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sola
见两人走进来,简荪瞥了她们一眼,先对阮夜笙说:“阮小姐,坐。”
之前阮夜笙听奚墨说起是奚季提供了小灰岭垃圾场的那些资料,两人当时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当初在花房见到奚季的时候,其实奚季早就知道阮夜笙了。但奚季深藏不露,表现得就像是头一回和阮夜笙打交道,十分自然。
有了这一层前提,这回阮夜笙就特地观察了下简荪的眼神,也正因为多留心了,她能看出简荪目光里暗藏的一些东西。
简荪其实也在观察她。
阮夜笙越发确定,简荪以前就知道自己。今天她过来的时候,简茴明显是第一次见她,但是简荪不同,这说明简荪可能早就调查过自己的底细。
但是简荪在和简茴沟通请教的时候,并没有将她详细的情况告诉简茴,而是主要侧重在了她父母的身上,这就导致简茴在听到阮夜笙的名字,甚至见到阮夜笙本人的时候,都暂时并没有往燕别春和阮溪涧那边去想。
“谢谢简先生。”阮夜笙小心翼翼地回答,走到桌旁,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坐下了。她不确定要怎么称呼简荪,只能十分客气,毕竟简荪脾气古怪,远远不如简茴好打交道。
奚墨跟到阮夜笙身边,也坐了下来。
简荪之后又扫了一眼奚墨放在桌上的文件袋,语气端着:“奚墨,这些资料都是要给我看的?你拿过来。”
简茴坐在阮夜笙身边,对简荪说:“在她们面前少装点,她们又不是你手底下那些跑货的伙计,需要你镇场子,更不是在开会。既然你答应了,咱们就直接开始说。”
简荪:“……”
阮夜笙:“……”
奚墨:“……”
简荪转而低头喝了一口茶,先后看了奚墨和阮夜笙一眼,说:“你们谁先问?”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奚墨向阮夜笙点点头,阮夜笙深呼吸了一下,说:“简先生,奚墨说曾经在你书房的白板上看到过一个编号,那个编号应该是XFH2508开头的,后面可能是四位数,我可否问一下这个编号具体是什么呢?因为我也曾经见过类似的编号。如果你方便,我可否和你交换一下编号信息?”
“方便。”简荪起身,在书桌边上的白板上写下了一行编号。
那行编号是XFH25083344。
阮夜笙脸色沉了沉,又是这种荒诞的编号风格,像是玩一样。3344……
“你是在哪里查到这个编号的呢?”阮夜笙将自己调查的编号都写在纸上,递到简荪面前的桌上,又问道。
“贵州的一个村子里。”简荪回答。
阮夜笙心底越发往下沉:“可不可以麻烦你详细说一下这个经过?”
简荪没有犹豫,说:“我在那个村子附近的山里发现了一个废弃的木屋子,在屋子里找到了几张照片,其中一张照片上面拍了一个这样的编号,是刻在人的皮肤上的。屋子里有许多血迹,当时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过没有发现尸体,地上有拖行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屋外,也许是屋子里曾经存在过一个死者,又被附近的野兽叼走吃掉了。我在附近调查了一段时间,没有再发现别的。”
阮夜笙听了,下意识更加坐直了身体。当时她父母的那张科考队照片上,一共六个人,一个贵州的队长,燕别春,阮溪涧,一个向导,另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生物学家。
贵州那个队长和燕别春都已经死去,身上被残忍地刻下了编号。
向导被阮夜笙和颜听欢找到时,已经成了植物人,在医院里靠着器材和药物苟延残喘了几年,到去年暑假的时候,才断了气。而向导的身上,同样也有一个类似编号。
而阮溪涧失踪了,至少没有发现尸体。
简荪发现的那张皮肤上刻编号的照片,最可能是科考队里阮夜笙一直没有查到下落那两人之一。
“可以从照片的皮肤判断一些信息吗,比如死者是男是女?”阮夜笙忙问。
“看不出来,已经血肉模糊了。”简荪说:“你已经了解当年去贵州的那个科考队的成员情况,我的回答是,猜测和你一样,但是无法确定究竟是剩下两个人中的哪个。”
阮夜笙彻底确认了,简荪也查到了科考队的事情。
“我能否问一下,为什么你会去调查这个科考队的事情?”阮夜笙诚恳问道:“我父母曾经参加了这个科考队,你对我的父母……又有多少了解呢,可不可以告诉我?”
简荪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容易察觉的悲戚,说:“是因为我的姐姐。我一直在调查我姐姐简芫的死因,至于那个科考队,也是在这个过程中顺藤摸瓜查到的。”
奚墨心中一痛,手也骤然捏紧了,她盯着简荪看了看,之后再度看向阮夜笙。
阮夜笙目光软了下来。
缓了片刻,奚墨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怔怔地望着。难道说,一切的根源,都要从她妈妈简芫那里问起?
