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眼公主和她的保镖小姐 第55章

作者:文笃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治愈 救赎 GL百合

摔破东西的声响很大。

没有人脚步匆匆地赶到门口,大概这会所有人不是在房间,就是都有事在忙。

棠悔平日本就喜静,也继承了棠厉喜形不露于色的性子,所以大部分人都怕与她直接相处,不会在她近处做事。

只有隋秋天,完全不懂得看脸色。

不管棠悔高不高兴,不管棠悔脸色好不好,不管棠悔初患眼疾时脾气有多阴晴不定,摔多少个玻璃杯,说多少次让她走,她都不走。

玻璃碎片散了一地。

棠悔恍惚地看了眼房门。

然后撑扶着桌子。

慢慢向前走了一步,拖鞋快要踩到碎片。

也没有人迅速推开门将她横抱起来。

棠悔垂下黑沉沉的眼睫。

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那张被本地报纸公开过的全家福——

这大概还是棠悔七八岁时候拍的,当时,她被外祖母棠厉很亲热地抱在膝盖上。

两边分别站着她的母亲,和舅舅。

舅舅棠林摸着她的头。

母亲看着镜头笑得很温柔,手搭在她肩膀上,像是在环绕着她,不让贪玩的她从外祖母的膝盖上掉下去。

再往外一圈。

就是她那些看起来很开朗学习成绩很好、平时也总是很爱护她的表哥们。

这样的全家福,每年都会重拍一张,然后公开在董事长办公室里。

最中间的棠厉永远脸色和蔼、笑容可亲,手腕上戴着佛珠,完全不像是在商界那个叱咤风云的棠家家主。

棠悔眯着眼睛。

很短暂地想起了拍全家福那天——棠炳和棠林在饭桌上反唇相讥,惹得棠厉拍桌大发雷霆,险些心脏病发作。

两个表哥穿着高定西服,原本躲在湖边抽烟,看到她时将烟蒂碾在鞋下,站在阴森森的阴影里,看着静静站在远处的棠悔,阴阳怪气地说她“看什么看啊小公主”的样子。

以及那天。

棠厉把她抱在膝盖上教她写字时。

棠蓉站在门口凝视片刻,便快速低头移开步子的身影。

还有那个下午——

她穿着白裙子在棠蓉面前摔破膝盖,鲜红的血像蚯蚓,一条一条从她身体里翻出来。

棠蓉脚步在她面前停了片刻,过了两秒,她挪开步子,没什么语气地对佣人说“把她扶起来”。

棠悔被佣人搀着肩扶起来。她甩开佣人的手,用力踩着步子跑到棠蓉面前,她故意挡她的路,仰着白白的脖子,用黑漆漆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母亲。

红色蚯蚓流到地上,四处爬开来。佣人看了看棠蓉的眼色,想过来扶她,被棠悔再次甩开。

棠蓉沉默,她注视着从她膝盖里钻出来的蚯蚓,和她那双从她身体里面被拽出来时就黑得发亮的眼睛,很久,才轻轻对她说——

棠悔,你装够了么。

棠悔不说话,她站在走廊的阴影里看她,觉得自己很矮,妈妈很高,可以完全把她罩住,也可以把那些红色蚯蚓踩死。

棠蓉没再看她。

她踩着柔软的拖鞋,步履婀娜地绕过她的血。鞋没有弄脏,棠蓉停在棠悔的身后,像往常一样,语气柔和地对佣人说——麻烦带她去包扎吧。

佣人说了声“是”,想要过来把棠悔带走。

棠悔没有表情地瞥了眼佣人,佣人叹了口气,拿她没办法,只好低声劝她。

棠悔不说话,在走廊站了十分钟。

三十分钟后。

她们拍全家福。

红色蚯蚓被药水吞进去,一寸一寸消失掉。棠悔换了条干净的、连褶皱都一模一样的白裙子,坐在别人都说很疼爱她的外祖母的腿上。

她和外婆坐在全家福中央。妈妈穿着拖地礼裙,微笑着把手搭在她肩上。舅舅站在她另一边,他和妈妈长得很像,笑起来的笑容弧度很像,和鼻子旁边的阴影也很像,她们都最像外婆。表哥站在外面,他们穿着很贵的西装,笑起来又和自己的爸爸是一个样子。

