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盒不困
社交媒体上,#琛玉珠宝质量翻车#、#琛玉项链无故断裂#等话题迅速冲上热搜,愤怒的消费者晒出各种照片:项链链条松动脱落、手链的吊坠莫名断裂,甚至有人拍到耳钉上的黑曜石在阳光下诡异地褪成了灰色。
“一百三十八起客诉,二十一家媒体要求回应。”姚菱将笔记本电脑推到林漾月面前,屏幕上实时跳动着舆情监测数据,“最精彩的是这个——”她点开某知名博主的测评视频,镜头特写里,那条标价近两万块钱的限量款项链,竟然轻轻一扯就直接解体。
“舆论发展得这么快,应该是那几家都下场了。”林漾月指尖轻轻敲击着办公桌,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不断刷新的投诉帖上。
琛玉在国内市场的竞争对手不少,这样落井下石的好机会他们一定不会错过。
姚菱突然笑出声,举着手机晃了晃:“你看了Vivian的朋友圈没?这位新晋主设计师前几天还在晒和林部长的庆功宴,今天就把照片全删了,还假惺惺发了一条接受批评继续努力。”
她笑得直拍桌子,“真是笑死人了!”
林漾月瞥一眼她,眼神含笑:“脸上的笑收一收,这件事导致公司股价下跌,下周还得开发布会公开说明。”
姚菱揉了揉脸,却还是压不住上扬的嘴角:“收不住呀!”她歪头想了想,突然打了个响指,“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她故意拖长音调:“流星坠落的瞬间,才是许愿最灵验的时候。灵验,真灵验啊!”
她们这边欢天喜地,品牌部那边则是愁云惨淡,特别是设计部二组,气压低得能听见针尖落地的声音。
“第七次了。”实习生小万缩在茶水间,对着同为实习生的舒图南抱怨,“光是这个星期,Vivian姐就被部长叫去办公室七次。”
她偷瞄着走廊尽头那间百叶窗紧闭的办公室,里面传来模糊的咆哮声:“这就是你的解释?简直是团垃圾!”
同样在茶水间摸鱼的程芮缩了下脖子:“听销售部同事说「流星」系列已经全线停售,要求退货的邮件也塞爆邮箱了。好多年没闹出过这么大的事了,董事会的老头子们气得不得了。”
小万长叹一口气:“我们组才是人人自危,我把工位上的多肉都搬回学校了。上周林部长发火时,拿盆栽砸碎了Vivian的显示屏。”
走廊突然传来嘈杂声,透过茶水间玻璃,她们看见Vivian抱着纸箱跌跌撞撞冲向电梯,身后跟着两个抱着收纳箱的保安。
程芮摇头:“看来她承受不住压力,辞职了。”
舒图南轻叹一口气,目光望向窗外。对面商场的巨型灯箱上,「流星」的海报还挂在那里。海报上的模特戴着那条有瑕疵的项链,笑容璀璨得刺眼。
昨天晚上林漾月已经告诉她,集团董事会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全面撤除「流星」系列所有广告,并对已售出的饰品进行高价回购。
舒图南甚至能想象到高层们签字时手背上暴起的青筋——那份赔偿方案足以让第一季度的财报变得很难看。
“听说回购价是原价的两倍。”程芮忽然压低声音,“*不过最大的损失不在这…”她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这边,才继续道:“「流星」系列前期预售成绩太好,集团从上到下都很看好,首批备货量是平时的三倍,现在全得当废铁熔了。”
琛玉作为高端珠宝品牌,向来以独特的工艺著称。每件饰品的制作工序都很复杂:链条和宝石的粗打磨由自动化流水线完成,再由资深工匠手工镶嵌、抛光,最终才能呈现机器无法复刻的细腻光泽。
而现在已经做好的链条全废了,那些独特的设计除了「流星」系列根本用不上。损失更大的是宝石,为了追求流星划过的效果,所有主石都做了特殊的斜面切割,现在想改回标准切割都来不及。只能堆在仓库等过几年消费者遗忘这场闹剧,「流星」变成无人提及的禁忌词,再悄悄取出换个名字重新镶嵌在新系列里。
珠宝行业的记忆总是很短暂,就像真正的流星,坠落时惊天动地,最终却连陨石坑都会被风沙抚平。
不过…陨石坑会被抚平,财务报表上难看的数据可不会。
第68章 我又不会吃了你
这场风波持续发酵,最终演变成集团上下的大清洗。
舒图南原以为林旭祖会找她“秋后算账”,毕竟最初的设计稿出自她手,这场风波的源头说到底还是起源于她。可奇怪的是林旭祖就像彻底忘记了她这个人,每周的设计部例会都刻意回避她的目光。
舒图南心底有疑问,直接问了林漾月,林漾月解释:“他现在每天焦头烂额,哪有时间管你。更何况是他指使Vivian偷你的设计,哪还有脸来怪你?”