奚墨将那张照片推到简荪面前的桌上,低声说:“小舅舅,这是我从妈妈的遗物里找到的。”
那是简芫当初留下的一封信。
简芫在信上写着:“我感觉到不太对劲,总感觉有什么人在盯着我似的。下个月我会去一趟长沙,我们老地方见,我把那件货带过来,它变得越来越奇怪,你帮我看看。”
信封上没有收件人和地址,不知道这究竟是一封废信,简芫又另外写了一封寄出了,还是说这封信就没有再机会寄出去过。
简荪拿起那张照片看了一眼,面色更冷了。
奚墨看出来,简荪早就知道这件事。
“妈妈在这封信上说的那件货物,到底是什么?”奚墨几乎是屏息问道:“她又是在和长沙的哪位联系呢?从语气看,这个人应该是妈妈信任的人。”
简荪看着那张照片上的字迹发愣,一时半会没有回答。
这时候简茴叹了口气,说:“奚墨,那件货物非常贵重,是你妈妈当初收的灵芝玉。”
“……灵芝玉。”奚墨喃喃着。
难怪之前聊天的时候,自己问简茴有没有见过灵芝玉,简茴说没有亲眼见过,但是见过照片。
如果简芫当初的确收了一件灵芝玉,像这样一件天价珍宝,必然有出入货的存档资料记载。
简芫死后,她的古玩产业是由简荪接手经营的,简荪能轻松调用曾经的出入货档案,那么简茴所谓的看到灵芝玉的照片,最有可能就是在简荪拿着出入货档案里的照片之后,前来请教她,这才了解到相关的情况。
当时奚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打算找简荪问询出入货的存档资料,不过她担心简荪不愿意告诉她,又很少能见到简荪,于是本来就打算在拜年聚会的这一天,找个机会向简荪提起这件事。
“可是灵芝玉为什么会变得越来越奇怪?”奚墨忙又问道。
简茴说:“我们当时也不知道,简荪就去找信上提到的这个长沙的人打听情况,看能不能查到芫姐当年究竟遇到了什么。”
不等奚墨继续开口,简茴说:“那个人叫杨世荣,住在长沙,是一个很擅长鉴别古玩的高手。”
第216章 简芫
第两百一十六章——简芫
奚墨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紧张问道:“那从这位杨世荣身上,问到什么了吗?妈妈当年……究竟怎么了?”
简茴说:“问到了。”
说话间,她看向简荪,简荪面色有些沉重,向她点头示意。
于是简茴又继续开口:“芫姐当年在古玩界很有威望,人缘也非常好,当时简荪还在上学,对那些人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只是不深。后来简荪接管了产业,对那些走货关系也很快熟悉起来,一开始接手的时候,很多人都是看在芫姐的面子上,才愿意和他谈生意。过了些年,等简荪拿到灵芝玉的出入货档案以后,顺着这条线继续查下去,一来二去就查到了杨世荣那里。古玩行业里很多人都是相互走货的,芫姐当初帮过杨世荣,杨世荣也给她当过帮手,杨世荣看货的眼光准,人品端正,芫姐很信任他。”
“而杨世荣一直是给长沙的师家做事,师家的古玩产业很大,关系更是盘根错节,芫姐还在的时候,简家和师家之间的生意往来,有很多是通过杨世荣来出面的。后来简荪前去拜访杨世荣,向他问询芫姐当年和他沟通灵芝玉的那件事,杨世荣曾答应过芫姐保密,当时表现得有些为难,并没有立刻说出来。”
也许是为了让奚墨了解得更清晰,简茴尽可能详细讲述。
“那最终又是怎么问到的?”奚墨聚精会神听着。
简茴回答:“简荪跪下来,苦苦哀求他。简荪对杨世荣说,他姐姐绝不是因为车祸去世的,而是被害死的,只要能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他才能继续将真相查下去,否则线索就断了。”
阮夜笙闻言,久久沉默。
她对这种追寻至亲真相的艰难过程,深有体会。
有的时候一个线索就相当于一道曙光,一旦线索断了,很可能之前的很多调查会付诸东流,或者在接下来的很久一段时间里,都无法再有任何进展。
简茴又说:“再加上我和师家里面的一个人是好朋友,我们在同一个大学同一个专业,当时那个朋友年纪轻轻,却已经是师家当家了,杨世荣很听她的话,她就也帮我去和杨世荣说了几句。最终,杨世荣告诉了我们芫姐遇到的事情。”
奚墨的心顿时绷紧了。
接下来,她也终于知道了她妈妈简芫当年的那段尘封经历。
奚墨五岁那年,简芫收到了一件好货,也就是上品灵芝玉。
灵芝玉是由古尸身上长出来的灵芝,经过自然玉化形成的,这种概率极其的低,也就造就了灵芝玉在古玩市场那种让人瞠目结舌的高昂价格。只要有灵芝玉出现在拍卖场上,总会引发波澜。
简芫很看重这件货物,准备在之后的拍卖会上安排竞拍。灵芝玉有不同的形态和颜色,大小也不一,这和形成的过程还有所在环境有很大关系,有的就是灵芝常见的扇形,有的像是虬结在一起的树根,有的则十分漂亮,犹如莲花。
