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或许有一天
唐奕身为武将,自然没有忽视这道存在感极高的视线,她回头问道:“你想说什么?”
夏时倒也不客气,直接问道:“你离京这么久,回来都不想家吗?”说完顿了顿,又道:“听说你是阿棠好友的夫人,这么久没见,你就不想她吗?”
唐奕闻言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她想说的是这个,一时竟有些恍惚——她和沈知微其实聚少离多,她当然也是想念的。可出身将门,她自小便看着父亲镇守边关,而母亲则留在京城家中照顾老人,这样的聚少离多对她而言便成了常理。哪怕想念,也不会宣之于口,更不会耽搁正事。
于是怔愣过后她笑了笑,以打趣般的口吻对夏时说道:“怎么,你想楚棠了?不愧是新婚不久,如胶似漆的时候,这才分开多久就舍不得了?”
夏时被她一语道破了心思,耳朵不由微微发烫,但也承认了:“她不让我跟着。”
说这话时,夏时眉眼又低垂下去,虽然没有先前蔫头耷脑来得明显,但也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要是楚棠看了肯定心软,不过唐小将军可不吃这一套,顺手还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人家是有正事,你黏过去算怎么回事?走了走了,你也跟我做正事去。”
唐奕说完拉着夏时又走了一阵,绕过一片屋舍后,入目的居然是处宽敞的演武场。
夏时没什么见识,但演武场上的刀枪剑戟,以及弓箭靶子之类的东西,她自然是认识的。只是看着这些,她忍不住歪了歪头,露出几分疑惑来——她自然是不认识安平公主的,可传说中的公主不都是娇生惯养,学些琴棋书画吗?难道这位长公主特殊些,就喜欢舞刀弄枪?
这话夏时没问出口,但她的表情已经将她的心思暴露无疑。
唐奕都没眼看,抬手将她那犯蠢的表情挡了挡,说道:“我知道你打猎的本事应该不差,至少杀人挺利落,不算没有安身立命的能力。但你要记得,在京城那些本事都是其次的,你首先得学会装。装得若无其事,装得不为所动,装得所有人都看不出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是唐奕教夏时的第一课。虽然在此之前,她带夏时来演武场是想试试她的本事,将来或许可以把人往武将方面培养——长公主若能上位,朝堂中的女官当然越多越好。
夏时也不蠢,脸上的表情立刻收敛起来,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沉默而锋锐。
唐奕都被她这迅速变脸的本事吓了一跳,但事实上在夏时遇到楚棠之前,独自生活的她更多时候就是这般模样的。对别人的事毫无兴趣,自然也不会轻易被影响。
绕着夏时看了两圈,唐奕点点头:“没错,这样就挺好,今后在外面最好都摆出这幅样子来。”
夏时点头表示受教,唐奕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她径自走到兵器架边看了看,然后率先挑出一把弓扔给了夏时:“你既然是猎户,想必射术不差,就先露一手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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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时被唐奕拉去演武场摸底的时候,楚棠则跟着侍女去了与之完全相反的方向。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回廊路过庭院,最终来到了位于别院中心的主院——这里显然是长公主的居所,哪怕主人常年待在京城很少驾临,这处院子外依然有侍卫常年把守。
楚棠见来的是主院,脚步不免微顿,可心思一转就知道长公主必然不在这里。
从前安平公主只是五皇子的姐姐,又不受皇帝宠爱,在京中不说是个隐形人,但至少存在感并不十分强烈。她想去哪里,想与谁结交,不会有人时时盯着。可现在就不同了,她不仅站在台前锋芒毕露,还因为身份的原因引起所有人针对,那她的行动便再不能如从前一般自由。别说楚棠不是什么要紧人物,就算是,她也不可能离开京城来别院就为见她一面。
那么此刻在这主院里等着她的,又会是什么人呢?
楚棠很快有了答案,在侍女的引路下,值守的侍卫并没有阻拦二人。于是她们踏进了主院,随后又去了属于长公主的书房,而此刻的书房里已经有人在等着她了。
那是一个女子,穿着青衫,男装打扮,举手投足间不见女儿的娇美,举手投足间倒有股独属于这人的风流姿态。她瞧见楚棠进门,抬手冲她一礼:“楚姑娘,久仰大名。”
楚棠一顿,回了一礼:“我却不知阁下名姓,还未请教?”
女子便笑道:“我姓萧,萧晏书,算是幕僚,偶尔为殿下出谋划策。”
楚棠闻言目光忍不住在萧晏书身上转了两圈,眼前这人看着便不同寻常,再加上能入了长公主的眼,想必也不是什么腹中空空的草包。而这样一个人,她从前从未听说过,是最近这几月听到长公主名声才投奔过来?还是这人早早就入了长公主麾下,却不曾抛头露面?
