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年
这一剑他毫无保留,将剑王决最后一招“帝王授首”发挥出了数倍之威!
银色长剑绽放出夺目的光芒,贯穿凌沧海的胸口,拖出一道绚丽的剑芒,再没入他身后的大地之中!
凌沧海混沌的双眼在剧痛中恢复神采,他看向凌苍穹的目光满是惊诧和不可思议,他甚至不明白,方才还是必赢的局面,怎么转瞬之后,自己便已落败!
凌苍穹没有去看自己一剑所造成的破坏,他落地之后第一时间看向凉锦和陈渝。
陈渝稍近,凉锦较远。
凌苍穹一步来到陈渝身边,伸手探其鼻息,而后猛地松了一口气。
她还活着。
尽管右肩塌陷,雪白衣衫尽染鲜血,但却避开了要命的天灵。凌道子毕竟在凌苍穹手上重伤,这一掌没有发挥出全部威能,她一直佩戴在腰间的另一只燕回金铃自动护主,也在这一战中彻底粉碎。
凌苍穹从衣袖中抖出一枚疗伤灵丹,将其喂进陈渝口中之后,陈渝便艰难地睁开眼,她依稀记得方才听见凌苍穹喊了一声“锦儿”,而且她也的确看到一个身影冲进战圈,这让她心头惶恐非常。
陈渝嘴唇抖动,颤声开口:
“她……咳!咳咳咳!!”
她只说了一个字,便剧烈咳嗽起来,凌苍穹摇了摇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他起身后,一刻不停地来到凉锦身侧,却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但见凉锦身上的衣袍已看不出原本的色泽,她横躺于血泊之中,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皮肉崩裂翻卷,血流了一地,整个人没有任何声息。
凌苍穹的心揪疼起来,他强压住心中的疼痛,快步走过去。
探手一扫时,当他感受到凉锦胸口传来极为微弱的心跳的瞬间,他竟情不自禁的红了眼眶。
他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将凉锦抱起。
“呵……你要庆幸你有一个好徒孙。”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凌苍穹身后响起,被一剑崩毁心脏的凌沧海竟然还未断绝生机!
如果不是凉锦偶然活捉了楼隆,他不会选择在今日动手,如果不是凉锦刚才舍命一击,他也不可能在那一瞬间陷入迷惘,他之所以会失败,完全是因为凉锦。
凌苍穹身影一顿,他背对着凌沧海,语气平缓:
“她是雪儿之女。”
凌沧海蓦地瞪大双眼,眼里透出震惊和愤怒!
“你害了雪儿和惊岚,却不知,渝儿赶去了老槐村,带回了她。”
凌苍穹话音落下,凌沧海双眼一瞪,死不瞑目!
这时候,随着紫云山上剑气平息,山腰上那几个还能动弹的内宗长老纷纷赶到,其中伤势较轻者将陈渝扶起,就地给她运气疗伤。
凌苍穹抱着凉锦走到陈渝身边:
“你且好好养伤,我带她去禁地。”
陈渝闻言点头,心中大石坠了地,既然凌苍穹这么说,就意味着凉锦还有救。她心中虽然焦急,却也清楚自己眼下的情况,只得任由凌苍穹将凉锦带走。
凉锦再次醒来时,已过了一个月,她睁眼便见陈渝坐在床边,双眼望向窗外,陷入沉思,竟连她醒来的动静都未发现。
她没有立即出声,而是安静地看着陈渝的侧脸。
陈渝的安危,是她即便陷入昏迷,心中仍记挂的事情,醒来第一眼能看见陈渝,她心中自有莫大的欢喜,不忍贸然惊扰,害怕美梦未往下走,便被戳破。
陈渝真的很美,她的美中带着一种捉摸不定的仙气,举手投足之间,缥缈出尘。而她眉目间的清冷和不经意中流露出的忧愁又给她平添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这样容姿绝世的女子,世间少有,却不知何人何事,叫她眉目间总也夹裹着挥之不去的忧愁。
她的脸色看起来不似伤病的苍白,想来那日所受之伤已好了许多。
许久之后,陈渝忽的回神,身旁之人不同往日的气息立即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回头看来,却见凉锦微微偏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她,见她转头,便乖巧地唤道:
“师尊。”
陈渝有一瞬间的发愣,她竟不知凉锦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但见凉锦面上这般天真喜悦的笑容,她心里不知怎么的竟有些酸涩。
她深吸一口气,将涌上心头的莫名愁思强压下去,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问道:
“你何时醒的?”
