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盒不困
林漾月笑:“挺好的,家族企业最大的缺点就是结构累赘,裙带关系太多,确实需要有人来大刀阔斧地改革。”
“你不明白。”宗正又重复了一遍,这个习惯性的开场白让林漾月忽然觉得好笑。
似乎男人都喜欢对别人说“你不明白”,林旭彦和林旭祖也曾经对她说过这句话,带着那种居高临下的、自以为是的语气,好像她是什么需要被启蒙的傻瓜。
说实在的,林漾月确实有点不明白——这些男人到底比她多明白什么?才让他们这么自信。
林旭彦和林旭祖那两个笨蛋就不说了,就眼前这位宗少爷,他的能力、手腕、人格魅力,哪一样比得上宗静澜?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就这,他还妄图跟宗静澜斗争。
更别提这些年宗静澜为了家族企业付出多少。近年国际形势不好,外有欧美封杀国内制造业企业、内有东南亚低价拦截订单,每一次出点儿什么意外,都是宗静澜单枪匹马杀过去与对方谈判。
宗氏有宗静澜这样的继承者,真是他们的福气。
她神色中不悦太明显,宗正深吸一口气,重新整理好歪斜的领带,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摆出一副谈判的姿态:“漾月,你家和我家交往多年,我们对彼此处境都心知肚明。”
宗正停顿一下,见林漾月没有反驳,继续说道:“其实我们的境遇很相似,父亲母亲无心争夺,接触不到家族权力中心,这么多年都只能靠长辈指缝里漏下来的一丁点过日子。”
林漾月颔首。确实,宗正的父母是出了名的“富贵闲人”,基本不参与家族生意的打理。
她的父亲林景识没有进入琛玉,而是成为小提琴家,在家族中也相当于被边缘化,没有任何自己的势力。
“而且我的处境比你更糟糕,林旭彦林旭祖都是废物,宗静澜可不是。”
他抬起眼,目光深处藏着野心,“我想跟她争一争,所以我要想办法争取一切助力。”
说到这里,他忽然站起身,绕过茶几走到林漾月身边,站在距离她半步处。
这个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林漾月条件反射地绷直了脊背。宗正有点越过正常社交安全距离。
“我觉得我们两个人应该联合。”他一字一顿地说,声音低沉又清晰。
林漾月仰头看着他,“怎么联合?”
宗正突然蹲下来单膝跪地,姿势既不像求婚也不像臣服,而是一个精妙的中间态。他伸手想握住林漾月放在膝上的手,却被林漾月不懂声色避开。
两人同时开口:
“自重,我不太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
“我们可以结婚。”
办公室突然安静得可怕。
林漾月的眼睛慢慢睁大,仿佛宗正在讲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不过的确挺匪夷所思的,如果不是他看上去没什么外伤,林漾月都要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当然不是真正的结婚,只是商业联姻。婚后我们各自保持婚前财产,但共享所有商业资源。”
林漾月打了个停止的手势:“我能理解你想通过联姻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也明白我和我父母手中的人脉能给你提供很大助力,但我挺好奇,我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除了你的妻子这个名号之外?”
“我在宗氏集团里有一些权力,可以将东南亚几个港口的使用权转给你,作为琛玉出口避税中转站。还有,琛玉不是一直想打开欧美市场吗?那边我也有一些渠道。”
林漾月冷笑,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宗正,语气里满是嘲弄,“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即使上面有静澜这样厉害的姐姐,只要娶个名媛千金,家里就会夸你成长为真正的男人,要是能快速生个孩子,宗爷爷还会给你加股份,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处境比我更艰难。”
宗正微微蹙眉:“怎么能这样说,我拥有的一切都是…”
“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别天真了。”林漾月转过身,眼神锐利:“我们两家知根知底,所以你也应该知道结婚对我意味着什么。嫁给你,我会彻底失去竞争琛玉的机会。我花了四年时间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不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的。”
办公室门突然被敲响,舒图南抱着一沓文件站在门口,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她看到宗正坐在林漾月习惯坐的位置上,又看到林漾月站在落地窗旁,脸色更沉几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抱歉打扰,法务部催要这个文件。”
宗正站起身:“看来今天谈不出个结果,既然你有事我就先告辞了。但是我刚刚的提议,一直有效。”
宗正离开后,舒图南立刻走到林漾月身边:“什么提议?他想要什么?”
