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或许有一天
就这样,京中的气氛逐渐紧绷,朝堂之上更是压抑。
江南的奏疏就是在这样情况下被送进京城,放到皇帝案头上的。只不过老皇帝目前正满腹心事,应对眼前尚且费力,看过奏疏内容后也不过皱了皱眉,并没有多说什么。
唯一让老皇帝意外的是,长公主南下平定叛乱的速度这么快,短短一月时间不仅解决了梧州军和桐城叛军两支兵马,还有时间去江南官场折腾了。不过江南那边欺上瞒下的事他心里也有数,转念一想,让安平去那边折腾折腾,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总比敢在自己眼前残害兄弟的逆子强多了!
想到这里,老皇帝心口就是一堵,随手将眼前的奏疏合上往旁边一丢,就扭头冲着梁忠吩咐道:“老三呢,我让他在工部督办的事如何了?把人叫进宫来,我要亲自问问。”
梁忠闻言谨慎俯首应是,匆匆走出大殿,吩咐门外的小内侍去工部叫人。
看着小内侍领命之后快步远去的背影,梁忠不由长长吐出口气——近来皇帝性情阴晴不定,身边人都没少吃挂落,他其实也不例外。不过相比起自己,梁忠觉得三皇子和四皇子的日子似乎还要更难熬些,比如即将被叫来的三皇子,定是少不了一顿骂,甚至还有责罚!
梁忠抬眸,看见远处殿宇上方一片阴沉天色,心中总有种说不出的压抑和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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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江南的奏疏送入京城之前,萧晏书便已使人往江南送去了书信。
公主府私下的书信传递自然比不上八百里加急来得快,但送到长公主手中也并没有迟上太久。而彼时长公主也不过刚收拢了各县文书,还没来得及细细梳理,也没来得及处置善后。
信是夏时带进屋子呈递给长公主的,后者拿到手之后拆开一看,脸色霎时大变——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长公主,这次居然没忍住猛地站了起来,撞到身后的椅子发出“吱”的一声尖锐声响。也将送信过来的夏时吓了一跳。
夏时不知那信上究竟写了什么,让长公主如此失态,但她和楚棠如今已算是和公主府绑定了。她自己跟在长公主身边还好,就怕京城生了什么变故,会累及楚棠。
因此犹豫再三,夏时明知不该还是问了一句:“殿下,信上写了什么?京中出事了吗?”
小侍卫心里想的什么,脸上几乎都写得明明白白。长公主一眼就看穿了她心中忧虑,可她随手将书信一收,也并没有给对方看的打算:“京中出了变故,我们需得加快速度……罢了,咱们明日便启程回京,江南这边就先交给王侍郎善后。这些文书路上再看,带进京城正好当个证据。”
王申作为朝廷钦差,当然也是有资格处理后事的,而且以对方的品性能力,将事情交给对方也绝无问题。再不济还有唐奕、沈知微帮忙,明家提供后勤资源,总不至于安置不好那些乱民。
长公主心中迅速有了成算,可她这一天都等不下去的反应,却让夏时心中不安极了。她目光紧紧盯在长公主手中那封书信上,如果不是顾虑着身份,大有上前抢夺的冲动。
好在夏时耐心告罄之前,长公主终于还是给了她一颗定心丸:“好了,京中之事与楚棠无关,她好好的没事,你就不必操心了。”说罢摆手赶人:“快出去和他们说,咱们明日启程,都赶紧收拾起来。再让人去准备船只,咱们这次走水路回京。”
听到长公主一连串吩咐,夏时却是松了口气。只要楚棠没事,她也不在乎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长公主如此不淡定,当即便领命出去,很快完成了长公主的吩咐。
自然,听到这突如其来命令的所有人都很惊讶,羽林校尉还没来问,王申倒是先一步到了。
半个多月过去,王申比起刚见面时仿佛又瘦了些,但却依旧精神奕奕。他急匆匆赶到长公主暂居的宅邸,一路找到了书房,未等通禀就闯了进去:“殿下,您要走?”
