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或许有一天
此番领兵的将军姓齐,他满心以为这次的叛乱和上回一样,轻轻松松就能拿下,哪知连攻几日都毫无所得,甚至还折损了不少兵马。
这让他十分焦躁,遥望着战场来回踱步,时不时就要扭头骂属下两句:“一个个的都怎么回事,连些拿锄头的泥腿子都打不过,你们是没吃饭吗?!”
副将被骂得一脸悻悻:“将军,这不能怪兄弟们,实在是城墙上那些人太猛了。”
区区叛军,仓促行事,一般来说就算人做好了心理准备,物资上也准备不起——这些逆贼要是真有钱准备物资,也不是活不下去生乱了——往常都是官兵们欺负叛军手无寸铁,可这次却不同了,小小的桐城里也不知怎么积攒了许多石头木材,从城楼上往下一砸一个准。
这点齐将军也看到了,那从城楼上扔下来的青石板什么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修院子用的。就是不知道哪户人家这么有钱,居然用得上这么多砖石。
这也是碰巧了,齐将军除了再骂几句,也只能期望城里的砖石快用完了。
副将听他骂骂咧咧个没完,小声提议:“将军,再这样打下去不行,兄弟们死伤太大了。不如还是围城吧,就这一座小城,里面能囤多少粮食?”
这建议本身不错,但齐将军却扭头就往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围城?我们哪里有时间围城?朝廷就钦差就快到了,咱们又死伤了这么多人马,不将这些逆贼拿下,回头怎么交代?!”说完又压低声音:“当年的事,我经不起查,你们谁又经得起?”
副将讪讪,半晌才挤出一句:“可当年该死的人早就死了,如今这些反贼又知道个什么?”
……
数里之外,桐城之中,明家粮铺的伙计正领着人往自家粮仓去。
这不是巧了吗,明家粮铺最近正运来一批粮食,准备周转之后运去京城售卖的。可惜粮食刚入仓还没来得及运走,桐城就被叛军占领了,整个粮仓都落在了叛军手中。
更不巧的是,明家大小姐前些日子传话,说是过些日子要带夫人来桐城小住,顺便巡查生意。大小姐养尊处优,不仅要重修桐城里的宅子,还要在城外建个庄子跑马。大批的建材因此被购入,城中的宅子才翻修到一半呢,剩下的大批建材也在仓库中被叛军一并收缴了。
叛军们也没想到随便占个城还能有这收获,惊喜过后哪怕对上朝廷官兵也显得底气十足。不过连砸了几天砖头石板,再多的建材也扔得差不多了。
领头的吴老大在城楼上看了一会儿,又清点了一下剩下的砖头,终于从吃饱饭的惊喜中缓过了劲,生出几分忧虑来。
他挠了挠头,转身跑下城楼,一路跑去了明家那修到一半的宅子里,找到了正在院中悠闲纳凉的年轻人。一把掀开对方盖在脸上的蒲扇,便着急的说道:“军师,城楼上的砖头不够了,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啊?”说着扫视四周一眼:“这宅子虽然有些旧了,但砖头瓦片扒下来一样砸人。要不我叫几个兄弟来,把这儿拆了吧?”
年轻人掀开眼皮看了看他,顺手把蒲扇抢了回来:“拆什么拆?拆了这儿我住哪儿?好了别担心,就守这两天了,最多等到后天,城外的那些官兵肯定就停手了。”
吴老大闻言顿时惊喜:“真的?”