“联姻。”林漾月面色阴沉,周身气压低得可见。
舒图南的脸色瞬间煞白,手中的文件哗啦一声散落在地。她慌忙蹲下去捡,手指却被A4纸锋利边缘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洇开,在纸张上留下一抹刺眼的红。
“你慌什么?”林漾月蹲下来握住她的手腕,抽出纸巾按在伤口上,“我又没答应,他开出来的条件我没一点儿兴趣。”
舒图南的心怦怦乱跳,震得耳膜生疼。她垂眸看纸巾用力按住的伤口,鲜血很快洇透洁白的纸巾,将纸巾染成一小片红,像盛开的梅花。
舒图南想抽回手,却被攥得更紧。她抬头正对上林漾月的眼睛,那里面沉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像暴风雨前的海面,平静却暗流汹涌。
“疼吗?割得有点深。”林漾月拿掉纸巾,观察她出血情况,拇指突然在伤口边缘轻轻按了一下,力道不重,却正好压在最敏感的位置。舒图南猛地咬住下唇,倒吸一口气,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对方指尖传来的温度。
“不…”她刚开口,声音就哽在喉咙里。
林漾月忽然俯身靠近,发丝垂落时扫过舒图南的手背,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温热的舌尖轻轻舔过那道伤口,像羽毛拂过,舒图南浑身一颤,指尖不自觉地蜷缩,却被人牢牢扣住手腕。
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林漾月却仿佛尝到什么珍馐般,舌尖沿着伤口缓慢游走,将渗出的血珠一一卷走。
“撒谎。”
未等舒图南反应,林漾月已经倾身吻了上来。这个吻带着铁锈味,舌尖撬开齿关长驱直入,像是要确认领地似的在她口腔里扫荡。
血腥味在交缠的呼吸间愈发浓烈,林漾月的手掌顺着她的背滑下,在腰窝重重一按,舒图南便软了腿,不得不抓住对方的衣领维持平衡。
林漾月稍稍退开,拇指碾过舒图南被吻得艳红的唇瓣,“心跳这么快,还说不疼?”
她的唇又压上来,这次却温柔得不可思议,轻轻含住*她的下唇厮磨,仿佛刚才那个带着血腥气的吻只是幻觉。
一吻毕,林漾月站起身,将舒图南也拉起来。
舒图南脚都蹲麻了,低声抱怨:“又不是因为疼才心跳变快。”
林漾月让她在沙发上坐下,转身去拿柜子上面的医药箱,抬手时衬衫下摆微微提起,露出一截雪白的腰线,在暗色办公环境的衬托下,晃得人眼晕。
第77章 柔软又娇气的林漾月
碘酒按上伤口的瞬间,舒图南疼得瑟缩了一下。林漾月却笑:“现在知道疼了?”
舒图南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色,见她面色不似方才阴沉,才试探着开口:“方才你看上去不太高兴,是因为宗正提出联姻吗?”
“嗯。他的提议很冒犯,而且他明明已经是既得利益者,还要摆出一副受害姿态。”
林漾月垂眸看她伤口,声音像淬了冰,每个字都带着锋利的棱角,“以为我是等着嫁入豪门的女人?未免太看不起我。”
舒图南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住她的手。林漾月的指尖冰凉,但在她的包裹下微微回暖。
“我经常在茶水间里听到其他同事说,男人都是笨蛋,不值得因他们生气。”舒图南低声说,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其实同事的原话是:男人都是傻/逼,不值得因为傻/逼生气。
但是舒图南觉得傻/逼这个词有点粗俗,不好意思讲给林漾月听。
林漾月冷笑,“我才不生气,我只觉得他命好,快三十了还能这么天真。想让人扶他的青云志,却连等价交换的东西都拿不出来。港口使用权、打开欧美市场,如果结了婚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舒图南沉默半响,咬了咬下唇,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如果他能拿出你感兴趣的东西,你会考虑吗?”
林漾月想了片刻,伸手抚上舒图南的脸颊。她的指尖带着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一丝咖啡的苦涩。
“你觉得呢?”她反问,“你觉得我会为了一点儿感兴趣的东西,就放弃我真正想要的?”
