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萧苏苏
老板爱喝酒,又爱灌酒,我烦都烦死了,但他有钱噻,喝高兴了,那钱就大把大把的给。那一个?带上就喝了呗,他自己喝多了,关我啥事?”
大学生说:“他尾随我,我有错吗?”
“你为什么会那么晚一个人去烂尾楼?”
“读书压力大,我升高中以后就把那当成秘密基地了,占了一间屋子,看书、复习都在那,我爸妈也知道。”
“李兴有尾随你的历史,为什么你还敢一个人去烂尾楼?”
“他身体喝酒喝坏了,一条胳膊都不听使唤了,我怕他干什么。”
“你已经大学了,还去那里干什么?”
“压力大啊。我高中的时候我妈不准我早恋,但我刚大二她又开始张罗着给我相亲,第二天就要我见一个家里做生意的,不想在家待着,就去了呗。”
“你跟季兇什么关系?”
“小时候的同学,现在的邻居。”
“李兴死的时候,她在哪?”
“我哪知道她在哪,李兴自己摔死的,跟季兇有什么关系?她在哪不行?”
……
而猪肉铺老板娘则对这一切都矢口否认,一问三不知,说季兇因为在她那帮忙打工,所以季兇手里有仓库的钥匙,会帮她运一些东西。
至于现场和砍刀上为什么有李兴的血迹,老板娘则统一说不知情。
这些内容拍的时候人物庞杂,场次切换,台词的逻辑以及演员的行为、服饰等也一直在跟随进度调整。
配角陆陆续续的杀青离组,电影也终于进行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
天气开始转冷,早晚的寒意变得清晰明显,天也开始黑的越来越早。
中场休息的时候,黎数和陆嵬一起缩在监视器后面。
两人手上都捧着一杯红枣茶,甜丝丝的,喝到肚子里就是一股很舒适的温热。
长发在冬天难打理,但陆嵬始终没剪短,只是更多时候,她会挤到黎数那,让她给自己挽成各样的盘发。
一开始黎数并不怎么会——她的手艺只限于丸子头或是麻花辫,稍微复杂一丁点的四股辫就不会弄了,跟着视频来来回回拆装了很久。
陆嵬也不嫌烦,甚至很喜欢这一刻。
她有时候早起不愿意背对着黎数,就岔开腿,让黎数站在她腿间,自己把头埋在黎数怀里,双手揽着她,保持着这个姿势让黎数给她盘发。
黎数后来也察觉到了些许乐趣,经常给陆嵬和521弄成同款的发型,不管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发饰都会买一点,不过陆嵬在组里,不是能用这些奇奇怪怪发饰配饰的场合,大多数款式还是落到了521那里。
给521高兴的不行,还求着黎数又买了一个宝宝行李箱,用来收藏那些发饰——它干脆把全部的都占为己有了。
黎数脸上一直带着轻松的笑,说:“黎清说调查组调查的差不多了,她往申海工作的调令也下来了。”
“挺好的。”陆嵬说:“以后过年可以去走走。”
她们两个人,应该就是很常见的加起来凑不出来一对父母的典型,但其实以两人的朋友圈看来,这种情况才算常见。
真正意义上家庭和睦,父母俱在且恩爱白头的实在太少。
所以两人以前过年的时候大多都是自己过,有时黎数在组里过,从没去走过什么亲戚,也没吃过什么亲朋好友团聚的年夜饭。
陆嵬忽然问黎数:“年夜饭一般都是怎么吃的?”
黎数也不太有印象了,毕竟她在那个家里其实也挺格格不入的。
但依照印象中模样,她想了想,说:“一家人聚在一起,做一些好吃的,爱吃的,然后看春晚,聊聊天?”