年轻人不耐烦挥手:“真的真的,你不信就算了。”
吴老大见状连忙道:“信的信的,怎么会不信,军师你就没错过,我们都听你的。”
年轻人再次将蒲扇盖在了脸上,丢下句:“行了,这天气热死了。还有再说一遍,别叫我军师。”
95☆、第95章
◎夏时差点把大牢混成了自己另一个家◎
酷暑时节最是难熬,大多数人为了避暑都不爱出门,夏时除外。
她自得了长公主首肯之后,每天都会往大牢去一趟。今天给老婆带碗绿豆汤,明天给老婆买壶酸梅汤,后天还要想法子弄些冰酪给送牢房里去,生怕楚棠在牢里吃了苦。
知道这事的人不少,但大多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长公主是她的靠山,目前又用不上她的武力,自然随她去了。大理寺的人也都知道些内情,要么是可怜楚棠遭遇,要么是想卖长公主一个面子,也并不会刻意为难。就连每次帮忙开门的牢头,都被夏时一块金子收买了。
一来二去,夏时差点把大牢混成了自己另一个家。
楚棠对此也是哭笑不得,但日日都能见到爱人,顺便听到外界消息,也让她安心不少。至少她每天打发时间的活动不再是望着小窗外的天空,而是翻看夏时给她带来的话本。
这日又是平平无奇的一天,夏时照常在晌午时就拎着个食盒进了大理寺的监牢。
牢头一见她来了,便熟稔的打了个招呼,然后拿着钥匙就跟去开门了——因为夏时每天在牢里待的时间很长的缘故,牢头已经不会守着牢门等她出来了,而是开门放人进去,然后把牢门一锁就能回去干自己的事。等到太阳落山再进去把人放出来,这家伙也只会嫌她来得早,而不会嫌她来迟了。
今天也是一样,牢头放夏时进门之后就将牢门重新锁了,正要转身离开,就听夏时忽然将她喊住了。这还是头一回,牢头便又转道回去,问道:“女郎还有什么事?”
夏时此刻已经在牢房里,便从那牢门上方的小口递出块银子:“劳烦大人,帮忙烧桶热水过来。”
牢头闻言也不问她要这么多热水做什么,伸手接过银子掂了掂,立刻笑着应道:“女郎稍等,我一会儿便让人将热水送来。”
等牢头走远了,夏时这才回头将带来的吃食放在了桌上:“昨天的冰酪你说吃着太凉,我今天换了家酸梅汤买,听说这家的酸梅汤放糖多,比较甜。”
楚棠也没坐在一旁看着她忙活,而是拿了帕子替她擦额头上的汗:“现在天气这么热,每天都是大太阳晒着,你何必跑这一趟?总归有殿下照拂,牢里也没有亏待我。”
夏时不爱听这话,端起红彤彤的酸梅汤递到她眼前,挑眉道:“那你说是酸梅汤好喝,还是茶水好喝?”
酸酸甜甜的酸梅汤自然比茶好喝,尤其大牢里能提供的也不会是什么好茶,至多解渴罢了。楚棠因此无言以对,干脆就着夏时的动作喝了一口:“是你的酸梅汤好喝,行了吧。”
夏时立刻就满意了,笑得弯起了眉眼,然后趁楚棠不注意飞快凑上前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末了装模作样的咂咂嘴,笑道:“嗯,这家的酸梅汤是比上次那家更甜。”
楚棠已经懒得计较她这些小心思了,再则她心里对这些亲昵也是受用的。于是干脆转开了话题,问道:“你刚叫牢头送水做什么?”
夏时闻言便伸手撩起了她一缕发丝,回道:“要点热水,给你沐发。”
楚棠下狱已经好些天了,虽然在长公主的照拂下吃喝不愁,但有的事就真没那么方便了。比如沐浴,牢头每天往楚棠牢房里送盆清水问题不大,可真要弄个浴桶来大张旗鼓的折腾,声势就太大了些,传出去也不好。因此在这盛夏时候,楚棠每天也只能简单的擦洗一番,洗头是不必想了。
这么多天下来,楚棠自己也不舒服,因此听了夏时的话她便也不拒绝。更何况她头发又长又多,一个人洗也不是很方便,今日有夏时来帮忙正好。
两人就一边喝着酸梅汤,一边闲聊些有的没的,顺便等着牢头将热水送来。
楚棠端着酸梅汤抿了一口,感觉凉丝丝的,往夏时带来的壶里一看,才发现居然加了冰。
夏时看见了她的动作,立刻露出个求夸的表情,笑着说道:“上回我图方便,买酸梅汤那家铺子太小,舍不得放糖也没有冰。这回我特意绕路去了大点的铺子买的,这一壶酸梅汤不加冰二十文,加冰三十文。你要是觉得加了冰太凉,也可以放一放再喝。”
牢房里确实感觉不到多少暑意,但夏天喝凉的还是更加舒爽的。楚棠也没有拒绝冰饮,又端着碗抿了一口,这才问道:“最近外面有什么消息吗?”