说来也怪,原本舒图南心底还有些不安,毕竟是因为她的缘故给琛玉造成重大损失。但听林漾月这么一说,所有不安顿时消失。
林漾月这个人好像天生就带有令人信服的能力。
Vivian一走,设计部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曾经围着Vivian转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什么风声,突然开始围着程芮。从前跟着Vivian的几个助理更夸张,每天轮流给程芮带咖啡,问就是“刚好多买了一杯”。
程芮简直莫名其妙,实在不堪其扰只能安排舒图南去打听。舒图南悄悄问了其他组的宁大实习生,才知道集团里竟然有传言称流星不是Vivian原创,是她偷的程芮的设计。
实习生在茶水间搅动杯里冰块,一脸神秘兮兮:“听说芮姐自从经历镜花水月那件事后就学精了,故意在设计稿里埋了错误参数。”
舒图南:有点离谱,又有点合理。
又过了一个月,舒图南和程芮突然接到通知,他们二人被调到品牌部支援全新品牌Astraleia,以后只需要向林漾月单线汇报工作。
Astraleia原本的设计师是林旭祖前女友——就是闹出抄袭风波,后来跟姚菱有些工作上的摩擦,被调动去后勤部管仓库的那位。
她走之后Astraleia的设计师一直空缺,原定于今年年底推出的首开系列也推迟到明年春季。
程芮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她已经有两年绩效垫底,今年再拿C就可以卷铺盖走人。调去负责新品牌起码会有一年过渡期,而且以她对林漾月的了解,林漾月不会狠心给她打C。
Astraleia的办公室设在三十一楼西侧,是从原本的品牌部办公室里划出来的一小间办公室。收到通知的当天舒图南就和程芮收拾东西搬到了Astraleia的办公室。
推开办公室门时,舒图南正看见林漾月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天际线喷薄而出的阳光将她包裹在流动的金色里,为她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品牌定位就是这个样子,请尽快设计Logo。”
挂断电话后,林漾月指了指办公桌:“随便坐,这个办公室里暂时就你们两个人。如你们所知Astraleia是全新子品牌,企划部没办法根据品牌基调确定首期主题,所以关于Astraleia产品设计的所有事情你们都直接跟我确定。”
程芮:“…是全部要从零开始的意思吗?”
林漾月颔首:“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程芮不死心再次确认,尾音微微发颤,像即将溺毙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是不能直接用琛玉作品库里现有设计稿的意思吗…”
林漾月点头:“是这个意思,我会让IT部门在现有系统中增加一个加密作品集,以后你们的设计就上传在那里面。”
程芮抓狂,程芮崩溃,程芮面如死灰。林漾月离开很久,她都迟迟沉浸在这个悲伤的消息里。
舒图南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解地问:“不能直接用设计稿…有什么问题吗?”
程芮幽幽叹一口气:“不能直接用设计稿,证明我们要彻底从头开始。没有参考模板…没有素材库…连配色方案都要自己尝试…”
她原本是个温和的人,这会儿看上去却格外烦躁:“你知道光是一个金属扣件就有多少标准参数吗!”
舒图南:“…知道,有基础结构参数,尺寸参数…”
程芮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你可能觉得这是小事,但是如果我告诉你,每一个推出的新系列必须要是同期至少十个系列中设计最优的呢?”
