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_汐
又等了三分钟,李清芳终于开口了:“把戚老爷子搬出来,可真有你们的!万一我们几个一生气把你们那点事捅给老爷子听,你们觉着他得有什么反应?你们觉着他那么大年纪能顶得住多少刺激?‘孝’字该怎么写你们不知道么?你们上了这么些年的学都上到狗肚子里了是不是?你们对我们有意见就直接跟我们说出来,我们是真能揍你们还是真能把你们往死里整?小沐你以为你妈真愿拿花瓶砸你吗?她要不是气极了可能拿花瓶砸你吗?你疼你妈就不疼了?你疼了能有个爷爷护着,你妈疼了谁护着她?上头孝敬老人下头为孩子闹心,你妈不比你疼不比你苦?将心比心,你们要处在我们这个位置上你们会怎么做?一点怨言都没有的就这么让孩子搞同性恋?就算美国人的爹妈也不可能轻易同意孩子搞这个,何况咱们中国的父母呢!我们没把你们送到精神病院去就够开明了,你们还想让我们怎么做?有你们这么过分的吗?”
“的确太过分!”傅士隐语气发硬的说:“你们搞出这种事来已经够离谱了,把戚爷搬出来更离谱!我们这几个当爹妈的逼过你们什么?不都是好言好语的劝么?你们爱听就听不爱听就拉倒,我们哪里往死里逼过你们?还不都是你们拿着死往死里逼我们?我们活了五十来年,一直觉着男女结合才是正道,你们冷不丁搞了这么一出,还不容我们劝你们改邪归正了?也太过分了!”
“不懂事啊!都不懂事啊!”戚大成抬头看看天花板,说:“小沐你爷爷说的他弟弟那事,你奶奶以前跟我说过,你爷爷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弟弟死了,爹妈觉着是自己害死儿子的,成天带着愧疚过日子,也心疼也愧疚的就这么缩了阳寿,这是你爷爷一直不愿往外提的事。年纪一大本来就容易想到那些已经入土的亲人,你搞的你爷爷重提往事,你觉得他今晚还能睡的着觉吗?拿着死逼我中立就算了,你他妈还拿着死逼你爷爷出面,兔崽子!太他妈不像话了!”
“算了,都别说了,”一直没说话的冯燕开口了:“把大成他爸都掺和进来了,眼瞅着81了,这把岁数的人受个刺激说完就完,咱们不敢让他受刺激,这俩王八羔子可是敢得很!事儿都闹到这份上了,我不管了,她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孩子,人家翅膀硬了,咱们管不了了,认了,我认了!”
一波波的疲惫向冯燕袭来,她说完就心灰意冷的去了卧室。李清芳和傅士隐沉默一会儿,带着傅卉舒回家了。傅卉舒临走前朝着戚小沐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不能再跟父母对着说气话,戚小沐点了点头。
戚大成点了一根烟,闷闷的抽,戚小沐坐到他身边,试探着说:“爸,咱俩讲和吧。”
戚大成不理她,抽了半根烟以后,才说:“先把你妈哄好了去,把她哄好了再商量别的。”
“我怕我妈再砸我……”
“你他妈不去哄老子现在就砸死你!”戚大成说着就摸起了烟灰缸。
“我去我去!”
戚小沐磨磨蹭蹭的走到卧室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瞧,冯燕正坐在床上生闷气,看她跟王八似的一探头就剜了她一眼,戚小沐吓得接着把脖子缩了回来。
挠挠后脑勺,她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站在冯燕身边,看着妈妈鬓角的那几根灰发,鼻子一酸,说哭就哭了。
起初她是默默掉泪,后来她是小声抽泣,最后她是抱着冯燕嗷嗷大哭,冯燕听了心里揪的慌,任她抱着自己哭,就是板着脸坚持着不搭理她。
戚小沐哭够了,撕块卫生纸擦擦鼻涕,呜呜囔囔的说:“妈,我想你。”
孩子哭的时候冯燕能坚持住,一听孩子说我想你了,她眼圈接着红了。
戚小沐盯着冯燕那几根灰发,说:“妈,你有灰头发了,银灰色的,过不了多久就能变白,你头发比我的都好看,怎么能有白头发呢?你才50出头,不能有白头发!我知道我不对,可是你也不对,怎么能往死里砸我呢?咱们家就我一个孩子,我是要挑大梁的,把我砸死了,以后谁伺候你?我还等着孝敬你跟我爸呢!妈,你看看我嘛,你看看我多可怜,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你不能不要我,不能让我当小草!”
冯燕半蹙着眉尖,说:“你要还认我这个妈,就跟卉舒把那层关系断了去,你们要是断不了那层关系就甭想认我这个妈!”
“妈,你怎么越大越跟小孩似的?你再不认我这个闺女你也是我妈,我血管里头淌着你的血,不管你认不认你都耍不了赖。”戚小沐拉拉冯燕的手,说:“我就你这么一个妈,我才不会不认你。我知道我跟卉舒的事让你心里发堵,没关系,我决定啦,我不跟你对着干了,我帮你疏通通道,早晚我能让你那颗心脏重新顺畅起来。你是我妈,我是你娃,咱们谁也不能赖账,谁耍赖谁就是小狗!”
