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盒不困
周一早上和林漾月吻别,下次见面就是周五晚上,天啊要怎么熬,自己才和她分开一个小时,就已经开始想她。
不知道林漾月现在在做什么呢?舒图南出门的时候她才刚刚起床,这会儿应该出发去上班了?
这周她应该会很忙吧,「迷踪」系列本周五就要上线了,虽说前期筹备得差不多了,但林漾月是一个精益求精的人,总想尽力做到最好。
说起来真神奇,林漾月整个人明明看上去慵懒又漫不经心,不是大众刻板印象里事业心很强的女人,但她对待工作就是出奇认真,认真到苛刻的地步。
虽说这中间不乏她想要获得林光震认可的成分,但舒图南总觉得,她好像过得越来越压抑。
想想也是,随着年岁渐长,林光震身体越来越差,上一辈人会逐渐退出名为琛玉的舞台,如果她游手好闲吊儿郎当,就会被第一个送出局。
林漾月不会想出局。
*
周一,集团里一切如常,电梯里依旧挤满上班的人,茶水间里咖啡机嗡嗡作响,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Astraleia的各项工作已经恢复,姚菱一早上打了七八个电话,品牌部的人也协助她紧锣密鼓准备宣发倒计时。
Astraleia「迷踪」系列宣发上线定在本周五,宣发流程也已经初步拟定。
林漾月心生感叹,幸好Astraleia立项至今的每个环节都由她亲自把控,核心团队也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嫡系,才能无视林光震的命令,继续有条不紊地推进工作。
手机上收到新信息,舒图南已经到教室了,还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中除舒图南以外还有三张脸,是她的三位室友,四张不同的面容洋溢同样的青春,林漾月笑了笑,给她回复:【好好上课】
舒图南立刻回复一个表情包:【狗狗听讲.jpg】
接下来一整天,舒图南就像一只电子宠物,隔一会儿就要跟林漾月报备下她的行程。上课换教室拍一张,去实训楼拍一张,下课去食堂拍一张,中午午休拍一张。
就很像有段时间很火的旅行青蛙,去到一个新地方都要给妈妈寄明信片。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黏人,还是因为骤然分开,所以格外黏人?
林漾月不想猜,也懒得问她,反正等到周五晚上见面时舒图南一定会忍不住,向她倾诉一周的思念。
林漾月放下手机,目光越过百叶窗落到外面空着的工位,突然也有些想念她的小狗。
*
媒体见面会前三天,风暴来临。
陈叔送来调令时,林漾月正在审阅最后的宣发方案。调令上只有一句话:即日起,林漾月调离Astraleia项目组。
右下角林光震的签名力透纸背,落款日期是今天。
林漾月只看一眼,就将调令送入碎纸机。
陈叔叹了口气,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冥顽不灵,“漾月小姐,你应该向董事长服软…”
“我没有错。”林漾月打断他,“错的是他。”
当天下午,产品部的紧急通知就送到她桌上,「迷踪」系列全面停工,恢复日期待定。
无法交付,宣发做得再声势浩大也没用。
看到通知的下一秒,林漾月就拨通了董事长专线,电话那头秘书部机械化应答:“董事长正在等您。”
电梯快速上升,林漾月对着金属门整理衣领,镜面映出她绷紧的下颌线,和眼底不肯熄灭的火焰。
董事长办公室里,茶盘上的水痕还未干透。林光震枯瘦的手指稳稳握住紫砂壶,茶汤在空中划出一道琥珀色的弧线。
“你来了。”老人头也不抬,声音像是从茶雾中飘出来的。
林漾月大步走到他身边:“「迷踪」预售成绩很不错,你不能为了逼我让出Astraleia就断送整个系列。”
茶盏与案几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林光震终于抬起眼皮,浑浊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锐利:“如果你指的是「迷踪」停工的事…大火烧毁琛玉半数存货,为了保证主品牌供应,子品牌必须做出牺牲。”
“南非仓的原石上周就到港了!需要我调出入库记录给您看吗?”
“林漾月。”林光震连名带姓叫他,脸色阴沉,眼底寒光闪烁,“我的决定没人能质疑。我要「迷踪」停工,它就得停。”
“为什么。”林漾月不明白。
林光震深深望着她:“你想要施展才华的空间,我可以给你,但你想要琛玉,不行。
五十多年前,我带着全部积蓄归国创办琛玉。琛玉凝结我这一生的心血,即使以后我不在,琛玉这块招牌也要传承下去。”
“传下去?”林漾月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嘶哑的颤音,“归根结底,就因为我是女人,所以不配获得传承?”