长公主正在桌案后整理文书,这些东西她没来得及处置的,之后还得在船上加班加点的处理。猛然见到王申闯入,抬眸看去时不悦皱眉。
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没能拦住人,见状连忙告罪。
长公主却叹了口气,挥挥手将两个侍卫遣退了,又令人将书房大门关好。
待房中只有二人了,长公主这才开口说道:“本宫不是怕麻烦想要抽身,是京城那边出了问题。”她说着起身从书案后绕了出来,走到王申近前,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万寿节前,七皇子薨了。”
只这短短几个字,同样在中枢待了多年的王申,哪里还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皇帝明显不服老,想要拉七皇子打压两个成年皇子,以此平衡局面。可现在这布局都尚未开始,就被人用这种手段打破了,还是在万寿节前这样敏感的时机,简直是在皇帝的敏感神经上反复踩踏。
最重要的一点,老皇帝虽然已经老了,但离死还远着呢。而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一旦被激怒,会是怎样的可怕后果,简直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王申暗吸口气,不用猜他都知道,如今的朝堂上该是怎样的风声鹤唳。
回过神后他又看向长公主,眉头紧皱不甚赞同:“殿下既然收到消息,应是知道京中局势混乱的。您好不容易远离京师避开了此次漩涡,又何必急匆匆赶回去掺和呢?”
王申这话说得没错。长公主本就不受宠,她这时回去京城不仅起不到什么作用,还有可能惹上一身骚。倒是留在江南稳扎稳打,一面收复民心,一面竖立威望,顺便还能尝试收服身边那一千羽林,这才是长公主目前最好的选择。
长公主心中自然明白对方好意,可她并不打算这么做。她目光灼灼,清亮有神,里面藏着掩不住的野心——她当然知道怎么做才是最稳妥的,可她同样知道富贵险中求的道理。
如今朝堂平衡被打破,以她父皇的性子恐怕很难再容忍,即便找不到证据也会加倍打压三皇子和四皇子。这两人都不是皇帝精心培养过的继承人选,他们在这样的打压下恐怕很难承受隐忍。过不了多久,京中肯定会再生变故,她待在江南固然可以再次避开,但与此同时恐怕也会错失良机。
无论这个机会是好是坏,长公主都打算尝试抓住看看,而不是只能远远的看着听天由命。
当然,王申还没有正式投诚到长公主麾下,她也没必要与对方说这些交心之言。长公主只是固执的回应了一句:“侍郎不必多言,此处便托付给卿了,本宫明日启程回京。”
108☆、第108章
◎自然是来接你的◎
夏时并不清楚长公主心里的计较,但能提前回京她还是很高兴的。尤其这次回京长公主还专门准备了船走水路,这可比来时快马加鞭舒服得多了。唯一的问题就是夏时没怎么坐过船,有些晕船,不过她体质好适应两天也就习惯了。
当然,长公主自己是没闲着的,她手里还有许多公文需要处置需要看。不过这就和夏时没什么关系了,毕竟她只是个不擅读书的小侍卫,和文书打交道的事着实轮不到她。
于是在接下来的行程里,夏时过得可谓悠闲自在。
如此船又行了十来天,终于抵达了京城,沿途一帆风顺无事发生——倒也不是没人想打长公主的主意,然而长公主此行回京是将那一千羽林全部带走的。她一个羽林都没给王申留,一千兵马还凑了个船队,浩浩荡荡行在江上,只要脑子正常的人便都不敢招惹。
当夏时走下大船,一脚踏上京城土地的那一刻,心中都不免生出了感慨。她跟着长公主离京时还是盛夏,在江南虽然耽搁不久,但回来也已经入秋了。
就是这京城的秋天还是有些热,日头明晃晃的照在身上,夏时刚在码头站了一会儿就被晒得不行了。
她一边拿手扇着风,一边躲去了阴凉处,目光在陆续下船的羽林们身上转了转,最后又落回了长公主身上——好不容易回京,应该没人敢动长公主了吧?既然如此,那她是不是也没事了?现在过去向长公主告辞回家见老婆,应该没有问题吧?
夏时心里蠢蠢欲动,脚刚往前迈出一步,手臂却忽的被人一把抓住了。
她被吓了一跳,虽然码头人多,虽然她没有专注防备,但她可是以机敏著称的猎户,就这样被人近身抓住了手臂,还是太出乎意料了。
夏时几乎是本能的飞快抓住了那只手,一个反剪制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做完反剪的动作之后甚至都没来得及用力,身体便比意识更先一步发现了对方是谁。
迅速泄力之后将人拉起,夏时紧张又急切的问道:“怎么样,没事吧?没伤到哪里吧?”
楚棠捂着被捏疼的手腕,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做什么这么冒冒失失的,伤到人怎么办?”
