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淮青山
主簿彻底惊住了:“什么?平、平定侯?那,那现在人……”
那人往里面指了指:“在里面呢。”
监牢深处,负责审讯此案的大理寺少卿把身体深深弯下,歪着脑袋对里面的人苦口婆心。
“平定侯啊,您怎么就这么糊涂,将您副将身份如实相告便是,何必苦苦隐瞒,让陛下不高兴?”
荀随凰用身下的稻草杆编了一只圆咕隆咚的小球,对方把嘴巴说干了,她也编好了,放在手上抛着玩。
听完,她又问:“我好好的在家里修房子,今天要回家盯着人将最后一棵梅树进挖好的坑里,我怎么惹陛下不高兴了?”
“陛下……”荀随凰忽然神色一凛,压低了声音,“难道陛下……”
大理寺少卿以为这事有谱,不管对方说什么连连点头:“对对。”
荀随凰说完未尽之语:“最近不让人种树?”
大理寺少卿:“……”
冥顽不灵。
人要找死,怎么拦都拦不住。
“平定侯你可想好了,要是陛下治罪,一个欺君之罪是逃不掉的。”大理寺少卿站直了,居高临下道,“您要是执意不肯承认你那副将是罪臣方氏之后,陛下雷霆一怒,您好好受着吧。”
荀随凰低着眼没理会:“我老师……方太傅作古多年,哪里还有后啊。”
大理寺少卿也火了:“要是不是,我就让人把谷将军带到方氏坟前,掘坟鞭尸,看她认不认。”
荀随凰一把握住手中的小球:“方氏满门抄斩,方太傅赐鹤顶红,一大家子曝尸荒野,哪里还有坟?”
“我看是将军贵人多忘事,忘了鸣凤山上埋着谁。”一时最快,叫大理寺少卿说出了压箱底的话。
他有些后悔,又有些快意。
天下都知道荀随凰是个贤徒,为了给方太傅求情不惜被陛下厌弃,从此无诏不得出永都。
这么多年不得帝心,世人都说跟那次求情脱不开干系。
荀随凰收了笑意,半晌,她哂笑一声:“山上那么多无名无姓,无人祭拜,荒草丛生的孤坟,你问我埋着谁,里面埋的就是无名无姓的尸体呗。”
她有恃无恐,倒叫大理寺少卿气个倒仰,拂袖而去。
“脾气真差,说两句话就生气。”荀随凰坐回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背对着监牢门,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
煞有介事的,起初让路过的狱卒认真去听,他不光自己听,还叫来了主簿也听。
说不定平定侯有说梦话的习惯,把自己干的事情全给秃噜出来了。
那他们就是立功了!
结果两人仔仔细细拼凑那语焉不详的话,终于听明白了,全是“空腹吃冰会肚子痛”之类的废话。
于是无人再理会这个嘴巴很硬的平定侯,各忙各的。
忽然,床上的荀随凰听见动静,她坐起来说:“嘿鼠妹,玩不玩球?我看你肚子挺大,怕不是有孕。”
说着,床上的人哑火了,因为门前站着一人,正看着床上逗老鼠的她。
来人薄唇微动,眼下一点泪痣:“鼠妹?”
荀随凰跟大理寺少卿都能撩闲,面对奚从霜倒是觉得有点压力,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她下床跺脚吓走了鼠妹一家,走到门边:“你怎么来了?”
奚从霜快速看一遍门内的人,手脚齐全,没有大碍:“早知道这样,我在伏州的时候说什么都要逼你干一把。”
说完她也觉得是了,才进来第一天,还没有到动刑的时候。
荀随凰没听明白:“什么?”
奚从霜见不得人犯傻,也不考虑她是不是还在装傻,把手穿过栏杆之间,绕到她颈后按住往自己靠近。
如果有第三人在场,还以为这对亡命鸳鸯在依依惜别,在牢房里都不忘亲近。
荀随凰却后颈一凉,有什么东西落在她颈后衣服里,顺着后颈往下滑,卡在后腰腰带上方。
那冰冰凉凉的温度冰得她一激灵,这时候荀随凰还有心情想奚从霜一路赶来手有多冷,钥匙都捂不热。
“谷代芳罪臣之后,平定侯欺君之罪,是怎么回事?”也在此时,奚从霜在她耳边问。
【作者有话说】
我有罪。
被过敏药诱惑,贪恋那种吃了之后不会浑身过敏红成小龙虾,半小时内就能睡着不再失眠的感觉,一连吃了大半个月过敏药,直到从依巴斯汀吃完辗转录雷他定,吃到四肢乏力总想睡觉面对电脑大脑一片空白时才幡然醒悟。
我恨你,录雷他定。
我的全勤岌岌可危。
第100章 不做乱臣贼子
那点心旌摇曳瞬间化为泡影,落回了现实。
荀随凰侧过脸,和奚从霜对视。
奚从霜在她开口之前说:“我不会回冰州,更不会去药谷门前磕头求药,然后离你和永都远远的。”
“……”
想说的话都被说完了,荀随凰无言以对。
奚从霜想起什么,她按在她颈后的力道微松:“你不信我?”
