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表面汤水一点油星子都没有,裴允乐就难受,看着碗里堆着满满的四季豆,她更难受。

这一个小桌容纳了三个人,稍微挨近一点都可能被旁边人的筷子戳到脸。

陈青棠很快就发现裴允乐没怎么动筷子,想来是这晚饭不合她心意,似是她安慰一样,陈青棠抬起眼,趁老人家正埋头吃饭的时候,她捏了捏裴允乐的小指。

晚上,伴着外面电视机的嘈杂声音,裴允乐钻进陈青棠的房间里,桌上放着一碗肉沫面,上面躺着几片青菜叶,正中心卧着一个温泉蛋。

那香味直往她鼻子里冲,“原来家里有肉啊,我还以为你们一直吃素。”

陈青棠正在整理柜子里的衣服,从里面挑出几件适合裴允乐穿的衣服。

裴允乐顾着嗦面,说话都口齿不清,“我刚才去洗了我的内衣,但是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能干。”

闻言,陈青棠从柜子门旁边探出头,扫了一眼裴允乐的胸前,情不自禁伸出手来,手掌心握成半个圈。

陈青棠又埋着头从衣柜里拿出几件内衣,这些都是她的尺寸,不知道裴允乐穿上去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吃完面,连汤汁都喝得一干二净,裴允乐看见陈青棠手指勾着几件浅色的内衣,没什么别样的款式,甚至连印花也没有。

“干,干什么?”

她低头看着陈青棠从那几条内衣里挑挑拣拣,又放到她胸前比划两下。

裴允乐从板凳上站起来,耳根烧得通红,她别过眼去看了一眼前方的陈青棠,草率地以她的身材下结论,结巴道:“我觉得可能会有点小……”

陈青棠不信,执意要让裴允乐试一试,就算邮寄再快,还是要隔两天才能把衣服送来,这几天她总不能不出门吧。

拧不过她,裴允乐只好随手拿了一件,跑到卫生间里去换。

果然,人不可貌相,裴允乐捏上那两半软圆的时候,赫然发现这个尺寸居然比自己的还要大一点,她挠了挠头,但是就因为如此,穿起来会有些空杯,总觉得很奇怪。

她扯着嗓子喊对面的陈青棠。

很快,玻璃门传来敲门声,陈青棠的身形轮廓显在门上。

裴允乐开了门,手往后勾摸上扣子,“它好像有点大,总感觉往上跑,而且这个肩也不太适合,你帮我调整一下。”

脊背上的蝴蝶骨在薄层皮肉下滑动,陈青棠的手指抚到那块大骨的沟壑,又沿着细腻的皮肉一点点滑到那几颗微小的金属扣子,她不太确定这个扣子要扣到哪儿。

于是她让裴允乐弯下背,胸部自然下垂,陈青棠不敢直接上手,她也弯着腰,手心推动着自己的胸侧,示意裴允乐把副乳推过来,要让内衣把整个轮廓都拖住。

这样的情形让她想起来自己发育的时候,林子兰带她去内衣店里买衣服,导购员也是这样做的,当时她就很想大叫着跑出店外。

裴允乐不太敢肆无忌惮地去看那莹润的丰满和深邃的阴影。余光中瞥见陈青棠尖而小的下巴,再往下面是山峰。

她咬着唇微挺直了腰背,又觉得锁骨窝痒,上手一抓留下几抹明晃晃的红印子。

陈青棠不知道为什么裴允乐不跟着她做,只好盯着她,却发现裴允乐松开手时,顺带抓过几根滑落到沟壑里的发丝,像是滑溜的小黑蛇从山里悠悠爬出来。

陈青棠知道为什么对方不跟着自己做了。

裴允乐转过身去,学着陈青棠刚才教的,快速做完了动作,莹白的后背留给身后的人,等了一会儿,直到自己的手指都已经发烫,胸骨那里的宽窄开始逐渐缩小,直到裴允乐的呼吸开始有些急促,她才感受到那几根灵活的手指锁上了金属扣。

