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情故纵 第17章

作者:银山堆 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娱乐圈 GL百合

“美国肯德基更多。”李玉珀随口道,她全副心神,她不愿承认,可确实是全副心神,她甚至都没有多余的注意力用来应付秦宝灵了。她全副心神,都凝在一点上,那就是放弃找个机会向吴言继续追问的渴望。

有什么可问的呢?有什么可知道的呢?秦宝灵越是做这些事情,只会让她恨得更刻骨。

不对,不是恨。她只是觉得厌憎、恶心。

没什么可恨的。秦宝灵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所有人有目共睹,包括她自己。

比起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用的事情上,她还不如随随便便地问一句:“还在这里吃,不怕被拍吗?”

很快这个未说出口的问句就有了答案,在餐点上来之前,有个女生犹犹豫豫地拿着一只未开封的圣代凑到她们旁边:“是……是宝宝……宝宝姐吗?”

秦宝灵转过头,完全是一副早有预料的架势,姿态优美,笑容灿烂:“你好。”

小姑娘高兴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把圣代赶快放到桌子上:“这是刚拿过来的,刚叫号到的,我们都没碰过,送给你。”

说完就要逃,被秦宝灵笑着阻止道:“不要签名呀?”

她三言两语便把人家迷得神魂颠倒,对方唰地便从书包里抽出一样东西,是一张她的唱片。

李玉珀转瞬之间便想通了,秦宝灵只来这家店吃肯德基,即便日子不固定,这家店的客人里,也多的是她的粉丝,特地来等待偶遇的。

小姑娘不好意思让她多签,秦宝灵很慷慨,细白的手把唱片下面压着的照片也抽出来,还在签名后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这一下的杀伤力可谓是绝了,李玉珀都有点怀疑小姑娘这顿饭还能不能吃得下去。

餐点端上来,李玉珀拿起那个小龙虾汉堡,她对快餐不排斥。当初常陪秦宝灵来吃,在国外忙起来的时候,也吃塔克钟和shakeshack。

等她和吴言都吃完一整个,果不其然,秦宝灵剩下了大半个放在盒里,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薯条。

这女人常年节食,胃早就小了,说是放纵餐也吃不了几口,其实就是解解馋。现在减肥手法五花八门,都懂的要戒精致碳水,那时候纯粹是不吃饭硬熬,把卖羽绒服一天能吃两大碗,身体健康的宝宝饿的是头晕眼花走不动道。

装果汁的玻璃杯冰凉,澄黄的倒映出她的面孔。李玉珀难得什么都没想,她放空着,慢慢地享受回国以来第一个悠闲的下午。

秦宝灵也识趣地不和她说话,只是像以前一样,或许她自己都说不清,是故意的,还是情不自禁的,她吃完一根薯条,把一根薯条放到李玉珀面前的餐盘里。

就这样你一根,我一根,你一根,我一根,一盒薯条,好像能吃出个地久天长。

别回忆啦,别回忆啦。两个只看现在,活在当下的人,有什么可回忆的呢?

外头日光晴朗,透过窗子,洒进来一片灿灿金白。现在多好呀,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日子了,不是吗?一个东山再起,一个功成名就,珍惜好时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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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大大鸡排不坏:感慨万千![树叶][树叶]

底下配两张图片,一张是今天新拍,画质鲜明,两人并肩坐在窗前座位,秦宝灵正往李玉珀的餐盘上放一根薯条。

一张则看得出年代感,右下角的时间清晰可见,2004.6.12。秦宝灵几无变化,只是她旁边的那个女人,不再像今天一样沉默冷艳,二十年前,浓发短裙,眉目秾丽,神采飞扬,捉到了镜头,便粲然一笑。

@此间棠梨:我不准有人在这条微博下吵架好吗好的//@c137非牛顿流体:我不准有人在条微博下吵架好吗好的(吵来了我先跑//@yjm是大帅比:我不准有人在这条微博下吵架好吗好的(请更新郫县//