林漾月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是琛玉。
十六岁起就埋在心底的种子,这些年从未改变。
她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在琛玉这座用黄金堆砌的宫殿里,乖巧的公主永远只能得到珠宝,唯有掠夺者才能坐上王座。
如今她二十八岁,离这个愿望已经越来越近。
只要林光震身体争气,能再熬个几年,她就有把握在三十五岁前把林旭彦和林旭祖踢出董事会。
*
又过了几天,火灾带来的损失终于清点完毕。
当最终报告呈现在高层会议上时,即使是平日最佛系的董事也要倒吸一口凉气。
林漾月坐在会议桌中段,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会议室里的每个人。镜片反射着投影仪的冷光,将她的目光完美隐藏。
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今天林旭祖看起来格外老实。他缩在真皮座椅里,驼着背,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膝上,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裤/裆里。
而坐在他对面的林旭彦则一改前段时间的萎靡样子,他今天特意做了发型,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头在灯光下泛着光亮。
Vivian纵火的A区损失不小。质检部的评估报告上展示了一组对比照片:左边是购入时晶莹剔透的宝石原石,在灯光下流淌醉人火彩;右边则是宝石现在的样子,灰头土脸宛如被抽走了灵魂。
“靠近门口的三排货架直接接触汽油,损失最大。还有高温产了热应力。”质检部长放大一张照片,“这些缅甸鸽血红内部产生的云雾包裹体,即使用二次热处理也无法完全消除。”
幻灯片切换到下一张,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叹息。一批原本澄澈如地中海海水的斯里兰卡蓝宝石,现在却泛着病态的绿,像是被诅咒的森林。
Emma纵火的B区损失则更为惨重,那里存放的即将上市的成品珠宝,几乎全区覆没。
镶嵌好的成品首饰在高温中扭曲变形,钻石从镶爪上脱落,黄金熔化成诡异的流体。
产品部长捂住嘴小声啜泣,这些本该在夏季上市的「海洋情人」系列,如今全部变成废品。
财务总监的声音都在发抖:“损失预估在2.8亿到3.2亿之间,因为是人为纵火,保险公司不会承担任何赔偿。”
会议室陷入死寂,温度仿佛骤然降低。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转向首座。林光震枯瘦的手指紧紧捏着拐杖,青白的指节嶙峋突起。
琛玉纵横商界多年,区区三个亿的损失并非承担不起。
但这场大火真正焚毁的,是琛玉苦心经营的“百年传世”神话。
琛玉出事后短短几天林光震就仿佛老了十岁,股价和舆论压力对他影响很大,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精气神不复从前。
他深深叹口气,那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的,又像指甲捏断枯萎树枝,令人一听就心头发紧。
“诸位是否记得琛玉的宣传语?”
老人灰白的眉毛下,鹰隼般的眼睛缓缓扫过在座每一个人,“历经百年风雨,依然璀璨如初。现在还没到百年,我们就成了整个行业的笑话。”
品牌部长张莉小心翼翼看一眼他的脸色,手指颤抖着切换画面,屏幕立刻换成实时舆情监测,#琛玉珠宝火灾#的词条已经冲上热搜第三,最扎心的是热搜还配了张图,是网友恶搞的广告词:《琛玉珠宝,能历经百年风雨,但经不起情人的怒火》
真是字字诛心。
不知道是不是配图戳中林旭祖的神经,他猛地站起,声音因为愤怒而扭曲:“舆论怎么发展成这个样子?你们品牌部是怎么做事的?”
张莉斜睨他一眼,手指又轻轻一点,屏幕切换成另一张图片,“事情一发生,我们立刻联合六家主流媒体发布通稿,同时联系了三大社交平台撤热搜。但对家也买了水军,专门在各社交平台带节奏。”
林旭彦皱眉:“我们不能也买点水军吗?”
张莉在琛玉工作时间不短,职级能和林旭彦林旭祖平起平坐,加上她是支持林漾月的那一方,怼起他们更加毫无顾忌。
她背靠椅子双手一摊,换上一副阴阳怪气腔调:“哎哟,有些少爷,惹了乱子就一躲,完全不知道我们公关起来有多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