陆嵬想象不太出来什么叫‘一家人其乐融融’,耸耸肩说:“以后有机会的话试试看。”
不过今年可能是不行了。
黎数的事业在走上坡,势头很猛,上升的幅度也非常明显。这段时间以来,她按计划也拍摄了一组业内顶级杂志的内页——虽然这次不是大封,但等到《除凶》播出,就会是大封。
代言方面也一直在观望和筛选,包括后面休息期间的曝光量和综艺的考量等方面。
有遗憾和可惜,因为可能不能一起过年,但黎数和陆嵬没有任何抱怨和不满。
陆嵬的心里忽然被‘家人’这两个字触动了。
借着热茶氤氲的雾气,她忽然喊了声黎数的名字。
黎数‘嗯’了声,下意识转头,陆嵬猝不及防的在她唇上吻了下。
黎数吓了一跳,但其实拍摄进度到了现在,组里大多数人都已经知道她们的关系,也没什么好藏,只是公开的工作场合下,一般不会这么干。
她挑起眉毛,一根手指虚虚点了点陆嵬,轻声说:“胡闹。”
似乎对方唇上的红枣更香甜,也听出黎数根本不是真生气,陆嵬舔了舔唇,无声的笑了。
-
李云舒找到季兇的时候,她就待在自己的家里,哪也没去。
墙已经被粉刷完成了,不只是那一面墙,是家里全部的墙面。
这不是一个小工程,但季兇很有耐心,屋子里没有了老旧的霉斑、潮湿脱落的墙皮,换了新的、算得上是昂贵的艺术灯,三种颜色,季兇开开关关,在焕然一新,变得亮堂起来的屋子里试了很久。
门没有上锁,在听到门外脚步声的瞬间,季兇停下了按动开关的动作。
室内的灯光被定格在了最亮的档位上,她回过头,望向了推门而入的李云舒,脸上是全篇都少有的灿烂和煦的笑。
去警局的这一路上,两人是步行走的。
季兇问她:“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李云舒不知为什么,状态一直紧绷着。
她的脸极美,带了些季兇不曾在亲近的女性身上体会到的柔和的岁月痕迹,因为李云舒面对她的时候,脸上永远是笑着的。
李云舒看了季兇一眼:“嗯。”
“带杀人嫌疑犯的时候,不是应该有很多人吗?”季兇说:“一窝蜂的挤进去,要带枪,然后把我按在地上,用枪指着我的头,再给我戴上手铐。”
杀人嫌疑犯。
紧绷许久的一口气缓缓松懈下来,李云舒很难形容这一刻她的想法,只是她的表情开始变得逐渐放松。
“那是警匪片里的,实际不这样。”李云舒说:“你没有凶器,没有同伙,也不持刀,没潜逃。”
“好吧。刚刚出来的时候你帮我锁门了吗?”
“锁了。”
过了会,李云舒又问她:“喜欢亮堂的房子?”
季兇‘嗯’了声,“还喜欢大的,空荡荡的,不喜欢杂乱,不喜欢有那么多东西。”
“多大的?”
季兇对平方数其实也没概念,更不知道布局和结构。老式筒子楼只有一个大开间,她也隐隐约约听说过自己家里就二十平方。
于是她狮子小开口,“起码得三十平,还得有卫生间,最好还能洗澡,我还想要电视里的大浴缸,没有其实也行。”
李云舒就笑了。
笑了一会,她眼眶里慢慢浮现出了些眼泪,然而水迹很快变干,只余下了通红的眼眶。
“这个案子办完以后,你是不是就可以升迁了,调到燕市?”
“嗯。”
“工资也会涨,会有单位分派的大房子?”
李云舒这次安静了一会,还是说:“嗯。”
警局到了。
穿着便衣的警察们陆陆续续出现在季兇面前,停到了警局门口。
一路上他们暗中跟随,但一直没动手,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季兇更希望是因为李云舒相信她。
好像没有什么可说的话了,李云舒的未来不会再有她,李云舒会离开这个城市,去更大的地方发展,慢慢的遇到更多更好的人,会把无亲无故的她忘记,会想不起来在这个被台风吹过的夏天里,有一个那么坏的姑娘。
季兇还是笑,而后垂下眼睛,低着头迈入了警局。
李云舒又喊她:“小季。”
季兇在门口站住,没有回头,李云舒冲着她的背影说,“我等着你。五年、十年、二十年,等你出来以后,你会有一个新家。”
这一次回头,季兇的表情是怔忡的,近乎有些恍惚的看着李云舒的脸。
直到被便衣催促,她才缓缓笑了,颤着声说:“好。”
那双眼闪着微微的泪光,让李云舒想到了月光下清冽的河水。
镜头上摇,最后一幕便从季兇黑色的眼过渡到漆黑的夜,白色的月晕缥缈,然而洁白的、在黑夜之中,月亮在发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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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凝雪最后的生活场景转到B组,转移到了燕市的棚内拍摄,和A组暂时脱离,接下来的剧情,全都是黎数一个人的主场戏份。
审讯室内的氛围并不算太剑拔弩张,也没有太针锋相对的讯问场面。
隔着一道铁栏,季兇手上套着手铐,长发散着,一张白生生的脸显得更加娇小。
“临走前,李队长怀疑你实际年龄不满十八周岁,为你申请了骨龄检测,她想为你争取从轻量刑,季兇,你最好不要有任何隐瞒。”
季兇睫毛颤了颤,轻轻点头。
“李兴死的当晚,你在哪里?”
“在肉铺打工。”
“李兴是怎么死的?”
“从楼上摔下来了。”
“他摔下来的时候,还活着吗?”
“太晚了,看不清。”
“我再问你一次,他活着吗?”
季兇抬起头,想了想说:“活着,我听到他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