这次底下还真的没有吵起来,因为发酵迅速,被营销号转发,一时之间,竟然有上热搜的趋势。

短视频平台那边更是被豪大大鸡排不坏两张图配上一段咯噔文字和咯噔音乐,这会儿已经上了热榜了。

(仅粉丝可见)一口一个宝宝芹:你宝就这样悠然恬淡,管也不管一下,那我们粉丝只好热搜我们来咯~改天再和这个数婶子算总账~

@桃枝致爱:呵呵没在怕的哈,你宝没有黑暗沉重的秘密,都是轻松明亮的//@piisyovoykee-:说这没用的,如果我宝道歉,你们会好受些吗?//@狗勾不跑酷:说这没用的,如果我不好受,你宝会道歉吗?//

“姐,”吴言紧张兮兮地叫道,“姐,你快看我大姨发给你的消息。”

秦宝灵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我看着了。”

“没事。”她把手机扣在桌面上,继续分她的薯条,“以前都还不怕人说呢,现在有什么所谓?”

23欲情23

◎面对镜头的粲然笑容跟着青春年华一层层地模糊下去。◎

秦宝灵虽然是熊掌和鱼兼得的性格,但她清楚地知道,这世上没有这种好事。当年她做李玉珀的情妇,钱有了,资源有了,前程有了,她还没贪心到连名声都要。

现在哪怕被黄湃徒弟继续缠着不放,不停地跟拍,不停地发照片,她也不在乎,自己做的事,敢做敢当啦。更何况她现在地位稳固,早已经不在乎这些所谓的花边新闻了。

李玉珀听到她们的对话,她心里一动,打开了微博。这些APP她平时就有下载,不论在哪国做娱乐业,社交平台上的反应都是要重点关注的。不过账号都是新注册的,之前的早就弃用了。

她不去搜秦宝灵,只是顺着热点往下看。她并不知道微博的机制是很复杂的,也并不知道是太巧合,她才能看到那条微博。

二十年前的照片,画质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模糊,李玉珀目光慢慢地扫过,她不去看评论,静静地把手机放回了包里。

这顿放纵餐终于吃完,她开口道:“把我送回公司吧。”

“不行。”秦宝灵说,她不假思索,“周末,又都这会儿了,你回公司干什么?和我在一起也不是浪费时间呀,我们去花池公园转转吧,我很久没这样出去过了。”

花池公园是98年的重点工程,秦宝灵一直很期待,直到2000年才正式建成,开始接待游客,秦宝灵工作原因,赶了个晚集,一个月之后才去,在里面转了一大圈,转得脚痛难忍,因为她一意孤行,非要穿着高跟鞋。

“你出来走路都穿高跟鞋,怎么不爬香山的时候穿?”李玉珀说她,说完真觉得无语。秦宝灵还很气不忿:“穿高跟鞋漂亮,我是明星,要漂亮的呀!”

李玉珀道:“天黑了谁认得出你!”俩人是傍晚来的,这会儿天黑透了,偌大的公园好像就剩了她俩似的。

秦宝灵哪怕理亏,都是理直气壮的,她小心地脱掉高跟鞋——那鞋子是ChristianLouboutin的红底鞋,即使是不缺钱了,她还是没办法对好东西洒脱,小心翼翼地爱护。把小腿搁在了李玉珀的腿上,这才舒舒服服地长出了一口气。

这女人就是恃宠而骄得寸进尺。李玉珀没好气地在她大腿上拍了一巴掌,却并没有真正地生气。

她实际上是有点不大高兴的,觉得自己对秦宝灵太好了。即使是该吵架的时候还是大吵,她还是觉得她对秦宝灵太好了。

都怪秦宝灵。二十一岁的李玉珀想,都怪秦宝灵,贱起来也是很可爱的。总是体温很高,好像要把人的心和身子一起融化在她怀里。

可恶的秦宝灵。

很可恶的秦宝灵看她绷着一张脸,知道天黑透了没人拍,很乖地凑过来亲她,把脑袋枕在她肩膀上。“小熊,”秦宝灵说,“我们什么时候再来这里散步呢?”

