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荔芒
虞思柚铿锵有力地说:“干这一行哪有不疯的?就算精神正常,被折磨一年多的实习期,也早就mean得不能再mean了。”
虞思鸢默默点点头,忽然觉得自己要找个律师实在有些风险。
又吃了半天,她终于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需求:“那你有机会的话,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你的那个学姐?”
“陈如眠。”虞思柚说出全名,熟练地剥开一只大虾,盯着虞思鸢看,“姐姐,你要打官司?”
“也不一定。”虞思鸢斟酌着措辞,“我想先咨询一下,当然,咨询费会付的。”
“哪方面?”
“你们还分方向啊?”
“一般情况下是都接的,就算是没做过的案子,摸索一下也就上手了。不过肯定是越熟练的业务领域越好,你是我姐,我才跟你说这些。”虞思柚好奇地打量她,“你有什么事要打官司?”
“你先跟我说,陈律师擅长哪个方面?”
“都还可以吧。”虞思柚想了想说,“再说,我现在给她当助理,你委托她的话,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我参与,你还信不过我吗?”
经常被评价为全家最傻的虞思鸢:“……信得过。”
她正了正神色,说:“我想咨询一下名誉权方面的事情。”
虞思柚迅速猜到了什么:“你想起诉造谣沈姐姐的人?”
“嗯。”虞思鸢坚定地点了点头,落筷的时候却又有些迟疑,“不过刚刚听你这么一说,我又突然觉得,如果律师自己都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真的可以帮别人维护吗?”
“还是可以的。”虞思柚苦笑,“医者不能自医。一般这种情况,我们肯定都是劝当事人起诉的,实在不行,也先发个律师函之类的威慑一下,总的来说还是很有效果的。”
虞思鸢说:“我也查了一些资料,是不是很难判下来,就算判下来,赔偿的金额也不高?”
“嗯,主要是赔礼道歉,顶多赔偿几千、最多几万块。”虞思柚真诚地说,“费时费力,不过也有很多人就是想不计成本,讨回一个公道。”
陈如眠说的和虞思柚也是同一个意思。
偌大的律所里,陈如眠的办公室靠近边缘,有些逼仄,她穿着一身职业装,刻意打扮成熟,却看起来比虞思鸢还年轻一些,看过来的眼神也很温柔。
虞思鸢坐在她对面的时候,确实不可避免地生出几分将信将疑,但听陈如眠娓娓道来,她的专业性和共情能力让虞思鸢感到如沐春风。
比很多一开口就说“你这也不算什么”的律师好得多。
虞思鸢盯着她:“所以,像这种情况,我可以起诉吗?”
陈如眠微笑,气场半点不输:“根据《民法典》的相关规定,偷拍视频发布到网上、并且传播谣言的行为,是侵犯了公民的隐私权、肖像权和名誉权,您完全有权利起诉的。”
她在本子上记下几笔,字迹干净利落,又问:“对了,您刚刚还没说,这种行为是最早什么时候开始的?”
虞思鸢哑口无言,她回想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两三年前吧?”
“是这样的,《民法典》的诉讼时效目前是三年,除非这种侵权行为一直存在,否则我们最好还是在三年之内提起诉讼,不给对方抗辩的机会。”
一大串法律名词让虞思鸢听得晕头转向,但陈如眠接连问她几个细节问题,她一个也答不上来,最后只能摊牌:“对不起陈律师,我之前有所隐瞒,发生这些事情的不是我本人,而是我女朋友。并且她的精神状态已经被影响到重度抑郁和焦虑,我只能瞒着她先来咨询一下。”
听见“女朋友”三个字,陈如眠的神色奇异地变化了一下,却又很快恢复正常:“我理解,不过您不是她的法定代理人,很多细节的话,最好还是本人来才能确定,也得本人才能启动诉讼程序。”
虞思鸢垂眸,果然如此。
第92章 第92章美强惨
虞思鸢加上了陈如眠的联系方式,哪怕明知这个客户委托前景不明,陈如眠还是兢兢业业地列了一长串需要了解的问题和需要准备的材料,表示:“如果您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随时问我就好。”
当然,也有可能是虞思鸢阔绰地付了咨询费的缘故,陈如眠送她出去时候的表情明显比最开始愉悦了很多。
虽然钱不多,也就几百块,但想到虞思柚描述的执业律师悲惨境遇,虞思鸢主动说:“陈律师,我觉得你很专业,态度也很好,要不我再多付一点?”
