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盒不困
林漾月见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还很少见到有人如舒图南这般将心事都挂在脸上,顿时觉得有趣。她伸手揉了一把舒图南的头发,故意逗她:“不过也说不准,万一哪天我想结婚呢。”
舒图南的表情立刻又变得无措起来。
林漾月:“想和我结婚的人不少,如果哪天我结婚,你怎么办?”
舒图南怔住,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林漾月会结婚。
不过想想也是,林漾月长得漂亮,父母和睦家境又富裕,有人喜欢她很正常。
到了那个时候,林漾月会有自己的家庭,还会养一条真正的小狗,不再需要她。
舒图南越想越觉得难受。
瞧着舒图南眼底悲伤越来越重,林漾月也不再逗她,又在她头上揉一把,用温柔的语气安抚道:“别难过了,我是开玩笑的。”
她垂下眸,不知道是在讲给舒图南听还是讲给自己听:“我不会结婚的,我不会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结婚后,她的身份就会从“林家的女儿”变成“别人家的儿媳妇”,再也没有得到琛玉的可能。
林漾月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对于林漾月所说的任何话,舒图南都无条件相信。所以她很快将这份忧伤抛之脑后,与林漾月一同享用面前的晚餐。
用完餐结账的时候,服务生告知已经有人帮她们买过单。
宗正和朋友已经离开,林漾月立刻便猜到是他帮自己买的单。对于他的绅士举动林漾月内心毫无波动,舒图南反而有些郁闷。
“不用他买单的。”舒图南嘟囔道:“我也可以买。”
她飞快看一眼林漾月,补充道:“当然是用姐姐的钱买。”
林漾月笑了笑,她对买单这种小事并不在意,只觉得舒图南的醋意有点可爱。
这个周末林漾月比较空闲,舒图南得以完完整整和她待了两天。
虽说林漾月没有如同上次般说些令人耳热的话,但是能听到她的声音,能和她同处一个屋檐,舒图南就忍不住感到开心。
转眼到了周日晚上,吃过晚饭以后舒图南就该回校。
站在玄关口系好鞋带,舒图南不舍地与林漾月道别。
公寓距离宁大不远,舒图南一般选择走回学校。
才乘坐电梯下到公寓一楼,还没走出大门,舒图南就接到高校长电话。
想到高校长拜托她的事情,舒图南的心情便有些沉重。
她这周一已经向图书馆交了兼职的报名表,周三已经通过馆内老师的面试,明天便可以正式开始工作。
虽然没能说服林漾月帮忙,但她也想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廖依。
沉默地接通电话,舒图南还未开口就先感受到高校长的喜悦:“小舒啊,这次真的太感谢你和林小姐了!”
舒图南有点懵:“啊?”
电话那头的高校长开心得不得了,脸上每一条皱纹都仿佛舒展开。“林小姐介绍过来的那名律师实在是太厉害了!”
“律师?”
舒图南抓住她话里的关键词,“什么律师?”
“啊?”这下换成高校长疑惑,“林小姐没有跟你说过吗?她介绍了一个很厉害的律师给廖依。”
舒图南下意识握紧手机:“她没有跟我说过。”
高校长啊了一声,似乎对此感到意外:“周一上午,突然有一位姓张的女士给我打电话,自称是琛玉集团林漾月小姐介绍过来的律师,协助廖依处理父母工亡事宜。”
廖依父母去世得突然,只留下家里老弱病残。高校长有心帮忙,但她以前从未遇过类似的事,一时间只想得到找人资助廖依学业,未曾想过还可以走法律途径。
张律师是一位非常干练的职业女性,也是一位专业的律师,很擅长处理工伤工亡类案件。当天下午,她就抵达容美镇与高校长及廖依见面,向她们简单了解情况。
张律师告诉她们根据相关法律规定,职工工伤死亡后家属可以得到三样赔偿:丧葬补助金、供养亲属抚恤金以及一次性工亡补助金。
只要这三笔赔偿到位,廖依以后的学习和生活都不是问题。
说到这里高校长叹一口气:“这时候我才知道,廖依前些天请假除了料理父母后事外,还和家人去了工地讨要说法。”
但是她们孤儿寡老被人欺,连工地负责人的面都没见着就被人粗暴赶走。
廖依父母干活工地的背后是一个本地建设集团,那个集团名声不太好,背后大老板是当地地头蛇,以前也出过工人伤亡事件,最后都没有下文。
“她们在工地附近待了三天,好不容易在工友帮助下见到一个小领导,那人却说她父母只是工地临时工,没有签订劳动合同不能向社保部门申请赔偿。”
高校长越说越生气,语速都快起来:“而且那人还说,她父母出事的主要原因是其他工友酒后施工,即使她们要闹也闹不到工地头上,该去那名工友家里闹。工地上出于良心最多给她凑几千块钱当做慰问。”
舒图南:“然后呢?张律师怎么说。”
提到张律师,高校长的语气明显放松下来:“张律师让我们不用担心,说依照相关规定这笔钱就应该由雇方——廖依父母工作的建设集团承担。”
当天晚上张律师就返回宁城整理资料,周三一大早她就带着廖依向法院递交材料,起诉那个建设集团。
虽说建筑集团违法,没有与雇员签订劳动合同,但是有工资流水佐证,进行劳动关系认定并不困难。而且廖依父母是工作期间在工地发生的意外事故,这一点很多工人都亲眼看到可以作证。
“材料递上去后,法院周五就受理了案件。建筑集团应该当天就收到受理函,那边很快就有人联系张律师,想先进行协商。”
初步协商结果是建设集团先支付丧葬补助金,且一次性支付完毕,金额标准为六个月的当地社会平均工资。
然后他们会按月支付供养亲属抚恤金,金额标准为当地社会平均工资的110%,因为廖依的爷爷奶奶没有银行账户,所以这笔钱会直接打到廖依的银行卡上。
赔偿金的最大头是一次性/工亡补助金,这笔钱建设集团的律师说要集团内部再协商,才能答复张律师。
结果比较如意,但是说起这件事高校长还是有些唏嘘:“原本不会这么顺利,周六我也找以前当过律师的老同学问了一下,她说工亡的官司牵涉用工认定和劳动仲裁,对方单位很可能会拖着不配合。”
这件官司里又涉及工人酒后工作,诉讼流程更加复杂。按照高校长同学的经验想拿到胜诉判决,快的话也得一年。
一年时间太长,廖依根本等不起。
更别说建设公司可以一拖再拖,直拖到廖依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
在那位律师长达三十余年的从业经验里,许多单位会利用诉讼程序繁复试图拖垮家属,最后以极低的赔偿达成和解协议。像这样简单干脆的妥协她几乎没有见到过。
舒图南:“所以建设集团…为什么妥协呢?”