“你顺便帮我调整一下这个肩带吧,我们俩一人一边。”裴允乐吐出来的话像是水到达一定温度被煮开后,咕噜噜冒出的水泡。

陈青棠点点头,站在裴允乐的左边,一根手指微微挑起调节扣,她其实不清楚手下的范围是否合适,只能根据手下那人的呼吸急促缓慢来判断这个距离是否刚好紧贴。

脚尖是废弃不用的浴缸,刘奶奶做不到长时间站立,索性买了一个浴缸,但那白瓷面太滑,沾上水后更滑,老人家摔过一次后便不用了,换成了木桶。

两人贴得近,彼此的呼吸声在这狭小的几平方米里深深浅浅交织,裴允乐手上的调节扣越发难调动,越急越挤,手心里微微渗出薄汗,指腹抓不住扣子。

“那什么,这边也要,我弄不好。”

陈青棠踮起脚抬眸想往裴允乐的右肩看,裴允乐一转身,两人膝盖相撞,陈青棠浑身的撑力点只有裴允乐那一根细肩带,她下意识用手肘去抵墙壁,但后面是浴缸,毫无支撑的东西。

于是她拽着裴允乐的肩带,两人一起摔在浴缸里。

那一块布帘从头顶上落下来,盖住了周围的白光,将两人围在细窄的浴缸里,里面涌动着昏黄的暗色。

陈青棠手心生出冷意来,上方却掉下37度的软热。

她听到自己要破出胸膛的心跳声,她也听到裴允乐的,只不过不是用耳朵听的,而是那处抖动落在自己的手心上,沿着复杂交错的血管,穿梭过每一块手臂肌肉群,传到她的心里去。

两人的心跳开始同频,手臂成为感知的媒介,肩带缠在细白的手指上,一黑一白富有冲击力,裴允乐一深一浅的呼吸吐出热气氲在陈青棠的鼻尖上。

着毫无实感又轻飘飘的热,猛烈撞着陈青棠的神经。

第26章

裴允乐听到脑子里爆炸开一朵巨大白色蘑菇云, 她双臂大张撑在浴缸壁上,布帘从她们之间下陷,遮盖住彼此的大半张脸, 她的目光如同水珠一样,从陈青棠的鼻尖一点点向下滑落直到那一张饱满透润的唇瓣上。

裴允乐喉间滚动, 感到口腔里的唾液腺在疯狂分泌,跪在瓷地板上的膝盖开始隐隐生疼。终止疼痛延续下去的办法有两种, 一是撑着浴缸壁起身, 而是往前,一同与陈青棠跌进浴缸里。

陈青棠的脊背贴着冷硬的白瓷,两边相互垂直的墙壁将她卡在角落里, 不透气的布帘让包围出来的不规则空间显得空气更加稀薄。

彩色玻璃门上显现出矮矮胖胖的身影,随后是缓慢的敲门声,“你们是不是谁在里面摔了?”

闻言,陈青棠一时心乱如麻,像是被谁抓到了奸情一样,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往手臂上聚集,松开缠绕指尖的肩带,将裴允乐猛地向后一推。

布帘被掀开,白光瞬间吞噬掉周围的昏黄,暧昧的氛围烟消云散, 入眼的不再是彼此肌肤的白腻, 而是墙壁上的热水器, 天花板的蓝色片板。

裴允乐从地上站起来, 而她自己从浴缸里起不来。

裴允乐也顾不上内衣是否调整好了, 从塑料挂钩上扯过衣服往头顶上一套,“没有没有, 就是卫生间地板有点滑,撞到了一下,没事的奶奶。”

“哦,那就好。”

听到脚步声从近到远,逐渐消失在耳边,裴允乐甩了甩手腕,酸软的不适感顿时从腕间扩延。她回头一看,陈青棠还半躺在浴缸里,摔得太急没能站起来。

裴允乐没忍住笑了几声,她握上陈青棠的脚踝,对方反而轻踹上裴允乐的肩头,她也不恼,“你没事吧,摔到哪里没有。”

摔伤倒不至于,只不过缸壁压在骨头上,大腿和脊柱都是疼的,陈青棠垂着眼摇摇头。

裴允乐放眼望过去,总觉得陈青棠不太开心,她以为是自己没把人扶起来,于是一脚迈进浴缸,另一只手绕过陈青棠的细腰后,肱二头肌显现出流畅的形状,陈青棠被她从浴缸里抱出来。

卫生间里容纳不下两个人,一转身都能擦着彼此,裴允乐打开门,先探出头看看外面有没有人,再准备出去时,门被猛地关上,一阵风刮在她的脸上,她打了个哆嗦。

陈青棠从一旁压过来,指腹戳了戳自己的唇,光线打在她的脸上,落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裴允乐一愣,从她的眉眼一点点看到下巴,“嘴巴怎么了,刚才被撞到了?”