“等你不穿高跟鞋的时候。”李玉珀说,又补充着批评她,“总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次还没散完呢,怎么又想起来下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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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宝灵笑道:“我穿的可是低跟鞋,倒是你,今天穿了高跟鞋。”

“那就更不方便去了。”李玉珀道,她抿了一口果汁,太甜,让她立竿见影地失去了胃口。今天明明一切都很顺利,然而她从内而外地觉到一种倦怠感,她本该像上次一样恼怒的,结果也并没有生气,她只是觉得很疲倦。

“走吧。”秦宝灵说,没再坚持去花池公园,甚至也没让司机回大荣府,而是向着树海的方向开去。

秦宝灵一向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你惯着她的时候,她任性得不得了,你真的累了,或者心情不佳,她又会变得体贴又温柔。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变脸如翻书,就这么理直气壮的见风使舵。

一丝轻微的厌恶泛上来,水波一样消逝无踪,李玉珀下了车,礼貌地说了声谢谢,随即转过身,听到车辆驶离的声音。

接着,就是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秦宝灵快步跟了上来,含笑道:“怎么,想把我像奶油一样打发掉呀?”

“你呀,”见李玉珀不答话,她紧跟着说,“直到现在有的地方还没变,对着有身份的人傲气吧,偏偏对着没身份的人又很礼貌*。有时候我觉得,你就是太摆那份姿态了,太有格调了……”

“所以呢?”李玉珀温和地问,所以呢?

所以你输得一塌糊涂,直到现在,仍不悔改。因为没什么好后悔的,她李玉珀赢要赢得光彩,输也输得无愧!

“所以看似是他赢了,实际上是你技高一筹。”秦宝灵轻声细语,“商场如战场,狠毒一点没什么,只是你不下作。”

李玉珀静了一会儿,她坐在沙发上,伸手抚了抚秦宝灵的脸颊:“宝宝。”她柔声道,“你和他,才彻头彻尾是同一种人。”

秦宝灵覆住她贴在自己颊边的那只手,甜丝丝滑下来,捉住她的手腕,在她的掌心亲了一口:“别不愿承认,我和你也多像呀。”

我和你多像呀。我这个宠物、情妇和你多像呀。你觉得我一样一样打破了你的恋爱幻想,我不知餍足,野心勃勃,事事都以自己的利益为先,这……不就是你吗?

秦宝灵轻轻地揉着她的挺直的鼻梁,隔着一层薄薄的眼皮,仿佛都能看见里面那对灰眼珠幽幽地闪着光。

“如果你是我,”她贴在李玉珀耳畔,好像是诚心诚意地发问,“你会怎么办呢?”

问完,她说道:“别误会,我不是要你原谅我,因为我根本没觉得抱歉。”

秦宝灵无悲无喜,这一刻,她仿佛也被李玉珀身上那种罕见的倦意给传染了。窗帘紧闭,半下午的阳光照不进来,客厅是一片朦胧的黑暗。

她的动作慢下来,没有等到回答,歪在李玉珀的身上,呼吸绵长,显然是要睡着了。

李玉珀从不用换位思考为难自己,她并没有去想秦宝灵那个问题,而是在这片朦胧黑暗里,想到了另一片的朦胧黑暗。

但今天已不能再想了,花池公园的往事已经够了,她不能一碰上秦宝灵,便不可控制地想起多年前的那些时光。

自己都还没睡,秦宝灵倒是倒在她怀里先睡熟了。她想把秦宝灵在沙发上安置好,没想到对方紧紧地揽着她的脖颈,不准她有丝毫的动作,最后只能就这样把人搂在了自己腿上。

秦宝灵的体温永远是那么高,夏天还好,冬天雪人也得在她怀里融化。李玉珀的倦怠被这股热烫化了,她睁大眼睛,就这样望着客厅上的吊灯,那华丽的吊灯经过清理,一丝灰尘也无,没有阳光,也自顾自地闪着亮。