林光震没有正面回答她,只吐出冰冷一句:“无论谁继承,琛玉必须姓林。”
推开董事长办公室厚重大门,林漾月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响声。
她紧锁的眉头还未松开,就在转角处撞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宗正。
宗正看到她,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
林漾月目不斜视与他擦肩而过,却被一只手拦住去路。那只手较从前瘦削了许多,由此可见这段时间他过得很不好。
“有没有时间聊聊?”宗正的声音低沉,像是被砂纸磨过。
她这才抬眼看他。距离上次见面不过半月,眼前的人却判若两人。曾经温润的人,如今眼窝深陷,线条锋利。
难怪众人都说宗静澜狠毒,瞧瞧宗正这副样子,谁看到都会心疼。
当然,这个“谁”里面,不包括林漾月。
宗正不等她回答,已经拉她走进电梯:“顶楼天台。”
天台的风很大,林漾月双手抱臂背靠在栏杆上,从这个高度俯瞰,整座城市都在脚下匍匐。
“这里倒是谈事情的好地方,空旷无人,一览无余。所以,你想找我聊什么?”
宗正轻笑一声,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咔嗒”一声脆响,金属盖开合的声音在空旷的天台上格外清晰。
他低头点燃香烟,火光映照出他消瘦的侧脸,“前段时间我找媒体朋友帮点小忙,结果不小心查到些有趣的事。”
他吐出一口烟雾,眯起眼睛:“本来想拿它跟林爷爷交易,但仔细想想,不如跟你交易。”
林漾月挑眉:“交易什么?”
“你怎么不问我查到什么。”宗正斜倚在栏杆上,西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林漾月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发,“我没有这么重的好奇心。”
宗正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灰白的烟圈很快被风吹散:“宗静澜要把我送去坦桑尼亚。”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嘲,“不知道她给老爷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老爷子居然由着她。我不想去那鬼地方,所以…”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林漾月打断他。
宗正突然将烟丢在地上,皮鞋重重碾过:“和我结婚。”他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们的孩子会随母姓。”
林漾月脸色骤变:“你——”
“别急着拒绝。”宗正抬手制止她,“你重不重视姓氏无所谓,林爷爷重视就行。有件事你大概不知道,去年我爷爷八十大寿,林爷爷喝多了说家里子孙都不争气,他百年以后琛玉怕是要完。”
林漾月环臂的手放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栏杆。
“我爷爷说不如把琛玉交给你。”宗正凑近一步,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扑面而来,“你猜林爷爷怎么说?他说绝不可能交到外人手里。真好笑,你是他的亲孙女,他居然把你看作外人。”
天台上的风突然大了起来。
“怎么样?”宗正张开双臂,笑容带着几分癫狂:“我找宗静澜要笔嫁妆,入赘给你。这样林爷爷就能放心把琛玉交给你,我也不用去坦桑尼亚。”
林漾月定定看了他许久,忽然莞尔:“宗正,你疯了。”
“是啊,我疯了。但林漾月,你会同意的。”
*
是夜,品牌部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林漾月坐在电脑前,屏幕的蓝光映照着她略显疲惫的面容。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清晰显示着“母亲”二字。
“下班了吗?漾漾。”
电话那头,黎韶华的声音不大,但很空旷,隐约能听见夜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像是在阳台上打来的。
林漾月关掉桌面上的窗口:“正准备下班。”
“下班回家一趟。”
“现在?”林漾月皱眉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半,“太晚了,而且我今天有些累。”
“我在家里等你。”黎韶华的语气不容置疑,不像征求她的意见,而是通知。
白色奔驰如一道银色闪电,在宁城夜晚疾驰。林漾月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打开车窗,夜间潮湿的风灌进来,吹翻她的衣领。
华姨候在门廊下,见到车灯便快步迎上来。她压低声音,眼角余光扫向二楼亮着灯的窗口,“夫人在书房等您,脸色很不好看。”
书房门虚掩着,黎韶华背对门口站在窗前,丝绸睡袍被风吹得微微鼓动。听见脚步声,她猛地转身,将手里一叠照片甩在地上。
“解释一下?”
林漾月蹲下身,捡起最上面那张。
照片清晰捕捉到她与舒图南接吻的瞬间,对方手指还缠在她的发间。
她又捡起第二张,第二张是公寓地下停车场,她们在车内相拥,舒图南的脸埋在她颈间。
剩余几张则全是暧昧的轮廓,拍摄角度明显是偷拍,有的照片甚至糊得看不清人脸,但林漾月一眼就能看出照片中的人,的确是自己。
她能看出,黎韶华自然也能看出。
更何况看照片折横,黎韶华已经将这几张照片翻来覆去看过无数次。
“她是琛玉的员工?”
“是。”
“你们在谈恋爱?”
林漾月说:“不是。”
黎韶华并没有因为她的否认而冷静下来,她用手指着林漾月鼻子,声音发抖:“上个月宗姨跟我说,你拒绝了宗正求婚。我以为你要一心争家业,没想到居然是因为一个女人!”
林漾月注视着她,声音平静:“您想多了,这和她无关。”
“我想多了?”黎韶华冷笑,“旭彦说你工作努力,每天在公司忙到三更半夜。这就是你在忙的事?我是不是该去趟公司,感谢她照顾你?”
“你见不到她,她这周回学校筹备毕业论文。”
黎韶华怔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嗓音更尖锐:“她是你资助的那个女生!好啊,林漾月,这就是你资助的方式?”
窗外忽有雷声轰鸣,闪电照亮母女相似的轮廓,暴雨倾盆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