夏时低头,乖巧认错,一双眼睛却还眼巴巴看着楚棠的手腕。这一看就看到她白皙的手腕上红了一圈,活像是被人虐待过一般,顿时心疼不已:“都是我的错,是我反应过度了。你的手没事吧?疼不疼?我这里还有些药,你先用上一些。”
她一边说着,一边急忙忙从怀中掏药瓶——从前做猎户时她身上就时常带药,现在做侍卫跟在长公主身边,这习惯也没有变。长公主知道之后还特地给了她些宫廷密制的好药,不过江南一行谁都没用上,倒是现在被她拿出来准备给楚棠用了。
楚棠一眼就看出那药瓶的不凡,顿时猜到了这药的来历。她无奈的推开夏时准备帮她上药的手:“好了,我没事,你收手得及时,还用不上这些药。”
夏时抿了下唇,目光还是往楚棠手腕上瞥。不过楚棠坚持不必上药,她也没有办法,只好听话的将药瓶重新收好,这才想起了什么,问道:“阿棠,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出口,一丝惊喜缓缓从心底溢出,夏时的眼睛也渐渐明亮起来。
楚棠最爱看她欢喜的样子,眉眼也不由的露出几分温柔笑意来:“自然是来接你的。”
夏时一听这话,心底的惊喜简直满溢了出来。她顾不得周围人多眼杂,上前一步拦住楚棠的腰,抱着人就在原地转了一圈,高兴得眼睛都笑弯了:“真的?你怎么知道我今日回来?”
这些日子夏时跟在长公主身边保护,对方的一举一动她几乎都知道得清楚。因此她很清楚长公主此前根本没往京城送过信,更没有提前通知人过来迎接。那既然如此,楚棠又怎么会知道自己今天回来,还特地来接?她总不会日日都来码头等着吧?再说她们还有可能骑马回来呢。
楚棠看出她满脸疑惑,略略凑近了些,才在她耳边答道:“我猜的。我猜殿下收到传信,必定不会在江南干等,你就可以跟着殿下一起回来了。”
当然,楚棠的猜测还不止这些。比如她猜到了长公主选择果决,一日都不会多在江南耽搁。再比如她猜到长公主此行回京必定会保存精力,因此也不会像南下时那样骑马疾行。如此算一算送信的日子,再算一算行船的日子,哪怕猜得不十分准确,但左右也不过是这两天的事了。
她猜到了,心中又思念夏时,想要第一时间看到她,那过来码头等等又有何妨?
夏时似乎也领会到了楚棠的心意,高兴的侧过头在楚棠脸颊上亲了一下,衷心赞道:“阿棠果然是最聪明的,真厉害。”赞完又问:“那你等了几天了?”
楚棠被她这大胆的动作弄得一惊,急忙看看周围,好在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们。正要收回目光,不料却正好与远处的长公主对上了视线,对方眼底还藏着几分戏谑,显然是将刚才夏时抱着她又是转圈又是亲脸的动作都看在了眼里。
她脸一下涨得通红,手忙脚乱的推开了抱着自己的夏时:“好了别闹,这是在外面。”说完轻咳一声,又道:“我该去拜见殿下了,你也一起吧。”
夏时刚被推开还有些不高兴,等听完楚棠的话,立刻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里。
她倒是脸皮够厚,并不在意自己和老婆的亲近表现被人看了去。可奈何她老婆脸皮薄,又是被长公主瞧见了,这会儿怕是已经羞得不行了。
夏时便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仍旧坚持的牵着楚棠的手,这才带着她一起去见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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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棠不仅聪明,运气其实也不错。
她早就算到长公主应是最近几日抵达京城,也和萧晏书说好了自己去迎接。但恰巧的是今日正好是她第一次来码头等人,甚至她也只比夏时她们的船早到了不到一个时辰,结果就这样轻易的接到了想接的人,比提前送信还要顺利。
小两口久别重逢,小小的黏糊了一下之后,面对长公主楚棠才说明了自己前来迎接的真正目的——接老婆回家算是私事,自然不好拿到台面上说,她来迎接长公主其实是为了提前告知对方京中局势。
有关于这一点,萧晏书送出去的那封信其实就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后续发展长公主自己也能猜得到。因此楚棠见了长公主,只和她说了说最近发生的一些“小”事:“前几日三皇子的差事办砸了,据说陛下在朝堂上骂他骂了足足一个时辰。四皇子的日子也不好过,他被扔去户部清账了,这可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不过比起这些,昨日宫中又有消息传来,说是李嫔被陛下厌弃,降了位分不说,还被封了宫。”
李嫔正是三皇子的母妃。她本是宫人出身,阴差阳错被帝王宠幸才有了三皇子,又用了几十年才爬上了嫔位,因此三皇子出身不显外家也不显。可不论怎么说,她也是三皇子的母亲,就算不提母子情分,老皇帝这样对待李嫔也是在打三皇子的脸。
而且封宫这事可大可小,若只是一时的自然无碍,可要是封久了就代表圣心已失。哪怕李嫔没有被打入冷宫,她所居住的宫殿也会成为新的冷宫。
这些内情不必楚棠来说,长公主心里比谁都明白。而她对于自己那些兄弟的了解,也不是楚棠这样的外人能比的,她听完之后只轻声说了一句:“老三自幼和母亲相依为命,母子情分非同寻常。”
楚棠一听,立刻就明白了——皇家没有亲情,所以老皇帝只将发落李嫔当成了打压三皇子的手段,和之前在朝堂上的无数次打压没什么区别。可人和人是不同的,如果三皇子真和母亲感情深厚,老皇帝这顺手一次的打压,说不定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想到这里,楚棠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只见头顶蓝天白云阳光明媚。可此时的她却从这初秋的艳阳之下,隐隐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长公主也跟着抬头看了看天空,接着秀眉轻挑,眼底露出几分锋锐来。
也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两人身侧静静守护的夏时见二人停了话头,突然插进来说了一句:“回京之后应该没什么事了,殿下,我能回家休息几天吗?”