这话她几乎每天都会问,面上虽没露出多少急迫,但显然也十分关心事态进展。
可惜夏时并不是个敏锐的人,每天能带给楚棠的消息都是零零碎碎的,而且大部分无关紧要。不过今天她倒给楚棠带来个稍显不同的消息:“好像也没什么。不过昨天我回去时半路遇到了萧先生,她和我聊了几句,说是朝廷派去江南的钦差这两天应该就到了。”
楚棠听得眉心一跳,立刻意识到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江南生乱的消息她早知道了,选择在这个时候暴露翻案,也是她们精挑细选后的时机。
还有些话萧晏书和长公主虽然没有明说,但楚棠也猜得到。比如那个前往江南处理此事的人,要么是长公主一系的官员,要么就是真正的能臣干吏。这两种人都不会粉饰太平,江南再次兴起的叛乱,一定会经这钦差的手将事情闹大,乃至于老皇帝不能继续视而不见。
当然,这钦差既然接到了差事,就不会按照正常速度慢慢赶往江南。他一定是快马加鞭赶路的,这时候恐怕早就到了江南不止,该送到他手上的东西,说不定已经送到了。
夏时就发现楚棠听她说完这话后,眼睛亮了起来,又问她:“你知道钦差是谁吗?”
这可就问道夏时的见识盲区了,她摇摇头:“不知道。要不我去打听打听,明天告诉你?”
楚棠刚想说话,就听到厚重的铁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然后是有人用钥匙开门的声音:“楚姑娘,热水送来了,你们接一下。”
话音落下,牢门也打开了。牢头收了钱做事也很贴心,约莫是猜到这热水的用处,她不仅提了一桶热水过来,还另外拿了一个木盆两张帕子,基本够用了。
夏时上前接了过来,之前的话题也就此中断,转而招呼楚棠道:“阿棠快来,我帮你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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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时在大牢里帮着楚棠洗头的时候,江南这边却是另一番光景。
楚棠猜得不错,王申一行快马加鞭,足足比预计早了七八日就抵达了江南,正正好赶在桐城砖头用完之前。而钦差抵达江南后的第一件事,已不是问责地方官没有管理好治下百姓,而是先问责了齐将军擅自用兵一事——天知道王申好不容易赶到桐城,一眼看到那“攻城略地”的大场面时,心头的震撼。
朝廷兵马镇压叛军自然是没错的,可江南这次闹出的反叛却有些特殊。因为这一而再的“无理由”造反,谁都会担心还有下一次,那么尽早弄清缘由解决问题才是关键,而不是简单的镇压。
相反一来就使用强硬手段,只会逼地那些叛军走投无路,最终选择同归于尽。
齐将军心知肚明,但被问责后面上还是露出了几分不忿,一副无脑莽夫的模样:“大人心善,但反贼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劝降的?时间耽搁久了,他们还会裹挟更多人进去。我身为朝廷将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自然该替朝廷除贼,哪里有错了?!”
因为薛祭酒闹的那一出,王申早在来江南之前,心里就对这场叛乱的发生有了底。因此他对齐将军的话不置可否,只冷冷一笑,反问道:“那你除贼除得如何了?我怎么没看到匪首何在?”
齐将军顿时哑了,心中也不免生恼——天知道桐城里那帮泥腿子怎么回事,居然真靠着砖头石板将城守住了!还有他手下那帮兵,平时操练懒散就算了,这打起仗来还这么怕死,真是白耗那么多米粮了!还有还有,这姓王的钦差也是,大热天的赶路不辛苦吗,他居然还能快马加鞭提前到了!
心中腹诽不止,可现在事情已经发展至此了,齐将军也只能抹把脸破罐子破摔:“那大人以为接下来该如何?”