看着那唇瓣透出不自然的红润,好像比往常的都要红,裴允乐捧着她的脸看了又看。

陈青棠摇摇头,这人怎么跟个木头一样,想亲亲看不出来吗!

裴允乐比她高,她只好踮起脚尖。

“怎么了,摔倒脚了?”裴允乐弯下腰去碰她的小腿,“脚踝扭着了还是大腿碰着了?”

陈青棠抬起小腿踢了一下她的屁股。

裴允乐捂着刚才被踢过的地方,“怎么了嘛,你哪不舒服。这下好了,我屁股也不舒服了。”

陈青棠腿侧垂着手,皱着眉头看向这块木头。

“行嘛,那你先走出去,我等会儿再出去。”

两人在那颗明晃晃的灯泡下对视了一会儿,陈青棠甩手走了。

卫生间的大门敞开,外面的空气跑进来将房间里的热气席卷出去,刚才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裴允乐回到自己房间,路过陈青棠的房间时伫立停留了一会儿,她将耳廓贴到门上试图想听到点什么,但是什么也没有。

“你怎么还不睡哇?”老人背着手逆着光站在楼梯口就这样静静看着她。

裴允乐咳嗽了一声,双臂张开搭在墙上,脸依旧贴在上面,“这墙可太墙了,我耳朵有点烫,贴一下。”

“你什么时候走呀,你妈妈说你要回去考工作咯?”

裴允乐转头看了一眼那扇门,这里的墙隔音都这么差,更别说这扇老木门了,估计是立体环绕音响。

“我不考,也不走。”

“诶,你要在这里住一辈子啊?”刘奶奶走过来,满脸皱纹像是流失水土显露出的沟壑。

“不可以吗?”裴允乐讪讪回道,声音越说越小。

“你妈妈怎么办哦。”

裴允乐语塞,离笔试还有几个月,她现在还没想过那些问题,而且林子兰的身边也不缺她。

“加油。”刘奶奶笑呵呵地丢下两个字,回到自己房间去。

裴允乐挠了挠头,她只是回去吃了一顿饭,那是林子兰拉下面子请来的,但是去不去就是她的事了。

她闷闷地回到自己房间里去,身上的睡裙还是白日里脏的那件,但是床上叠放着两套衣服,一套是睡衣,另一套是正常的外出休闲服。

*

晨间鸡鸣不断,由远及近,又从近到远。

大门依旧开着,她听到门外时不时传来有人泼水的声音。

陈青棠一手捏着一小块吐司,另一手握着纯牛奶。

这两大袋面包终于是开吃了一点,不过隔了两天,有些面包已经不大新鲜了,吃起来有点干硬,即便如此,陈青棠还是一口一口地塞到肚子里。

裴允乐搬了个小板凳坐到她身边,张开嘴:“啊~”

陈青棠从袋子里准备再拿一片,却被裴允乐擒住手,“我就要你手里的那个。”

没办法,陈青棠把手里的面包掰下来一小块丢到裴允乐的嘴里去。

嚼了两下,裴允乐咽下去,“都不新鲜了,你还吃啊。”说完,她捏起陈青棠的牛奶盒,咬着吸管猛嘬了两口。

“不会因为是我买的吧?”

陈青棠看了她一眼,把剩下的面包都塞她嘴里。

“诶,今天和我去染个头吧,我黑色的发根都长出来了,丑死。”裴允乐抓起一把干燥的发尾看了又看,“而且已经开始泛黄了。”

陈青棠微抬高头看去,那一颗头有三种颜色相接,粉的,黄的还有黑的。

——你有钱啊?

这四个字把裴允乐的热情打了回去,她拿出手机看了看自己的余额,“应该够了吧,这儿总不能比安阳还贵吧?”

陈青棠摇头,她也不知道,除了洗剪吹以外她还从没染过,更不知道价格。

两人跟刘奶奶招呼了一声,去了西街头最近的一家理发店。

没有戴着对讲机的托尼,也没有什么总监设计,只有一个染着黄发的女老板。

店里的墙皮已经脱了好大半,角落还有几块渗水的地方,裴允乐躺在洗发椅上,手指都抠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