心念转了转,楚棠觉得应是后者,否则长公主不可能这么快就对这人交付信任。而若是长公主早早就收揽了属于自己的幕僚,再要说她从前没野心,也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楚棠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是半分不漏,接着萧晏书的话便问道:“萧先生既为殿下幕僚,此番招我前来必是有事吩咐,不知现下可能直言了?”
萧晏书道声“不急”,请了楚棠落坐,又亲手为她倒了一杯茶,这才说道:“前几月五皇子还在的时候,应承沈小姐替楚尚书翻案,不想事情查着查着查出了些不对来……不知楚姑娘对令尊的事知道多少?楚家遇难之前,令尊又可曾交代你些什么?”
楚棠对此早就有所猜测,因此在回京的一路上,也不止一次回忆曾经。可父女之间随着她年岁渐长,已不如幼时亲密,更何况朝堂正事她爹从来不会拿回家说,任她如何回忆,也想不出只字片语的特殊。至于她爹特意交代什么的,更是没有,毕竟在官兵破门抄家前,她爹照常去上朝根本就没见过她。
而在那之后,楚棠身陷囹圄,耳边只有亲戚们的咒骂声,哪里还见过她爹?
当下她也只能摇头,实话实说道:“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爹也什么都没交代过。”
萧晏书闻言点点头,脸上也没有露出失望来,反而意有所指的说道:“我听闻,楚姑娘启蒙习字,是令尊亲手教导的?”
75☆、第75章
◎一笔旧账◎
日暮时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自郊外而来,晃晃悠悠驶入了京城。
大半个时辰之后,这辆马车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驾车的车夫跳下马车,熟门熟路的扣响了某处府邸的后门。少倾门便开了,开门的门子见是车夫也不多言,帮忙打开后门撤去门槛,这不起眼的马车便顺利驶入了府邸,车内的人自始至终不曾露面。
直到马车真正停下,车夫才跳下马车放好车凳,冲车内人说道:“先生,到了。”
马车的车帘掀开,青衫的女子从中走了出来,略一提袍脚,踩着车凳下了车。而后她挥挥手,冲车夫道一句:“无事了,回去休息吧。”
说完抬步离去,绕过亭台楼阁,终于抵达公主府前院。
她回来得算是晚了,仔细一看天边已有暮色渐合,可问过侍女才知道,长公主竟然还未回府。
萧晏书眉头皱了下,心知长公主这是又遇到刁难了,但这已是家常便饭。于是很快收敛了情绪,顺手敛一敛衣袍,干脆就坐在前院里等着对方回来。
安平公主回府时,天色都已经黑透了,萧晏书手边的茶盏也已经换过一回了。
眼看着那人归来满身的疲惫,萧晏书赶忙起身迎了过去,顺手还扶了对方一把:“公主没事吧?”
这动作有些过于亲近了,哪怕萧晏书是幕僚,是女子,可身为主君的长公主也该保持距离和威严。但她们两人一个扶得自然,一个接受得也很自然,两人就这样相携走入了厅堂:“无碍,一点小事罢了,算不得什么。”
萧晏书闻言却很不高兴,皱着眉抱怨一句:“就是小事才恶心人。他们没本事堂堂正正的胜过你,就拿这些小事来消磨你,平白浪费精力应付。”
说话间,长公主已然落坐,萧晏书便自然而然走到她身后,替她按了按胀痛的头。
长公主闭目缓了片刻,便抬手握住了萧晏书的手,制止她继续:“好了,先说正事。今日你去别院见过了楚棠,觉得她如何?”