陈如眠愣了愣,下意识拒绝:“不用,我们律所明码标价的。”
虞思鸢微笑:“这是先预付的线上咨询费,多退少补。”
陈如眠默默拿来一个牌子:“扫这个二维码就行。”
虞思鸢笑意盈盈:“谢谢陈律师花的心思。”
“应该的。”陈如眠说完,还是被眼前女人的明媚笑容恍惚到了神思。
也只是短暂晃了一下神而已,虞思鸢走之后没多久,正好虞思柚抱着案卷袋进来:“眠眠姐,你让我整理的证据材料我都整好了,你再看看。”
“哦好。”陈如眠如梦初醒一般接过案卷袋,虞思柚一向办事细心,在牛皮纸袋封面上就把案号、当事人、案件类型和材料内容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只需要简单看一下就可以过掉了。
陈如眠一面翻阅着整整齐齐的证据,一面情不自禁地叹一口气,自言自语般问:“你说,为什么最近来所里的当事人全都这么……”
她想了想,从记忆里捉出一个恰当的用词:“美强惨?”
虞思鸢给她看的片段里,仅仅是一个侧脸,就已经美得惊为天人,可却偏偏经历了这样的舆论。
在案卷里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一个人难以承受的一生。
半晌没等到回音,一抬眼,虞思柚正坐在她对面,已经对着电脑开始写文书了,还有余力回复她:“可能是因为,那些长得丑的当事人,都没找你办案子吧。”
陈如眠:“……”
一语道破天机。
难得是一个沈见岚不在家的午后。
经过虞思鸢的百般劝说,沈见岚勉强同意继续教杜雪渐古典舞,当然,也只肯教这一个学生。
不论收费多少,最起码有事情做,分了心神,心境就开阔一些了。
虞思鸢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两个钟头,她就该起身去接沈见岚了,还可以和她一起享用一顿晚餐。
其实她恨不得眼巴巴地待在舞室里,全程窥探沈见岚的教学过程,哪怕只是在角落里蹲着也行。
偏偏沈见岚小气,别说教学过程了,就连穿上舞服的模样都不肯给她看一眼,仿佛那个一舞动临城的天澜只存在于杜雪渐面前。
虞思鸢酸得不行,连带着对关向琳态度都恶劣了许多。
本来还可以再软磨硬泡一阵子,但虞思鸢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家阳台躺椅上,面前是打开了的电脑文档,上面罗列着陈如眠问的问题,十个里面有八个是她回答不上来的。
虞思鸢深吸一口气,她不能直接去问沈见岚,或者说,在问沈见岚之前,她想自己先试试,做出起诉这个决定需要多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陈如眠细细给她讲过:“一审的审限就要几个月,而且现在法院立案比较慢,可能立案调解就要卡上两三个月,再排到开庭可能遥遥无期。像这种网上发布舆论的话,还要先起诉平台披露实名账号,进行证据的固定和公证,也是费时费力的事情。一审过后对方还可能上诉,二审也是一年半载,如果对方不履行义务,还要申请强制执行……”
“总之,快的话可能一年半载就结束了,慢的话硬要拖起来,也能硬生生拖掉几年。”陈如眠据实以告,“很多事情不是律师可以控制的,我只能做到尽力而为,将案子提交到法院,别的就都是不可控的部分了。”
“很麻烦,是不是?”虞思鸢敬佩地看着她,她只是一个案子都觉得头疼,像陈如眠同时处理十几个几十个案子,来回流转,大脑得有多强。
“像您女朋友这种情况,最严重的还是心理压力。”陈如眠微微蹙眉,“当然,这也是请律师的好处,所有压力都由我来替您承担,您只需要配合我的工作然后等待结果就可以了,还是很合算的。”
虞思鸢轻轻笑了:“你放心,如果我真的起诉的话,一定委托你。”
这句话显然陈如眠已经听过几百遍了,并没有什么欣喜的表情,只是礼貌性回复:“好,谢谢您的信任。”
虞思鸢不知道沈见岚有没有试图用过法律手段,可能有过这样的念头又被打消了,因为无论从取证还是开庭来说,都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最后的收益却是远远得不偿失。
可能装作无动于衷的话,两三年过去,风波自然也就平息了,而不是一直惦念在心里,将自己撕扯成痛苦万状的模样,还要被批判心眼太小报复心太强。
可是沈见岚本来就没有错!