冯燕抽了抽嘴角,懒的搭理她,拽过被子来蒙头睡觉。
戚小沐脸皮厚,脱了鞋爬到床上钻到冯燕的被窝里头,搂住冯燕的腰装可爱:“妈妈妈妈你别不理我嘛,你知道我记仇,你砸了我那么一下子还不能让我记个仇了?你看我多随你,你记仇,把我遗传的也记仇,你该感到高兴才对!”
冯燕简直想拿把刀宰了戚小沐才过瘾,她顺顺气,说:“你这么大了还是小孩吗?什么事能干什么事不能干你没数吗?你跟卉舒在一块儿万一被外人知道了,得受多少白眼得遭多少人戳脊梁骨?怎么这么不懂事!”
“要是老看着别人脸色过日子,那活着还有什么劲?”戚小沐咬咬腮帮子:“妈,我姥姥姥爷重男轻女,你小时候在家里受过不少气,当时你不也是为了争口气才拼命考上大学的吗?你们高考那会儿想考上大学多难呀!别说你考上的是本科,就是能考上个专科在那阵子也算是光宗耀祖了,你当年要是甘愿低声下气的老看着别人脸色过日子,怎么可能考上大学?妈,你不能小看我,也不用为我担心,你闺女没那么没出息,我能抗住很多事呢!你看我现在挣的钱比你跟我爸加起来都多,你高兴不高兴?我都帮着你为我高兴啦!妈,两个月没跟你说话了,我真想你,你想我不想?肯定也很想,小时候你都抱着我睡,我不管有多淘气你都原谅我,就算我拔了你的气门芯你也至多骂我几句,不会不搭理我,我真想回到小时候。妈妈,我想你。”
想想年轻时的自己,看看正年轻的戚小沐,冯燕心里一酸一软,随之就想掉泪,闭上眼睛平静半分钟,摸摸戚小沐的额头,轻声问:“头还疼不疼?”
“不疼,妈,我困了,你抱着我睡好不好?”
“先把衣服脱了再睡觉。”
“噢,好。”戚小沐动作极快的脱掉衣服,又紧紧抱住了冯燕的腰,彷佛怕妈妈不要她一般。
“睡吧。”
“嗯。”戚小沐在冯燕怀里蹭蹭,合上了眼,临睡前嘟囔了一句:“妈,别不理我,你是我妈,不能不理我。”
冯燕的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等戚小沐睡着了,冯燕揉揉她的头发,摸摸她的肋骨,心疼的抱怨:“怎么瘦成这德行了?王八羔子!你身上的零件都是我给的,怎么能这么胡乱糟蹋!”
隔天是个艳阳天,勤快的太阳一大早就给万物镶了一层金边。李清芳和傅士隐起床后做早饭,两口子昨晚回来后也跟傅卉舒聊了聊,当他们问到是不是宁可跟父母闹翻也要跟戚小沐在一起的时候,傅卉舒说了一段挺让李清芳心酸的话,她说:“妈,我是被你教育着长大的,你对我的每句话我都记着。你还记不记得那次连环撞车事件?你那时对我说过这么一句话,你说想当个好的外科医生,只有技术和善心远远不够,有时候你对一个人存着善念稍一犹豫,就可能造成另一个人一辈子的痛。你让我学会选择。可是有时候鱼跟熊掌真的很难选择,这两个月我一直问自己我能不能避免做出选择?答案是有可能,只要咱们都退一步,就有可能不用做这种比生死抉择还难十分的选择题,你们说呢?”
李清芳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让傅卉舒去休息了。
吃早饭的时候,李清芳对傅卉舒说:“我看了你碍眼,晚上回你租的窝睡去吧。”
“真的?”傅卉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傅士隐说:“我跟你妈昨晚商量过了,这么闹下去不是办法。昨天晚上戚爷搞了那么一出鸿门宴,我看大成跟小燕也松动了,得了,不管你们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傅卉舒一下子阳光灿烂了。
吃完早饭傅卉舒就去店里找戚小沐了,戚小沐一看到她激动的不行,把她拽到工作室关上门也亲也跳的傻笑,傅卉舒说:“看你这傻样,昨晚没跟你妈对着干吧?”
“没有没有,我昨晚抱着我妈睡的觉。”戚小沐兴高采烈地说:“我妈嘴上没说接受咱们,可是态度明显没那么强硬了,我觉着她是默认啦。你呢?你爸妈怎么样了?”
傅卉舒故作平静的说:“他们接受了。”
戚小沐不敢相信的问:“接受了?你确定?”
“确定死了!”没法装平静了,傅卉舒兴奋的朝着戚小沐的脸蛋啃一口:“接受了接受了!我高兴坏了!”
“呀呀呀!我真爱死你爸妈了!卉舒卉舒,咱们赢了,真好!”
“我也觉得真好!”俩人对着兴奋一会儿,傅卉舒乐颠颠的说:“小沐,以后咱们俩的主要任务就是好好过日子了。”
戚小沐不假思索地说:“过日子最好办,我都听你的就是!”
“真乖!”傅卉舒拨弄拨弄她的下巴,目露怜惜,嘴上发恨:“看你瘦的没个人形,再瘦下去我非休了你不可!”
“你才舍不得休我。”
“吃早饭了没有?”
“吃了,我爸做的煎包和小米粥。”
“以后好好吃饭,把掉下去的肉重新给我养回来,听到没有?”
“听到了,”戚小沐摸摸傅卉舒的脸,这张蓄满爱意的雅致而俏丽的鹅蛋脸让她日思夜想了几十天,她一时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思念,于是把小嘴一撅:“卉舒,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