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藏月光 第3章

作者:盒不困 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GL百合

用过的湿纸巾不知如何处理,舒图南只能将其捏在手心。手心的热度很快传递到湿纸巾,使它变得温热潮湿。

瞧出她的窘迫与不自在,林漾月贴心递过来个四方纸袋,一起递过来的,还有药膏与棉签。

环视身周没有镜子或其他反光品,舒图南捏着药膏手足无措,最后只能求助般向林漾月投去视线。

林漾月倚靠在椅背上,歪着头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看着她,长卷发散落在背后,只有两三指垂落在胸前。

弯弯绕绕,勾动人心。

舒图南抿唇,第一次不躲不闪,与她对视。

眼睛湿润眼尾下垂,像森林里懵懂又无知的小鹿。

“请您帮帮我。”

商务车后排仅两个座位,座位间有尺余宽的距离。林漾月拧开药膏涂在棉签上,手臂却支在原地没有动。

舒图南几乎瞬间明白她的意思,用手将齐肩短发拨到耳后,两手扶住座椅把手,探出身子乖乖将脸凑过来。

凑得近了才发现,林漾月身周香气馥郁,车内这股香气,都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舒图南长到十八岁,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容美镇。她从未接触过外面的花花世界,自然也不知道香水这种东西的存在。

她只知道,林小姐跟她从前见过的女人——婶婶、小卖部阿姨、学校的女老师们都不一样。

她温柔、成熟且美丽,举手投足都带着成长于优渥家境的从容。

透明药膏无色无味,涂在脸上初有些刺痛,很快融化开,湿湿润润覆盖肿痛的脸颊。

林漾月将用过的棉签放进纸袋,交由司机下车处理。司机明白她们有话要谈,很有眼力见地找了个树荫底下站着抽烟。

看一眼已经走远的司机,林漾月视线又落回舒图南身上:“你今年多大。”

“六月三十日满的十八岁。”

“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舒图南听懂她的意思,喉头发苦:“村子里不管这些。”

她读书过程中,有不少女生从某天起就再没来学校。偶尔听同学提起,都是早早被家里安排着嫁了人。

她们一样,她也一样。

家里为了几万块钱,就能把她卖出去。

她愤怒过,也不甘过,却难以靠自己逃脱悲惨的命运。

“你希望我怎么帮你。”对面女人斜倚在真皮座椅里,摘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拿在手里把玩,眼皮微抬。

舒图南这才发现,她有一双很妩媚的狐狸眼。

林漾月来之前,舒图南在内心酝酿过很多次,如果林小姐真的出现,她要怎么说。

首先请求对方带自己离开这个地方,离得远远的。

然后呢?

然后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一个才念完高中,刚刚成年的女生。

纵然因为不幸遭遇比其他同龄人早熟、碰巧在读书上也有几分聪明。但说到底,她还未踏出过大山,也未曾见过广阔天空的普通女生。

未来的路,她并不知道该怎么走。

她也不知道,林小姐究竟可以帮她到哪一步。

空气静默。

从舒图南迷茫的眼神,林漾月轻而易举猜出,她还没有想到那么多。

她现在就宛如溺水的人,只想紧紧抓住眼前飘过的浮木。抓住浮木以后是要随浮木一块儿漂向远方,还是借着浮木的力量游上岸,她都没有考虑过。

好看的狐狸眼眯起,她的嗓音又轻又柔,还很蛊惑。

“不如听听我的提议。”

第3章 我很想养一只小狗

林漾月坐着的姿态很放松,还带着股漫不经心。

被西裙包裹的两条长腿交叠,隔着布料展示底下纤秾合度。现在的她,看起来跟初见时候有些不一样。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舒图南也说不上来。

明明前后只有一会儿,明明还是这个人,但她周身气质就是发生微妙的变化。

“我帮你解决一切,解决你家里的事,带你离开这里,让你念大学,培养你直至你有能力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

“作为回报,你的未来四年,属于我。”

“我可以给你一点时间考虑。”

女人说完这一句后,就静静看着她。

她的提议听起来像是一场交易,但舒图南并不清楚在这场交易中,自己能拿出什么筹码。

她明明一无所有。

而且,什么叫“属于她”?

“您能说得更详细些吗?”舒图南强迫自己直视她的双眼,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也剧烈跳动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她说可以帮助自己,还是因为暧昧的三个字。

要知道,舒图南长这么大,别说谈恋爱,就连像样的爱情剧都没有看过一部。对专属成人的花花世界了解还没有学校后面的小溪深。

但是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她高中就读的实验班是出了名的班风严苛,从校长到年级主任、再到各科老师,均视早恋如洪水猛兽。

再加上她明白念书机会来之不易,一心只想好好读书,待学有所成好好报答这些年帮助过她的人,更不会在不恰当的时间起旖旎心思。

所以骤然听到这样暧昧模糊的词汇,她一下子有些理解不过来。

林漾月不知想到什么,眸子深处复杂情绪划过,很快隐藏好。伸手在她略显凌乱的短发上揉了揉,意味深长笑了笑。

“我很想养一只小狗。”