咔嚓——

照片定格。

雨砸下来,一滴一滴砸到眼睛里。摄影师说“好了”。

没有人动。每个人微笑的弧度都不变。

雨快要变大了,棠厉停了一会,笑起来,说“可以”。

每个人像吐出一口大气的乌龟那般缩小,像从伞面上滑落的雨滴那般散开。

只留下棠厉,和坐在她腿上的棠悔。因为外婆最疼爱她,要和她拍双人合照。即便是下雨,她腿上刚包扎过的伤也没有什么关系。而所有人都知道,外婆最疼爱她。

一周后,报纸刊登家族趣事。

棠悔摇身一变,突然成为外祖母宠爱有加的外孙女,是两个舅舅舍不得受一点委屈甚至为她在学校捐款的外甥女,也是哥哥们每天接送上学警告周围小男生不要接近的、唯一的妹妹。

那张全家福被刊登在那则趣事末尾。

所有人都笑容满面,重新变成庞大的、和谐的,西服礼裙上没有一丝褶皱的一家人。

小时候棠悔搞不懂,只觉得她们这家人很奇怪,总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后来她明白。

为什么这些人会和她是一家人。

——棠悔蹲下来,从玻璃碎片中捡起这张摔碎的全家福,相当冷静地想。

佣人姗姗来迟,用力推开门后,错愕捂脸,发出惊呼,“小姐!你的手出血了!”

棠悔停下动作,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被尖锐的玻璃刺破了,血流成一条,淌在手背,和她的拖鞋上。

像被剖开的血色脉络。

也像那条从很小时候就攀在她身上的血色蚯蚓。

棠悔回头,伪装成对此并不知情的盲人,缩了缩手指,茫然地对佣人说,“是吗?”

“今天秋天小姐不在,您得小心一些。”佣人将她从地上扶起,很后怕地捂了捂胸口,

“她之前还特意嘱咐过我,让我多加照看你,一有什么急事就通知她,但我刚刚去厨房了……”

“我没事。”棠悔安慰她,“你不用着急。”

纵然她语气温和,但佣人的声音还是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那我去找医药箱来给你包扎。”

说着。

佣人急匆匆地站了起来,跑出去,很快拿着医药箱跑回来。

但她是负责厨房的女佣。

平时和棠悔没有直接接触,对包扎流程应该不太熟悉,动作便慌乱起来。

刚拧开药水,结果就洒了一地。

棠悔没有责怪她,兀自将她手中的药水和工具都接了过来,

“我自己来吧。”

佣人战战兢兢地松了手。

她看棠悔只能勉强摸索着给自己上药,有些害怕,

“小姐,要不我去找家庭医生上山来?”

“不用。”棠悔拒绝她的提议,自己勉强给手上倒着药水清理创口,“这点小事,没必要。”

佣人好像很年轻,呼吸听起来很紧张。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好盯着棠悔的手,沮丧地说了一句,

“秋天小姐不在可真麻烦。”

棠悔手中动作顿了片刻。

她注视着自己血迹没有被清理完的手,很久,轻轻地说,

“是啊,她不在可真麻烦。”

包扎过程没有太久,棠悔基本都是自己来的,只让这个年轻的佣人帮了下手。

最后,两个人包扎的纱布看起来也松松垮垮的,还隐隐渗着血迹。

佣人可能觉得这样不太好,便主动开了口,“小姐,要不我喊管家过来试试吧,她应该会包得比我好一些。”

“不用了。”

棠悔看了看自己手上不算包好的纱布,脸色苍白地说,

“这样就可以。”

佣人觉得奇怪,哪有人眼看着包得这么差还不生气的?

但既然棠悔都说了,她也就没说更多,只是在临走之前,问,

“小姐,我需要把这件事通知给秋天小姐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棠悔的唇色都比刚刚苍白了些,摇了摇头,“不用急着通知她。”

“不通知吗?”佣人问。

棠悔心不在焉地盯着自己的手,“她在开车,最好不要让她分心。”

佣人愣了半晌,这才想起,雇主的外祖母和母亲,都是在车祸中去世的。

“你可以走了。”棠悔平静地说。

她不喜欢任何人在她面前显露出这种眼神,类似可怜,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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