一刻也无法安宁。苏晓乐明明可以伪装自己,不过是撒谎,只要撒谎就可以不承受这些痛苦。
可苏晓乐不肯说出喜欢的人是谁,也不肯放弃对她的喜欢。
凌蔚不知道苏晓乐何时喜欢上的她,不知道苏晓乐每回带着怎样的心情远远看她,又突然走开。
只知道这份喜欢沉重得已经让苏晓乐放弃了生命。
凌蔚才重新与苏晓乐接触不到一个月,比起苏晓乐,她的爱浅薄又短暂。
她想着与苏晓乐那些相处,想着那一夜苏晓乐在床上明明已经泣不成声,却还缠着她不肯停止。
凌蔚无法想象苏晓乐离开时的心情,对方又为什么要突然离开?
她承受不住苏晓乐这样沉重的爱。
在她的眼里,她与苏晓乐只是刚刚有了感觉,刚刚要开始一段恋情。
凌蔚无力地躺在床上,更加迷茫地盯着窗外,一直到夜幕降临。
窗子没有关严,忽而一阵寒风刮过,从窗户的缝隙钻进来,凌蔚倏然想到了什么,立即起床换好衣服,拿上手电筒出了门。
黑夜里的村子还是那样阴森可怖,手电筒的光只能照亮前方一条路,凌蔚此时一个人走在路上,幽静的黑暗里不断响起诡异的声音,是田间的动物,是枝丫的颤动。
白天这些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并不突兀,但到了夜晚再听,那些交织的声音,刺耳得让凌蔚生出恐惧。
人对黑暗有着天生的畏惧,民间流传着各种黑夜里的鬼神故事更让人本能地恐惧。
苏晓乐被埋葬在一处荒凉的空地,四周不止她一处坟,有些立了碑,有些连墓碑都没有。
凌蔚独自一人走来了这里。
这里的空气莫名变得更加阴冷,凌蔚明显感觉到走到这里时,风吹来时带着一股腥臭的气味。
因为知道了这个世界真的存在鬼,凌蔚此时更加害怕。
但她不得不来,她找不到苏晓乐,毫无办法,只能病急乱投医的这时候来墓地里碰碰运气。
她的心因恐惧而剧烈地跳动,双目不断扫视着周围,越靠近墓地,她的恐惧便愈发浓厚。
凌蔚紧紧握住手电筒,这束光亮此时是她唯一的安抚,她听到了空气中阴风呼啸的叫声,嗅到了四周让人惊悚的腐臭味。
凌蔚白天来是没有嗅到如此浓烈的臭味的,这个地方愈发诡异的变化让凌蔚全身都开始僵硬。
她开始后悔这时候来到这里,阴暗恐怖的氛围已经将她完全包裹。
她想要逃离,只要转身就可以逃走。
她想着苏晓乐,不明白苏晓乐为什么可以那样勇敢,在那些人恶毒的言语中,始终坚持。
若是凌蔚自己,若是喜欢一个人要辛苦到付出生命,凌蔚连想象都做不到。
她不能回去,只是尝试一下,在这里呼唤苏晓乐,她不能连这样都做不到。
“晓乐,你在吗?”凌蔚终于走到了苏晓乐的坟前,紧紧地抓住这座墓碑,她感觉这里比白天更加寒冷,心中的不安也在不断地蔓延。
她问出的话没有回答,只有愈发狂躁的风在无情地击打着她。
气氛变得越来越不妙,凌蔚死死盯着墓碑上手电筒照射出的苏晓乐的名字,已经不敢把目光移向别处。
人说死后魂归故里,凌蔚祈盼着苏晓乐会在这里。
她喊了好几声,却都没有得到回应。
忽然,身后响起了一道突兀的声音,凌蔚形容不出来那究竟是怎样的声音,只被那声音吓得一惊,背脊瞬间发凉。
她明显看到手电的光晃动了一下。
凌蔚这下连气都不敢出,眼睛发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你吗?”
回答她的是更加诡异的阴风,一阵一阵,从她背后灌来。
凌蔚这时整个人都在抖了,被吓得几乎要哭出来,她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她不知道是不是苏晓乐,所以根本不敢回头。
“晓乐,别吓我。”她死死咬着唇说。
身后的风更加强烈,诡异的风向不用去猜都知道凌蔚身后的东西不正常。
凌蔚僵硬着身体,被这些诡谲的状况包围,她脸色惨白,头皮发麻,呼吸困难,脑袋已经完全无法正确思考。
就在凌蔚惊恐得后悔不已之时,一只手,突然搭上了她的肩膀。
冰寒僵硬的触感,绝不是活人的手,紧紧抓住了凌蔚的肩膀。
凌蔚的体温在这一刻也急速地下降,阴冷的气息从肩膀那处渗透进她的身体皮肤。
只不过几息,她便感觉全身冷到彻骨。
她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恐惧,横竖都是一死,干脆转身朝身后看去。
她看见了那只手的主人。
不是苏晓乐。
第55章 戏
眼前这东西,血肉模糊,身上每一处都在流血,已看不清本来的模样。
它离凌蔚好近,手掌就搭在凌蔚身上。
凌蔚吓得差点惊声尖叫,若不是她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喉咙失了声,这一叫估计会将周围的所有生物都唤醒。
凌蔚手电筒的光扫在那东西上,脸色倏地惨白,应激一样猛然后退,那恐怖的东西竟被她一下甩开。
对方并没有再度靠近,被凌蔚甩开后变得若隐若现。凌蔚第一次真的看见真正的鬼魂是什么模样。
这东西像是维持不了多久,在凌蔚眼前一点点变得透明,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但凌蔚看到这一幕后,却更加害怕。
这样的消失的鬼魂,是真的不见了,还是只是隐形了,依旧还在她的身边。
看不见的鬼让凌蔚愈发无法冷静,本来独自一人来到这里就已经让她恐惧,经过刚刚那一吓,她一刻也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
但就在转身要离开之时,一阵诡异的阴风又刮来,吹得她心惊胆战。
凌蔚已经被吓得不行了,她伏在苏晓乐的墓碑上,崩溃得想要哭泣。
这时,她的身后又传来了响动,极度轻微,但还是被此刻高度紧张敏感的凌蔚捕捉到。
凌蔚下意识猛然转身,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但那里没有任何东西,是凌蔚来时的路,连杂草都没几根。
未知的恐惧折磨着凌蔚,她终于忍耐不住,落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