在她眼里,舒图南长相不算精致,但看起来很顺眼。

她的眼睛很大,看人时总是湿漉漉,像盛满山间的雾,鼻梁秀挺,嘴唇不厚不薄,唇形饱满。

看上去很乖巧也很听话。

就是打扮土里土气,像被人抛弃的小狗,可怜兮兮。

舒图南还未理清楚这两件事中的联系,就听到车门就被人敲响,转头看见婶婶彭秀英趴在车窗上,凑着身子往里瞧。

方才在院子里,高校长已经跟他们介绍过,来的人是资助舒图南三年的琛玉集团代表,这次来是想了解情况。

和钱扯上关系的事,彭秀英总格外上心。立即就将主意打到林漾月身上,心里琢磨着舒宏宇明年就要上高中,给他也弄个资助名额才好。

电动车门缓缓打开,彭秀英边用贪婪的目光打量车里装饰,边往下扯舒图南,嘴里还念叨:“难得有贵客来,快去屋里坐。”

还扭着身子招呼后面的舒宏宇:“还不快去烧点水泡茶!”

又探着身子对坐在车里的林漾月赔笑:“林小姐你们在车上聊啥呢,聊这么久。这孩子爹妈死得早没人教,打小性子就不好。要是不小心说错了话,您可别往心里去。”

听到她的贬低,舒图南情绪没有丝毫波动,像是习以为常。

林漾月若有所思看她一眼,让候在车旁的司机随她们一起进了屋。

屋子里面是水泥地,正中有张四方桌。家里只有六个凳子,舒宏宇被安排去厨房烧水,剩余六人凳子数量刚刚好。

舒图南没有坐凳子,回房拿了个小马扎,自觉坐在最靠外的角落。

彭秀英不知从哪里摸出六个塑料杯子,往杯子里放了撮茶叶末,添满水就是一杯茶。

十分寒酸的招待,依旧没有属于舒图南的一份。

等舒宏宇也落座,彭秀英咳嗽一声,道出正题:“林小姐和高校长今天来,是公司要资助新学生不?”

高校长刚要端起茶杯的手放下,眉头一皱:“我们是为小舒的事情来的。”

“她?她能有啥子事情嘛。”

高校长:“听说小舒被宁大录取了,你不让她去?”

彭秀英喉咙里嗤了一声:“我家情况你也知道噻,我男人舒鹏——”彭秀英食指指着缩着脖子坐在凳子上的男人,怨气掩也掩不住:“他没甚本事,只晓得种地、打零工,靠这点收入养活我们娘俩都难。供她读大学?说得轻松,钱从哪里来!”

“再说她一个女娃,走那么远、读那么多书做什么?不如趁着年轻赶紧嫁人!”

高校长从事教育行业近三十年,这样的话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但每听一次,心中都会燃起愤怒。

这些娃娃生在大山、长在大山中。如果辍学嫁人,这辈子就再无走出大山的可能,余生一眼望得到头。

舒图南这孩子从初中开始,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听话懂事,学习刻苦,从未因悲惨遭遇自暴自弃,是她最看好的学生。

高校长强压内心怒火,耐心道:“就因为是女娃,才更要读书啊。”

她顿了顿,试图说服彭秀英:“宁大是省里最好的大学,毕业后工作收入不会低。你们是小舒唯一的亲人,等她在工作稳定站稳脚跟,你们也能跟着享福。”

彭秀英摇头,她是个目光短浅的农村妇女,不想谈什么以后,现在就要钱。

高校长她们来之前,彭秀英就跟郑鑫的父母聊得差不多。郑鑫妈的意思是想把日子定在十一,到时候请几个村里长辈,再摆十来桌酒席就权当婚礼。等啥时候舒图南生了儿子,再去镇上酒店热热闹闹办一场。

彭秀英心里清楚,她一个做婶婶的、把侄女说给郑鑫那个傻子,让村里人知道是要戳脊梁骨的!所以她也不想费心思去大办,只在乎郑鑫家能不能月底前将彩礼送过来,她等着那笔钱用呢。

那可是足足六万块钱!

她养了舒图南这么多年,等的不就是这一天?怎么可能这个节骨眼放她去读大学。

彭秀英油盐不进,一点儿都不出乎舒图南意料。她就是这样的人,眼光短浅、自私自利。

目光从发呆的舒宏宇、麻木的舒鹏、贪婪的彭秀英面上一一扫过。舒图南以为自己会难过、会愤怒。

可是没有,她的内心很平静,平静得就像一潭死水,除了悲凉以外,不会再因这些人而掀起一丝波澜。

彭秀英左手边坐着高校长,此刻高校长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底不忿显而易见。

高校长左手边是林漾月。

林漾月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习惯性挂在嘴角的那抹笑消失了。她正抬腕看手表,无声暗示耐心告罄。

舒图南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捕捉到她的目光,林漾月眼珠轻转,与她对视。

或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悲伤,林漾月朝她投来一个安抚的眼神。并说出自进屋以来第一句话。

“我会带舒图南去宁城读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