凉锦眨了眨眼,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个小谎:
“就在方才。”
陈渝没有多想,将她扶起,让她靠在床头,又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
“你身上的伤还未好,最近一段时间都需得好好休养。”
凉锦对自己的身体情况自然很是清楚,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必定是不短的时日,盖因她体内气息顺畅,内伤尽除,余下未好的都只是些皮外之伤,休养几日就能下地。
她见陈渝从旁端起一碗汤药,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药汁尚且温热,恰可入口。
恐怕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陈渝将药反反复复地温热,或是重新煎制,才能在她醒来时,恰巧维持着可以入口的温度。
凉锦心中一动,咽下口中药汁后直看着陈渝:
“师尊,弟子心中有惑。”
第52章 往事如烟
“师尊, 弟子心中有惑。”
凉锦咽下口中药汁, 直视着陈渝的双眼, 小声道。
陈渝执勺的手微微一顿,而后又舀了一勺汤药,递到凉锦嘴边, 神情温柔:
“先喝药。”
凉锦乖巧地点了点头,依陈渝所言将碗中的汤药尽数喝了。陈渝放下药碗,这才开口:
“你心有何惑?”
凉锦想起她下山之后,在老槐村听闻山妖讲起的一段往事, 神情有些悲伤:
“我娘她……师尊,您与我娘, 可是旧识?”
陈渝早已料到凉锦会问这个问题, 她神情没有太大变动,但心细如发的凉锦还是发现她眼眸深处一瞬间掠过的痛楚。凉锦心头一叹,看来陈渝的心结, 当真与她娘亲有关。
“你可知你娘姓氏?”
在回答凉锦的话之前,陈渝先问了她一个问题, 这是一个极为简单的问题,哪有孩子不知道自己娘亲名字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简单至极的问题, 却叫凉锦一下子懵了, 她这才发觉不对,自己竟从来没有听爹娘提起过她娘亲的姓氏。
她想了很久, 有些怀疑是否因两百年太过漫长, 从而将这些原本应该记得的事情忘记, 但是无论她怎么想,都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见她许久没有说话,陈渝却并未感到惊讶,她只无奈地叹息一声,道:
“你娘她……却是个倔强的性子。”
凉锦张了张嘴,心中十分困惑,但她若无法觉察此事蹊跷,便枉活了两百年,她抿着唇,小声开口:
“我只知爹爹唤娘亲雪儿。”
陈渝闻言,面上露出一丝苦笑,点头道:
“因为你娘,叫凌雪儿。”
凉锦呼吸一滞,猛地睁大双眼,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她的脑海,让她惊得一下子愣住。随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胸口郁结的震惊缓缓沉降下去,这才又道:
“可我娘亲并不会仙家道法。”
不用陈渝明说,她也已经猜到了娘亲的身份。但凌雪儿何止是不会仙家道法,而且体弱多病,时常卧病于床,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宗派之人。
陈渝抬眼望向窗外:
“这件事得从十八年前说起,那时候你娘尚是凌云宗的宠儿,年仅二十岁,却已是筑基三层的修士,她年满二十的那一天,向宗主申请下山历练,那时候,我方才不到十八岁,因资质不错入了内宗,拜于宗主门下,有师尊灵丹供给,堪堪筑基。”
“师尊让我跟随师姐一同下山历练,未曾想下山之后不久,师姐心善,救了一个重伤垂死之人,数日后我们遭到几个魔修暗算,那日所救之人前来报恩,替师姐挡了一剑……”
说到此处,陈渝话音陡然一顿,旋即,凉锦似是听到一声轻叹,陈渝的声音才又继续响起:
“师姐前半生二十年,一直潜心修炼,涉世未深,入世后第一次遇见敢于为其舍生忘死之人,情窦初开,两人很快便彼此熟识,相互倾慕,欲结为道侣。而此人,名唤凉惊岚。”
凉锦在一旁安静地听陈渝缓缓讲述,在陈渝说起凉惊岚这个名字时,凉锦似乎看见陈渝眉头微皱,转瞬之后又松开,仿佛方才那一瞬,仅是错觉。
“师姐将凉惊岚带回宗门,欲请师尊作为见证,却不曾想,师尊一眼看出凉惊岚此人非是道修正统,身上隐有一股魔气,便不允两人婚事,师姐素来温婉柔顺,却因此事与师尊起了争执。”
“兴许师尊也是气昏了头,便言道给她两个选择,要么与凉惊岚断了往来,要么便自废修为与凉惊岚一同离开凌云宗。”
“!!”