萧晏书便重新坐在了长公主旁边,有些不舍松手,可惜对方已经先一步松开了她。于是她也不再纠缠,顺着长公主的话说道:“是个聪明人。只可惜当初事发突然,楚尚书全无防备就被人陷害牵连,连句交代也没留下,她什么都不知道。”
这结果原本也不算出乎意料,可长公主听了,依旧不免唏嘘。
楚棠的父亲楚旻乃是户部尚书,执掌着一朝财政,他能坐稳这个位置不仅是能力卓越,本身性格也足够小心细致。可大半年前京中出了一场谋逆案,本是大皇子暗中藏匿盔甲兵器,收买禁军将领,有逼宫之嫌。可事发之后不仅大皇子一系尽数伏诛,就连楚旻这个毫无干系的户部尚书也“意外”被牵连。
现在回忆起来,当初牵连上楚旻的证据,也不过是一封不知真假的书信。可暴怒之中的皇帝信了,当场就将这股肱之臣下了狱,而后不过三天,楚旻就在天牢中暴毙了。
这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股诡异,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必有猫腻。可楚旻死得太快,背后之人下手又太狠,是以当时并没有人敢触皇帝虎须,替楚家翻案。哪怕是楚旻的亲朋故旧,心里想的也是等事情结束之后,再设法解救他的家人。
如此一来二去,被沈知微求到跟前的五皇子反倒成了第一个替楚尚书翻案的人。
可这一细查就出了问题,五皇子的人没找到楚尚书和大皇子勾结的证据,反倒从蛛丝马迹中发现楚尚书遇难前正在查一笔账。
说起这笔账,事情就还得往前推——五年前江南发生水患,朝廷耗费百万两赈灾,国库都被搬空了大半。好在赈灾的事没出什么纰漏,江南之后一派风平浪静,并没有因为受灾发生什么动乱,因此朝廷对于赈灾官员也是大肆封赏过的。
远在京城的贵人们没觉得有哪里不对,日子照常的过,空虚的国库也在之后几年陆续缓过劲来。可就在年初的时候,无灾无难的江南却突然生出了动乱,时隔五年没人想过和当初的水灾有关。
只有楚尚书,掐着指头一算,江南水灾后朝廷曾免了江南三年的税——虽然免的只是田税,但落实到百姓身上,需要缴纳的税银也比往年少了近半——如今到了第五年,也只是江南正常交税的第二年,正常来说应该不至于让百姓因活不下去而生出动乱来。
他敏锐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于是派了人往江南查探情况,自己则翻出五年前的旧账来看。可惜他派出的人还没回来,旧账也还没查出端倪,就白白在天牢里丧了命。
当然,楚尚书派出的人后来也没回来,而江南的事也被大皇子的谋逆案压下了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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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时被唐奕拉着在演武场折腾了一整天,从弓箭拳脚到十八般兵器,都让她试了个遍——弓箭拳脚自然夏时擅长的,唐奕与她打过一场算是摸底。而十八般兵器夏时从前别说碰了,许多连见都没见过。她所熟悉的武器只有猎刀,以及她自己制造的粗制武器,其他包括常见的刀剑她都用不顺手。
这自然是不行的,毕竟猎刀并不是主流,像上回夏时的刀被砍坏了只能临时捡敌人的刀来用。虽然不耽搁她杀人,但到底用得不是十分顺手,而这个不顺手在要紧的时候则是致命的。
唐奕深知其中危险,因此她打算帮夏时选几种趁手的兵器学起来。
至于骑射武功,只能说小猎户不亏是猎户。她的箭术都是冲着山林中奔跑的猎物学来的,射活物都一射一个准,射死物更是百步穿杨。武功方面她虽没练过什么成*体系的拳脚,但和野兽搏命学来的技巧招招狠辣致命,就是唐奕赤手空拳和她打,也占不到丝毫便宜。
而骑马这项,说来就有些好笑了。山野猎户自然是养不起马的,云雾山里也没有野马,夏时从前就没学过骑马。可今日唐奕带着她爬上了马背,却根本不需要她教导太多,这人凭着本能就轻易掌握了大半技巧。
然后她就挑中了别院内最好的一匹马,同时那也是最野的一匹马——因为野马难驯,这匹马虽好却没人敢把它牵到长公主跟前,怕它伤了贵人。于是好好的一匹马也惨遭流放,直接给送到这温泉庄子上了,正好被眼尖的夏时相中。
马夫知道夏时是才学的骑马,根本不敢把这马交给她,还是唐奕替她要了过来。结果夏时翻身上马后,那桀骜不驯的野马也就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很快就认了主。
归根结底,还是夏时这些年打猎杀的野兽太多,让敏锐的野马也生出了忌惮之心。
如是又是骑马,又是射箭,又是比斗,又是教学……一整天折腾下来,饶是夏时体质强悍精力旺盛,等到晚间唐奕放她回去的时候,也是筋疲力尽。
今日所得唯一好处是唐奕送了把短刀给她,虽比不上猎刀趁手,但刀刃明亮锋利,也十分得夏时喜欢。
夏时就是一边把玩着手中短刀,一边慢慢拖着沉重脚步挪回的客院。然后刚转过回廊就看见房中灯火已然点亮,应该是楚棠比她先回来了。
发现楚棠在屋里等着,夏时也就顾不得什么短刀了,赶紧将刀收回鞘中。原本疲累到拖着走的脚步也像是重新被注入了力气,一下子变得轻快起来。乃至于她小跑着来到房门前,几乎是跳进门槛的:“阿棠你回来了?”
