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笃
然后又检查好茶水的分量,和餐盘中的其他危险事物。
才退后一步。
站在棠悔身后,看了眼手表,没有犹豫地说,“我等棠小姐用完餐之后再走。”
“你的假期很珍贵。”棠悔有些无奈,摸索着拿起特制的轻型餐叉,
“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我身上。”
隋秋天盯着她手里的餐叉,很一本正经地说,“这不是浪费,这是很有必要的事情。”
棠悔顿了片刻。
将切好的丹麦多士送到嘴里,很有教养地处理完之后,才开口询问,
“你穿上那些衣服了吗?”
“我穿上了。”隋秋天站在她身后说。然后又补充一句,“谢谢你,棠小姐。”
“合适吗?”棠悔像是突然想起,微微蹙眉,“总感觉最近你又长高了,也不知道我让裁缝挑的尺码对不对。”
“挺合适的。”
隋秋天没有敷衍。
而是颇为慎重地检查自己的尺寸,还很认真地伸了伸手,做了做扩胸运动,才一项一项报给棠悔,“裤长,袖长,领口,胸围……都正好。”
棠悔歪头,
“那可以让我看看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但目光还是始终停滞在一个地方。
隋秋天愣了几秒。
她想棠悔这应该不是能看见的意思。
她不知道她能看什么。
却还是上前一步,站到小桌的一米开外,然后发出声音,
“我在这里棠小姐。”
棠悔也顺着声音抬起眼。
或许是因为是盲人的关系。
她望着人的眼神从来不怎么收敛,从来都是径直而来的。
于是隋秋天有些局促。
只好尽量站得笔直,双手垂在腰间,肩上背着挂着眼镜小狮子的公文包——
她感觉自己像个要出去读书的学生。
而棠悔给她新的衣服,新的书包。
还有让她下山时不必像其他人一样耗费时间等待的车钥匙……
然后用极为温柔的目光,一点一点包住她,对她说,
“一定很好看。”
她甚至也会对她进行夸赞,简直像每个清晨都会起来,目送她去上学的家长一样。
那是隋秋天从来没有拥有过的。
“该走了。”棠悔收回目光,“不是说要和你表姐一起去吗?”
她提醒她,“别让她多等。”
但隋秋天没有当过大学生,棠悔也不会是家长。
她是保镖,她是雇主。
隋秋天看了眼手表。
实际上,她已经迟到很久。
但她并不因为这次迟到感到心烦意乱,也仍然想要看棠悔吃完这次早餐。
“我会喊管家过来的。”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棠悔主动开口。
隋秋天不说话。
棠悔静了片刻,喊她,“隋秋天。”
“我在的棠小姐。”
“我在你心里有那么不可靠吗?”棠悔歪头问她,“连吃早餐都会吃出什么危险来?”
隋秋天一怔。
很快否认,“不是的棠小姐。”
棠悔望着她。
隋秋天知道这是没办法商量的意思,只好垂头,说,
“好吧。”
在雇佣期内,她会听从棠悔的一切命令。
“隋秋天。”临走之前,棠悔又喊住她。
隋秋天回头。
太阳出来了。
棠悔端坐在小桌后,她姿态优雅,脖颈笔直,整个人像是要被背后的树林吞进去,却仍是朝她笑着,对她说,
“今天要让自己开心一些。”
隋秋天愣怔片刻。
想了想,然后像接到命令一样,答应了棠悔的要求,
“我会的,棠小姐。”
-
程时闵在山脚等她。
她看到隋秋天开着车过来之后,远远就面露惊讶,而在看清车前标之后,更惊讶了。
隋秋天将车停稳。
看到程时闵过分吃惊的表情时,及*时解释,“这是棠小姐借给我开下山的。”
她没有解释为什么这辆借给她的车很贵。因为棠悔的车库里只有这种价格的车。
程时闵点点头。
然后异常谨慎地坐上了副驾驶,“看来棠小姐对你很好。”
“棠小姐确实很好。”尽管程时闵这是夸赞,隋秋天也仍然强调一遍。
程时闵“嗯”了一声。
系上安全带。
然后瞟了眼隋秋天木着脸的表情,“不过你千万别犯傻。”
隋秋天发动了车,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什么?”
“我的意思是……”
程时闵耐心解释,“这对有钱人来说都是小恩小惠。”
她似乎是想起了之前在ICU看到隋秋天昏迷不醒的记忆,也想起了无数次隋秋天浑身是血的回忆,便有些后怕地再次提出警告,
“无论怎么样,都没有命重要。”
隋秋天皱皱眉。
并不是很认同表姐的话,“可是棠小姐不是这样的。”
她虽然有时候脑筋不太灵活,听不出很多言外之意,但这次也觉得自己听出了表姐的意思——
表姐觉得棠悔对她那么好,是想让她在关键时刻为她抵命。
或者是认为,棠悔借车给她开下山,给她买凤梨酥,也是某种笼络人心的手段。
或许别的有钱人会真的这么做。
但隋秋天清楚,棠悔不是。
棠悔不一样。
程时闵看她一会。
似乎不怎么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坚决,有些糊涂地问,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怎么想?”
隋秋天看了她一会。
颇为较真地思考这个问题,最后说,“可是我们都不是。”
程时闵愣住,“什么?”
“我们都不是棠小姐。”隋秋天将车开起来,将逻辑理得很清楚,像象棋棋子一样,合规合法地摆在程时闵面前,“没有人是棠小姐。”
“所以按照这个逻辑——”
“我们应该都不知道棠小姐在想什么。也就是说,我既不可以默认她‘很好’,你也不可以默认她‘很坏’。”
程时闵沉默了。
她倒是忘了,她这个表妹说话、做事都相当一板一眼,也自有一套合理的、与常人对比起来稍显得有些偏差的逻辑。
隋秋天从小不哭也不闹,甚至也不怎么笑,什么时候都是木木的。
于是有一阵子,有个在外面读了大学的邻居回来,看见隋秋天从来不哭,也很听话,基本上大人说什么就做什么,但就是不像个小孩子,经常木木的,便随口提了一句——
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太怪了?不会是心理上有什么病吧?
但没有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