可是这块灵芝玉,却浑身血红,玉本身有许多长短不一的凸起,像是聚集在一起的无数鹿角一样,整体看上去犹如一株绽放的血珊瑚。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块灵芝玉有一种独特的魅力,简芫被它吸引,总是忍不住端详它,欣赏它。这样重要的货物,通常都被放在专门的收藏之处,简芫在忙工作的时候,想起了它,就会前往灵芝玉的保管位置,将灵芝玉取出来,仔细观察,研究它的种种细节。
可等简芫回过神来,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她竟然就这么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来到了灵芝玉身边。
而在那段时间,简芫感觉到似乎有人在盯着她。那种窥视的目光仿佛如影随形,简芫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又让身边的人去查了查,却并没有任何异常。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灵芝玉的形状发生了变化。那些长短不一的凸起,好像和当初的长度不太一样了,角度也发生了一部分的扭曲。
又过了几天,那种变化又出现了,只是十分微小。如果不是简芫经常去研究这块灵芝玉,这种变化可能都无从发觉。
但是理论上来说,灵芝玉化以后,早已和玉器一样稳定,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简芫觉得很奇怪,更意识到这件货物的独特之处,她打算找一个看货厉害的帮手,帮她再看一看,杨世荣就成了这个最适合的人选。
因为那段时间,简芫总觉得自己被人盯着,哪怕她以为是幻觉,在一些日常行为上却也有了一些潜意识的改变。而这个改变之一,就是一些她觉得非常重要的事情上,她更愿意通过书信联系。
那个年代虽然远远不似如今发达,对于简芫这样身家的生意人来说,电话却还是方便的。可是在找杨世荣沟通的过程中,简芫还是选择了写信。
她觉得写信不会似打电话那样发出声音,或许就不会被偷听到。从这里开始,她的精神状态其实已经出现了一些问题,可是她当时意识不到,而且她的记忆力也开始受到影响,会忘记一些东西。
这就导致她写了一封信后,忘记寄出去,第二天又写了一封,还是没有寄出。等到她终于努力记住要找杨世荣的时候,她竟然已经写了三封意思相同的信了。这也就导致另外两封没有寄出的信,成为了简芫的遗物,其中一封被简荪拿走,另一封则一直隐在奚家庄园的大量遗物里,最终被奚墨发现。
简芫将其中一封信成功寄出后,与杨世荣取得了联系,她收到了杨世荣的回信,两人约定好下个月的见面时间。
说是下个月,其实信寄出去的时候,已经是当月月底,所以两人约定见面的时间其实很快,大概在收到回信以后没几天,简芫就带着货物前往了长沙。
杨世荣看出简芫状态不太好,与简芫沟通了许久,得知了她最近的那些情况,同时仔细研究了那块灵芝玉,也发现灵芝玉又有了变化。
当时杨世荣赶紧对简芫说,这件货物不能再留了,它好像是活的,正在生长。
简芫当时有些恍惚,听到不能再留,似乎有点犹豫。杨世荣察觉不对,大声和她说话,告诉她一定要销毁这件货物,如果无法销毁,就一定要埋起来。
简芫被杨世荣大声提醒,那一瞬间凭借自己的意志回过神来,她马上做了一个举动,那就是拿起杨世荣古玩清理室里的一把刀,果断地刺向自己的大腿。
剧烈的疼痛让她保持着清醒,她对杨世荣说,她应该是被货物影响了精神,已经不是她在看货,而是货物在看她。
那些幻觉,被人窥视的错乱感,健忘等等,全都是货物造成的。
当时奚季因为工作,暂时不在家,可是每天都会打电话回来,简芫本来潜意识想要告诉奚季这件事,可是受到货物的影响,她每次都忘记自己要和奚季提起货物的奇怪之处。
现在货物不希望被她销毁,正在试图控制她脑海里的决定,如果她再表现出犹豫,或者自己无法再清醒,就让杨世荣再用刀刺伤她,帮她争取清醒的时间。
只可惜货物无法被烧毁,经过简芫和杨世荣的努力,两人终于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那件货物被深深地埋了起来。
随着货物被处理,简芫的精神状态也有所好转。只是她当时感觉鼻子有些痒,又开始流鼻血,伴随鼻血而出的是一些类似棉絮一样的红色细丝,简芫立即和杨世荣前往医院,最终医生帮她清理了鼻腔,将那些*红色细丝都清理了出来。
医生不知道这些红色细丝到底是什么,认为是吸入了不干净的空气,和鼻腔里的血渍混在一起,凝结导致的,叮嘱简芫不要去那种环境污浊的地方,免得呼吸道受到感染。
可是简芫知道,她从没有去过,她身边的空气都很洁净。
简芫和杨世荣回去后,心有余悸,杨世荣告诉她,灵芝玉是古尸身上长出来的灵芝形成的,属于真菌,本身就算一种生物,只是这种生物已经属于“死物”,玉化后,是没有生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