凉锦猛然瞪大了眼,未曾想凌苍穹竟说过这样的话,而她也无需多问,便知当初凌雪儿究竟做了什么选择。
果然,陈渝开口所言证实了她的想法:
“没曾想一贯温驯的师姐这次仿佛是铁了心,当即二话不说自废经脉,向师尊磕了九个响头,便与凉惊岚一同下了山,自此便定居在老槐村。”
陈渝说着,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睑,眸子里仿佛盛了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泛着粼粼的波光,如云似水。
“我素来与师姐亲厚,她的选择我无法阻止,亦没有立场去言她是对是错,但我想,只要她能过得幸福快乐,一切便都是好的。我只怨师尊为何要给师姐那般选择,没了一身修为,她下山之后,如何能叫人放心?”
“尽管师尊早已后悔,尽管他曾数次三番偷偷跑去老槐村看师姐是否安平,但他是一宗之主,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他只能任由师姐在山下安安静静与凉惊岚过着寻常人的生活,如果她一辈子就这样平平静静,安安稳稳,倒也无不可。”
“但世间有一道理让人不得不信,越是寻求安稳的人,越无法得到安稳,三年前,和风古城无生门魔修闯入老槐村,追杀凉惊岚,大战波及整个老槐村,手无缚鸡之力的师姐,亦在此战中殒命。”
陈渝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她放在床边的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凉锦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心中的痛苦和仇恨:
“凉惊岚原来是一个魔修,他的身份是和风古城无生门掌门幼子,因权势之争败于其兄,狼狈逃至临封,被师姐所救,方才隐姓埋名,欲躲避宗门之争,最终却还是连累了师姐。”
“当日我正在山下与梁浩一同负责招收新弟子之事,骤然听见燕回金铃之声,当即匆匆赶去,却还是迟了一步,我将来寻之人尽数斩杀,凉惊岚在我面前跪地痛悔,但我却无论如何无法原谅他,怒极之下,将之一剑斩杀。”
陈渝话音一顿,抬眼看了看凉锦,让她意外的是,凉锦的神情格外平静,见陈渝看来,她垂下眸子,无奈叹息一声:
“故而师尊无法原谅欺瞒了娘亲的父亲,无法原谅让娘亲自废修为离开宗门的宗主,亦无法原谅没能及时赶到相救的自己。”
陈渝埋藏于心的痛和悔被凉锦一语道破,尽管她早已做好了将真相告诉凉锦的准备,但在一切回忆皆被勾起的此时,她眼中的伤痛和疲惫仍无法掩饰,愣怔之间,两行清泪毫无预兆地涌出眼眶,沿着面颊滑落下来。
凉锦第一次看见陈渝落泪,那晶莹的泪珠顺着她如玉般白皙的肌肤滑落,滴在她的手背上,温热,却又叫人无端心疼。
这人便是她的师尊,陈渝对她的好她终于寻到了因由,她不知道陈渝对自己的娘亲是否也有同她对情霜一样的感情,但她却明白,伊人逝去,自己却来不及相救,是多么的痛苦和绝望。
盖因她自己,便亲身经历过那种蚀骨之痛。
她强忍着浑身上下伤口的疼痛,将自己的手盖在陈渝的手背之上,诚挚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