她脑袋里隐约有一个猜测,却又不太敢相信。
高校长叹一口气:“因为张律师是业界很有名的大律师,打过好多类似官司。不过…”
她的声音突然放低:“不过我猜林小姐也在这件事上出了不少力…”
所以那边才突然变得好说话。
但这只是高校长的猜测,所以她也只在此时说给舒图南听。
舒图南也是这么想的。
挂断电话,舒图南在公寓大门外静静站了一会儿。
她今天出门本就晚,又站在楼下和高校长打了半天电话,这会儿已经不早了。
女生宿舍有门禁,超过晚上十点就进不去,查寝人不在的话可能被辅导员在班级群通报批评。
舒图南知道自己不该留在这里,她应该回学校去*。
可是她现在真的好想见到林漾月。
月亮安静地挂在树梢,小区里的桂花树上隐约传来蝉鸣的声音。
这不是今年的最后一只蝉,可她下一次回来的时候,留在这里的一定不是这一只。
不需要再犹豫,舒图南拔腿往回跑。
电梯平稳向上运行,电子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跳动。
7、8、9、10。
明知道林漾月这会儿肯定在家里,哪都不会去。但舒图南内心依然期盼电梯快一些,再快一些。
她想早一点见到她,哪怕只早一秒。
电梯停在十七楼,电梯门还没有完全打开,舒图南就大步跑出去。
输入大门密码,嘀一声开门后舒图南迫不及待拉开门。她连拖鞋都来不及换,蹬掉鞋跑进屋子,目光四处寻找林漾月的身影。
“忘带东西了?”林漾月听到动静慢慢从房间里走出来,她好像刚洗完脸,手上拿着棉柔巾额角还有湿润的水汽。
舒图南站定,摇摇头,又快步走到她面前。
“那怎么又回……”
林漾月话还没有说完,舒图南就张开手,轻轻抱住了她。
舒图南在室外站了很久,身上还带着夏天独有的炙热气息。这种炙热里,又混合了几分初秋才有的桂花香气。
林漾月在空调房待了一天,露在外面的皮肤和睡衣表面都清清凉凉,周身还萦绕着一股沐浴过后的独特香气。
舒图南抱她抱得很克制,只是虚虚将她拢在怀里。但是她的肢体语言并不放松,短袖下露出的手臂肌肉微微拢起,绷起好看的线条。
就好像…她想用力将她按在怀里,却又勉力控制。
林漾月眼底划过一丝笑容,嘴上却不动声色,问她:“怎么了?”
她一出声,舒图南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两只手臂也不再用力绷着,慢慢放松下来虚虚贴着林漾月的睡裙。
舒图南:“高校长刚刚跟我打电话,说廖依的事情解决得很顺利。”
“嗯。”林漾月淡淡嗯了一声,似乎对廖依的事情并不上心。
“姐姐为什么不告诉我?”舒图南闷声问。
在电梯里的十几秒,舒图南一直在想林漾月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那天她明明不愿意帮助廖依,后来为什么回心转意?
说来也奇怪,听到林漾月不愿意帮忙的时候舒图南心急如焚,知道她默默出手帮忙后舒图南更是心焦得不行。
林漾月就像一团雾,老是让人看不清她的真实想法。舒图南只能自己去猜,又怕自己容易猜错,惹她不高兴。
林漾月不解释自己为何不告诉她,只是主动往前靠了一点,将下巴挨在舒图南肩膀上。
这个姿势让舒图南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感觉到林漾月似乎并不反感她靠近。
林漾月没有回答,舒图南也没有追问她,两人保持这个姿势站了十几秒,林漾月突然后退半步,将手轻轻放在舒图南胸口,轻声说:“你的心跳好快。”
舒图南的心跳是很快,咚-咚-咚-咚,跳得又短又急。
从转身回来的那一刻起,她的心跳就跳得这样快。
舒图南低下头,看到她的手就放在自己胸口上,手指纤长肌肤柔腻,手腕上的绞金镯松松挂在手臂上,衬得手腕更加纤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