虞思鸢光是这么想着,就蓦然生出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像是有一条极为漫长的路要走,比她想象中的更加漫长千倍百倍。
而她还只是局外人,沈见岚却是在那么久的时间里,在她出现之前的岁月里,一个人独自挺着,扛着。
能一直活到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虞思鸢有些后悔太急着让营销号删视频,忘记了固定证据,但互联网的遗迹绝对不止这一条。
进行了一定的心理建设,虞思鸢鼓起勇气,颤抖着手在键盘上输入相关的搜索词条。
网页洋洋洒洒铺开,头几页都是一些无关内容,到后面画风陡然一转,虞思鸢心口如遭重锤,在看见沈见岚侧脸那一刻生疼生疼。
而其后种种恶意揣测的评论,她只是看了几个字,就再也不忍卒读,更遑论一一分辨来源统计热度固定证据。
光是逐条挨个读下来,可能这辈子都会对互联网产生PTSD吧,还要怎么奢求拥有近乎自我凌迟一般的意志来完成更多?
虞思鸢强迫自己读下去,截图,保存链接,记录主页,还有呢,还有什么?
她没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想象着沈见岚当初看过这些肮脏字句的双眼,更是一瞬间心痛到难以自持。
不敢想象,沈见岚的心会有多疼,又会有多么无助。
被看不见的大山轰然压下,无力分辩,而虞思鸢作为运营自然知道,互联网传播的爆炸式速度有多快,刷新一下可能就是几百条评论,任你有三头六臂都控制不住舆论的走向。
哪怕仅仅是一阵风,也足以刮倒松木。
流言蜚语的雪花,堆积在一起更是重逾千斤。
虞思鸢猛然关掉了网页,还嫌不够,索性把电脑也关上了,那些毫无逻辑却又攻击性极强的字句还是在她眼前来回晃动着,像是赶不走的苍蝇。
她闭上眼,泪水扑簌簌淌过,隔着数月的时光,虞思鸢终于理解了沈见岚一切的所作所为。
她胃疼羸弱地在店门口倒下去,她心死就吞下大量安眠药,她摔倒在厨房手机磕在地上……她的沈见岚,已经很坚强很坚强。
坚强到虞思鸢想一睁眼就能抱到她,紧紧把她拥在怀里,抱得紧一点,再紧一点。
虞思鸢不知道自己无声哭了多久,再睁眼时,桌上却多了一个小蛋糕。
虞思鸢猛地站起来:“姐姐!”
沈见岚神态如常地从卧室走过来,刚刚洗过澡,长发还滴着水:“怎么了?”
虞思鸢不管不顾地上前抱住她,发尾的冷水滴到她脖颈里,透心的凉,虞思鸢不在乎。
沈见岚怔愣片刻,轻叹一口气,安抚性地揉了揉虞思鸢的脑袋:“不就是早回来了一点,给你带了个小蛋糕吗,不用这么感动。”
沈见岚说笑话的时候,虞思鸢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她心里泛着酸,想要痛痛快快哭出来,却又只能强行压抑下感情,轻声说:“就要感动。”
沈见岚说:“那下次都给你带。”
虞思鸢猛然抬头,一双狐狸眼红红的:“下次也不带我?”
沈见岚不解:“我们不是商量好了?你答应我乖乖在家等我的。”
虞思鸢一噎,立刻耍赖:“我反悔了。”
她想了想,又说:“我在家一个人看电影,被鬼片吓哭了,你要补偿我。”
沈见岚无奈地笑:“这也赖我吗?”
“就赖你。”虞思鸢往她身上蹭,“要是你在旁边,我就不会被吓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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