楚棠确实已经回来了,比夏时要早许多,只是夏时进门的招呼声她却像是没听见,依旧坐在桌边盯着面前的跳跃的烛火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时还是头一回见楚棠如此模样,脸上高兴的笑容都收敛了起来。她放慢脚步走了过去,并未收敛脚步声,可楚棠依旧是没听见的样子。直到夏时走到她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掌的阴影遮住了烛火,后者才像是猛然惊醒一般,抬头看见了夏时。
四目相对,夏时眼中的轻松便都消失不见了,她皱皱眉,一眼就看出了楚棠情绪的低落。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下意识伸手将人抱住:“怎么了,你怎么不开心?”
楚棠已经呆坐许久了,面上无悲无喜看不出异样,脑海里其实是一团乱麻。
直到此刻,她被夏时揽入怀中,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温暖,像是忽然戳破了平静的假面。楚棠猛的将头扎入她怀中,不知迟了多久的泪水,忽然间就决堤了。
时隔半载,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父亲因何遇难。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被小人的野心所害,效忠的君王不仅对他毫无信任,一封伪造的书信就给他定了罪,甚至多多少少带上了迁怒。
而她当初一无所知,身陷囹圄连为父亲伤心都来不及,就被送上了流放的死路。现在她知道了一切,可她的父亲依旧背负着谋逆罪人的骂名,她连替他翻案都难——当然,她其实也不是很想找那昏君讨公道。或者说她只想要一个公道,而不想再看那昏君高高在上,一言定人生死的模样。
楚棠埋首在夏时怀中,流泪的同时,暗暗咬紧了牙关。
76☆、第76章
◎夏时整个人可以说是脱胎换骨◎
楚棠在夏时怀中好好哭了一场,但并没有和她说自己父亲的事。一来是不知从何说起,二来说了对方也帮不上忙,不过是平白跟着担忧罢了。
不过自从这天哭过之后,楚棠的生活一下子就变得忙碌起来。
当然,夏时也很忙。她忙着适应新环境,忙着跟唐奕学武,忙着从唐奕偶尔的话语中了解京城。可即便如此,每天忙得筋疲力尽的回到客院,她却再没有看到灯火提前亮起。她得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等待,往往要等到夜深,才能看到楚棠一脸疲惫的回来。
夏时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却能看到短短时日里,本就单薄的楚棠又清减了几分。她自是心疼的,忍了又忍,这天终于忍不住拉住了楚棠:“阿棠,你这些天到底在忙些什么?”
楚棠脸色疲惫,已经好些天没能与夏时好好相处了,闻言顿了顿还是说了实话:“我在帮长公主做事,同时也是在替我父亲翻案。”
这话让夏时没法反驳,她紧蹙的眉头放松了些:“那你也得顾惜自己的身体。”
楚棠听到这关切的话语,心头自是熨帖,但到了嘴边的话却是:“我很好,不必担心。”
话音刚落,她的腰间便缠上了一条手臂,夏时搂着她的腰皱眉摇头:“你这腰本来就细,现在又细了不少,真怕我稍稍用力,这腰就折了。”说完手臂还真用力了些,却是直接将人抱了起来,吓得楚棠惊呼一声赶忙按住她的肩:“看,我一条手臂就能把你抱起来了。”
楚棠脸色微红,在她肩头捶了一下:“好了,快放我下来。”
夏时听话的松了手,只是眼中多多少少有些不舍。若是细究,那不舍之下还有些黏糊,两人目光交错的瞬间,楚棠就看懂了那目光,脸一下子更红了。
她伸手推了推夏时,夏时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抱着她又在她颈边蹭了蹭,撒娇一般。
楚棠被她蹭得心软,抬手摸摸她披散的发丝:“好了,乖,你我都有正事要做,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说完顿了顿,语气莫名:“不会太久的。”
夏时总是很好哄的,楚棠摸摸她的发丝,她就像是被顺了毛的大狗,满足的眯了眯眼。听了楚棠的话,她抬起头来,问道:“那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吗?”
楚棠笑笑,不置可否:“你跟着唐小将军好好学本事就好。”
夏时听了有点失落,她还是更想跟在老婆身边的。不过楚棠既然这样说了,她自然还是会听话的,不过心里也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学得快一些——她知道唐奕很厉害,就连公主别院里这些人也对她恭敬有加,如果她能学得和唐奕一样厉害,那就一定能帮得上楚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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