王申心中早有想法,抬起眼皮吐出两个字来:“招安。”
齐将军闻言险些跳起来:“大人不可!”
王申似笑非笑:“有何不可?”
齐将军立刻给出了一二三条反对的理由:“大人久居京城可能不知,这些刁民向来不知好歹,你若是轻拿轻放,他就会以为你软弱可欺。而且去岁才闹过一场,今年他们就敢再反,这些刁民胆子已经大到没边了。大人你这次若是招安许了条件,你信不信,明年还得再闹一场。”
诚然,这话不是全无道理的,只是不适合放在当下。
王申也不是轻易就能被说服的人,他面上神色一敛,立刻显出几分威严来:“我不信。”堵了齐将军一句之后,他又道:“再则本官是钦差,此事理应由本官做主,将军还是不要越俎代庖的好。”
无论官职还是权力,齐将军确实都比不过,他气得脸色铁青,一时间也无法反驳。
而王申更不耽搁,立刻冲手下士兵下令道:“派人去桐城传信,就说本官要见他们头领。”
……
一个时辰后,吴老大手里拿着封绑在箭杆上的信,再次风风火火跑进了明宅:“军师,军师,你说的停战,是不是就是这个?我不识字啊,你快来看看!”
少倾,一把蒲扇砸在了吴老大脸上,年轻人不满的声音再次传来:“都说了别叫我军师。”
吴老大摸摸并没有被砸痛的脸,露出一脸憨笑:“好的军师,知道了军师。”
年轻人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和他废话,拆开信件一目十行扫完,这才说道:“是钦差来了,想约你见上一面。”
吴老大不笑了,黝黑的脸庞严肃下来,还有点唬人:“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他是不是想把我骗出去杀?”
年轻人抖抖手里的信纸,白纸黑字分外分明:“信里说是朝廷想招安。”
吴老大一脸的不信:“都是骗人的,要招安去年就招了,再说真要招安干什么还要打我们?”
年轻人也没解释,只道:“这次你得去,约个地方,落霞坡怎么样?”
“落霞坡”三个字一出,吴老大脸色陡然一变,看向年轻人的目光第一次变得凶狠起来。
96☆、第96章
◎人都有求生之心,自然不甘坐以待毙◎
“落霞坡?”王申拿着刚收到的回信,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亲随闻言以为他是不知道落霞坡在哪儿,好在自己已经打听过了,于是便指着东面解释道:“大人,落霞坡不远,就在桐城以东二十来里,快马过去用不了多少时候。”
王申听罢看他一眼,怎么想都觉得这约的地方有古怪。毕竟现在双方算是两军对垒,叛军头领胆子如果够大的话,应该约在阵前相见。而如果他胆子不够大的话,让自己进城一见才是正理。反正怎么选,都不该选在这样一个两边不靠,奇奇怪怪的地方。
此外还有这封回信,信上的一手好字可不是吃不起饭的百姓能练出来的。
思忖片刻,王申收起书信,又对亲随吩咐道:“你去仔细打听打听,这落霞坡有什么特别的?”
……
“将军,将军不好了!”副将一脸天塌了的样子,闯进了齐将军的营帐。
齐将军被王申怼回来心气正不顺呢,见副将这般大惊小怪的模样,立刻皱起眉斥道:“什么不好了,本将军好得很。还有你这慌慌张张什么意思,城里的叛军打出来了不成,让你这般大惊小怪。”
副将跟随齐将军多年,也知道他脾气不好,被骂了也顾不上在意,他压低了声音急匆匆说到:“将军,落霞坡,落霞坡啊……”
齐将军没反应过来:“什么落霞坡?”
军中的营帐实在不隔音,副将也怕隔墙有耳,干脆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个割脖子的动作。齐将军这回反应过来了,脸色却称不上好看:“好端端的,你说什么落霞坡?晦气!”
副将苦了脸,再次压低声音说道:“不是我想提,是那姓王的,他正让人打听落霞坡呢。”
齐将军一听这话,后背不由有点发凉,也再摆不出那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了:“怎么回事?谁跟他说的落霞坡,怎么好端端的提起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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