原本严肃的气氛霎时被打破了,长公主收回目光在夏时身上瞥了眼,又落在楚棠身上转了一圈,颇有些了然:“久别归来,想留在家里多陪陪夫人?”
夏时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岂止是这一次的久别,上回楚棠出狱她都没来得及好好陪陪对方就南下了。现在长公主回到京城*,应该也不缺人保护,她回家陪陪老婆岂不是正好?
哪知长公主对上夏时亮晶晶的眼神先是莞尔一笑,紧接着却笑容一收,无情拒绝道:“不行。”
夏时刚扬起的笑容僵在脸上,还想要据理力争两句,结果话没出口就被楚棠拉了回来。她安抚似得捏捏夏时的手,轻声道:“不急。我近来也有事忙,等过些日子咱们一起休息可好?”
老婆都这样说了,夏时还能说什么?她只能乖乖点头,打算等回家再向老婆讨点补偿。
109☆、第109章
◎看向老婆的眼神都变得幽怨起来◎
夏时并没能如愿带着老婆回家,因为在她南下之后,楚棠就搬去了公主府的客院暂居。
楚棠心里惦记着一些事,最近也不打算和夏时回那临时租来的小院:“阿时,咱们今日先跟长公主回公主府好不好?那院子我一个多月没回去,都是灰。而且你这才从江南回来,舟车劳顿的,也该好好休息一番,就别急着回去收拾了。”
夏时总是很听楚棠的话,哪怕听到这翻话后,她心里只以为楚棠是嫌弃小院破旧。但既然对方能过得更好一些,她当然也不会硬拉着楚棠吃苦。
就这样,夏时告假不成,还是乖乖的跟着长公主回去了公主府。
楚棠在公主府是有一处单独客院的,事实上公主府的幕僚都有这般待遇,她在其中也不显出挑。而公主府的客院,自然也比夏时自己租的院子不知好上多少。
两人刚回到客院,便又公主府的侍女送来了热水和吃食。
楚棠推着夏时先去沐浴:“你的衣裳我也带过来了,先去沐浴洗一洗。乘船虽然少了风尘,但这天气在外面走一趟都是浑身的汗,等洗漱完再来用膳也更舒服些。”
她说得很有道理,夏时也没拒绝她的推搡,只是在楚棠将她推进浴房准备离开时,反手将人拉住了。
楚棠垂眸看了看抓在腕上的那只手,又抬头看向夏时,眨了眨眼。
夏时没说话,只是拉着楚棠的手稍稍用了点力,暗示十足。
楚棠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推开,结果就被夏时抓住了机会,一把扯进了浴房。然后“砰”的一声将浴房门关上,等两人再出来时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了。
夏时手里拿着一张干净的帕子,裹住楚棠的长发,帮她一点点绞干。这事她干得熟练极了,从前还在云雾山时,她就常帮楚棠打理长发,等后来楚棠沦落狱中,每次沐发也都是她亲力亲为。分开这一两月她也没觉得手生,细致又耐心的帮楚棠将发丝间的水分一点点挤压出来。
半晌,楚棠的一头长发终于被夏时擦得半干,她这才扔开了浸湿的帕子,又取了木梳过来,帮楚棠一点点将纠缠在一起的发丝梳通梳顺。
乌黑的发丝带着冰凉的湿气,缓缓在指尖划过,夏时的眉眼都跟着温柔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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