舒图南:“…我来公司时间不长,暂时没了解这么多。”
程芮两眼无神:“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们至少要在今年年底之前画出十套设计图,才能从中选出Astraleia的首开系列。”
舒图南尝试安慰她:“十个系列…应该…不算很困难吧。”
程芮呆呆看了她一会儿,慢慢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见过凌晨三点的宁城吗?没见过也没有关系,很快你就能天天见到了。”
接下来的日子果然如程芮所言,两个人都陷入昏天黑地的加班中。
不,不是两个人,而是四个人,一起加班的还有林漾月和姚菱。
原本舒图南是不需要加班的,按照集团安全条例,实习生需要跟随班车往返学校。但她不想耽误工作进度,就找人资拿了特批——为此还被姜予乐批评是恋爱脑,但舒图南甘之如饴。
程芮不知道她与林漾月间的关系,还以为她是为了减轻她的负担才每天主动留下来加班,甚至劝舒图南不用像她们这样拼。
“当年我实习时也这么热血,结果因为熬夜,我的血压涨的比宁城的房价还快。”
舒图南嘴上答应,说“感谢芮姐关心”,实际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每天都幸福得不得了。
只是辛苦了程芮,她的工作量一下子比从前翻了好几倍,每天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一天,连屁股都没从椅子上面挪开过。
舒图南知道人忙起来是什么状态,就没去打扰她,自己在那认真地做自己的事。程芮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会让舒图南帮她一些忙,多是些跑腿的活,或者是其他小事。
这天快下班时,程芮给她几张表:“救急救急,图南,这份表能不能麻烦你去帮我找林经理签下字,我需要找仓库调一点材料做个样品。”
舒图南拿表看了一下,是借用宝石原石的申请单。程芮要的原石价值不高,上面一共只需要三个地方签字。
程芮自己签了一个,后勤组长也签了,还差个Astraleia负责人签字。
后勤的同事快下班了,程芮得去拦住她们,想要今天拿到材料,一定要下班前在系统里发起流程。
“是签这个地方吗?”
“对,我上午就想找她签来着,但她上午不在。明天起仓库盘点锁库一周,再不搞就来不及了。我上午已经跟林经理发过消息,她知道这件事。”
舒图南点头:“好的,签好后我直接帮你起流程。”
拿了支笔,她带上资料就起身走出去。
林漾月的办公室在这层楼的另一边,舒图南去过几次,她看到办公室的门半虚掩着,就伸手轻轻叩了下门。
没人应。
舒图南从门缝里看了一眼,看到里面确实是有人在的,站在门口等了一两分钟,又叩了一下门。
里面终于传来一句简短的声音:“进。”
得到答复,舒图南才推开虚掩着的门。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香气,因为开着窗透气的缘故,林漾月办公室的温度比外边办公室低很多,仿佛提前被夜晚的凉气侵袭,让脱了外套的舒图南感觉稍微有点冷。
“抱歉,刚刚在接电话。”林漾月抬头看她一眼,对她笑了一下,又低头去处理文件。
她整个人靠在黑色皮椅上,侧对着她,长发挽起盘成一个髻,神色很专注。
有几道阴影打在她高挺的鼻梁上,侧脸半逆着窗外的阳光。
林漾月的骨相极好,面部折叠度很高,只看她下半张脸的话其实很锐利。但她的眼睛又长得很媚,微笑的时候眼睛弯弯就会看上去很有风情。不笑的时候却很冷淡,冷淡中还掺杂了点不近人情的意味。
也不知道是不是文件里那句话写得不对了,她眉头稍微往下拧了些,整个人也换了个姿势,高跟鞋在办公桌底下踩出“哒”的一声响。
舒图南在公司里会主动与她保持距离,此时也不例外,只匆匆瞥一眼她就不敢再瞧。
“林经理,有份文件要您签字。”
“程芮跟我说过了,放桌上吧。”林漾月头也不抬,钢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丝质衬衫,外面披着件米色西装外套,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蛇形胸针。
舒图南将文件放在桌角,刻意避开了桌上喝到一半的冰美式。咖啡杯壁上的水珠滚落,在实木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林漾月终于抬起头,她今天涂了哑光质地的口红,唇线勾勒得一丝不苟。浅色瞳孔在逆光中呈现琥珀般的透亮感,睫毛投下的阴影一直延伸到脸颊。
“你冷?”她突然问。
舒图南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臂,还没等她回答,林漾月已经按下了桌下的某个按钮。空调出风口的叶片缓缓合拢,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谢谢。”舒图南低声道,目光却不小心落在对方敞开的领口,那里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暧昧红痕。
林漾月顺着她的视线低头,指尖轻轻抚过那道痕迹:“下次不要留下痕迹。”她语气平淡,却故意放慢了语速,每个字都像在舌尖上过滚过:“很难消的。”
舒图南呼吸一窒,耳根瞬间通红:“不要在公司说这…”
“敢做不敢当?”林漾月轻哧一声,突然用钢笔尾端挑起她的下巴。金属的凉意激得舒图南一颤,却看见对方眼里跳动着恶作剧的火光,“干吗这么不好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潜规则你。”
舒图南头低得更下:“没有…”
林漾月又笑了一下,拿起舒图南拿过来的文件,简单看了一眼,就在上面签下自己名字。
她举起文件时,腕间的金丝手镯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晃得舒图南眯起眼睛。
“过来。”林漾月对着她扬眉,指甲在纸面上轻轻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