太烫了,烫得她难以忍受。李玉珀又做了一番尝试,终于把她放在了沙发上,脱开身上了楼。三楼露台正好能看到外面的庭院,一片残花败柳,只剩缠枝牡丹还是烈烈开放,不管环境如何,总之天天开,年年开,逍遥自在。

该请人修整一下了。李玉珀心里盘算着,到时候选选品种,搭配一下,院内只有一种盛放的花朵,以至于她不自觉地盯着那片缠枝牡丹。

到时候看看吧。她收回目光,也把心神收了回来。等联系完教练,再想请园丁的事情,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敲定评审事宜。

回国的一切其实都很顺利。她比十六年前的那个自己思维更缜密,经验更丰富。更加的喜怒不形于色,甚至更加的长袖善舞。

很多时候她甚至慷慨的,慈悲地想,或许遇到挫折也并非什么坏事。她睚眦必报,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却由衷地想,这对我来说,不算是什么坏事。

李玉璋把广灿带上了盛极而衰的死路,她跌下悬崖一遭,现如今,只有向上,再无向下了。

她对现在的生活状况很满足,唯独、唯独……她想还是有哪里出错了,她不会为秦宝灵产生巨大的情绪波动了,这很好,可为什么,不波动,反而像是失灵了呢?

愤怒本该是愤怒,厌恶本该是厌恶……情绪该是泾渭分明的,不是这样绞缠在一起,正面负面,好的坏的,像秦宝灵这个人一样,全氤氲模糊成一团糨糊。

当年和艾敏一同赴美找她的王益信佛,曾经吃饭中向她们所有人传教,说人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其他人嚷着说本来就有生老病死,这次来美国,更是爱别离,求不得占满了。

李玉珀却想,她的人生是敲金击玉的,干脆利落的,痛痛快快的,她不在乎生老病死,所求必得,无爱别离,唯有一苦,便是怨憎会。

等到结束。她反复地想,还是一刀两断为好。怨憎会讲的是无法摆脱,她难道无法摆脱秦宝灵吗?她还没有闲到那种地步,她的时间也还没有贱到那种地步,情人游戏玩玩就算,玩得太久了,倒像是认真了,那就是得不偿失。

她漠然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下到客厅去拿手包,包里放着一铁盒日本烟,是回国之前一个员工去日本休年假,给几个同事捎带来的。因着包装漂亮,特地送给她一份金色铁盒的周年限定版。

确实漂亮,而且带着一股梅子奶油的香气,她随手放进手包夹层,直到现在还在那里。

火机是都彭的,打开时会发出标志性的一声脆响,秦宝灵还曾经去参加过这牌子钢笔的代言活动。她太久不抽烟了,再点燃时,动作都生疏,等到上了三楼,烟已经烧掉不少,她一口都没吸,而是凑过去,缓缓地闻了闻缭绕的气味。

李玉珀吸过一段时间的烟,那时候很难不吸烟的,环境所迫,和自制力没有关系。这东西说不成瘾都是假的,想要戒,这才到了自制力上场的时候。

她不焦躁,不抱怨,点燃一根,只闻味道,不需任何人监督,因为她说要戒,就绝对不会再碰一口。

可有个人总是要监督她。那个人不闻二手烟,戴着口罩,就这么阴魂不散地盯着她,明明比自己大四岁,还很幼稚地要吓唬她,吸一口就是功亏一篑,是天塌了的大事,如果吸了,必须给自己买一个爱马仕鳄鱼皮的。

李玉珀严重怀疑那个人就是想要爱马仕,自己坚决是不能让她如愿。

她真的一口都没吸过,虽然戒烟成功之后,自己还是买了一只湾鳄的birkin给她。但那和约定无关,她单纯只是想送罢了,主动权在谁手里,这可是很明显的!

日本烟气味轻柔,柔柔地在露台散开,一点烟味两秒钟就逸散开来。

评审,评审。李玉珀想。评审,评审,评审。这是最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事情。

天色一层一层地暗下去,烟烧到尽头,烫了一下她的手指。面对镜头的粲然笑容跟着青春年华一层层地模糊下去,李玉珀冷冷地抬起手,用这一点烫,抹去了另一点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