“没有不信你。”时间紧迫,不容荀随凰儿女情长几句表衷心,“我不知道是怎么查出来的,代芳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她只记得她是我从土匪窝谷堆后找到的人,无父无母的孤儿。”
奚从霜反应很快:“因此缺了一段记忆?”
荀随凰忧愁点头:“抄家发生那天,方府仆从正围着一具锦衣华服的尸体恸哭,逢人就说这是贪玩溺死的二小姐。”
“那日情况混乱,没有仵作去检查那是否是真的二小姐,都当她死了,我那会顾不上很多,忙着为老师求情被陛下斥责在府中思过……”
奚从霜重复了一遍一个词:“思过?”
她嘴上说着思过,眼里写着当真?
还真不觉得荀随凰能是坐以待毙的人,较真地说,荀随凰不知为何只在关于皇位的问题上逃避和抗拒。
奚从霜不愿逼她,只当不知道。
“……”荀随凰咳了一声,承认了,“是,我的确不在府上,我去鸣凤山上安葬老师,回来被人劫道,将计就计去了土匪窝打算把这帮人一锅端,却在谷堆后发现满脑袋是血的方二。”
“府上那个溺死的二小姐不是她,她不知道怎么跑出方府,被贼人劫走,逃跑的路上碰上了我,她什么都不记得,我想那都是过去的事情,给她取了新名字,送她去伏州让她继续活下去。”
奚从霜:“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也不该把她送去伏州。”
荀随凰认同:“是,起初我是掩人耳目才把她送去伏州,谁曾想她动了参军念头,要是我不允,她也依然会在别的地方换了名字去,那时候危险只会更大。”
实在没办法,留在身边看着,谁知……
荀随凰也是无奈:“谁知她还真闯出一番名堂,被陛下召回永都。”
奚从霜:“……”
你还挺骄傲。
事已至此,纠结过去只会什么都做不成,明白了到底所为何事,她也好想办法解决。
荀随凰欲言又止,奚从霜直截了当:“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好看的嘴巴一张一合,就把自己划入荀随凰那边去了,还真是应了那句患难见人心,说不动容那是不可能的。
外面都对她荀随凰避之不及,平定侯又如何?
犯了欺君之罪的人谁会愿意搭理,巴不得远远避开,明哲保身。
奚从霜语速很快:“一是我调动兵符,帮你反了,光明正大把你接出去,黄袍加身。二是我满盘皆输,也不再吃解药,跟你一块下地狱。”
任务失败反正她也活不长,不如干脆利落点。
奚从霜本就不是怕死的人,也是红苹果不在线,要是在线听了她这段发言,又得跳起来苦口婆心,赛博眼泪攻击。
可所有人都不清楚,要是奚从霜铁了心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拦得住她。
荀随凰急了:“你……你好好一宗之主,大好年华,这又是何苦?”
奚从霜不为所动:“这话我也送给你,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我只保证让你活下来,其他的我不会在乎。”
她自认不是什么好人,若是北燕十三营反了之后会牵连起怎样的效果,永朝会又怎样的动荡,天下百姓又如何,暂时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届时奚从霜也只会和“红颜祸水论”的君主一样,将一切问题推在“咎由自取论”上,若不是建兴帝为君不仁,他的天下有这么会衰亡?
哪管生前身后事,奚从霜不会在乎史书工笔要如何评价她,说她是弄权的奸佞也好,颠覆王朝的孤勇也罢。
永都免不了一场动乱。
“钟家的江山,谁都坐的,怎么你就坐不得?”
奚从霜言罢就要走。
“等一下。”慌乱之中,荀随凰捉住了奚从霜的袖子,紧紧抓在手里,不让她走。
她还真不会怀疑这女人干得出这种事情。
“我不愿意有我的道理。”
“那我愿意也有我的道理。”
“奚从霜你听我说,陛下知道我不是我娘亲生的,钟家宗室都知道,荀随凰不过是平定侯在二十六年前一次出征从路边捡回来的弃婴。”
这句话成功留住奚从霜的脚步,似乎一直以来的欲言又止有了解释。
这些话也不怕被人听了,荀随凰并不在意自己不是钟氏血脉,也不怕大声说了。
荀随凰:“那时弃婴浑身空无一物只剩下一张写了生辰八字和名字的字条,我娘把我带回永都,除了宫里,都以为我是平定侯在外面珠胎暗结的孩子。”
“我娘从不管那些闲言碎语,将我视如己出,还将爵位传给我,我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反了,污了她一世清名?”
“我情愿清清白白地死,我也不要苟延残喘地活。”
之后无论荀随凰如何做,做得多好,都免不了被诟病以军功封侯的平定侯钟琅养了个乱臣贼子。
钟琅生前够辛苦,最后几年浑身伤病齐齐发作,荀随凰坐在床边守夜,听她偶尔哀叹,低低说了句“真狼狈。”
威风赫赫的,纵马驰骋的大将军成了个老太太,提不动刀,甚至听不清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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