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柳碎夜
但是这一次,感情用事似乎歪打正着,让她发现了杜敏君的踪迹。
对方不仅根本没有离开,而且堂而皇之地混迹在士兵之中。要不是蜂鸟中装备着对起源γ的特异搜索仪器,她也根本发现不了。
花簇几乎没有怀疑过杜敏君的原因就在这里,对方也曾多次出现在蜂鸟的搜索范围之内,却从没有触碰过警报。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逃脱——γ的哨兵能力被侦测到了。
花筝的心脏陡然加快了跳动的速率。
γ的能力之一是让标记过的人体成为移动的核武器,当初那个出现在见面会上的孩子就是他的手笔。这也是花筝急于入侵贺州的更重要原因——他以为γ在花策这里。
爆炸的威力大小与跟γ当时的距离远近有关,而杜敏君冒着危险潜伏在这明确地彰显了他的野心——他要被派驻到这里的整个军队都有来无回。
这比所有人预计的最坏结果还要坏。
花筝驾驶着蜂鸟在低空急速掠过,搜寻着杜敏君的身影,而后看到了正从地下基地大门出来的白枕,担架上已然死亡的花策和正在向两人靠近的目标身影。
地下的士兵发现了她,纷纷注目行礼。
不可能是白枕,标记的过程十分复杂,她不会给对方这样的机会。
所以——
“白枕,小心!”
白枕听到了师父的声音——虽然不是本音,但这也是她听惯了的声音。
她抬头看向天空,看到了花筝急速飞驰的身影。
小心?小心什么?
她下意识地向身旁望去,脑中突然闪过了什么画面:闪亮了白光,震天的巨响,荒芜的废墟。
时间的流逝仿佛突然停滞了一般,她看到每个人都如同静止了一样,包括花筝。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可他身上的感觉却让她很陌生。而且,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说已经跑了吗?
到底为什么……
白枕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担架上的花策。
为了一具尸体?还是说……
她无比专注地看着花策,每一个细微处都逐渐清晰。比以往更强的能力让她更快地进入到了神游状态——她的向导素已经用完,中和剂也给了白衾。
她的眼中“看到了”花策的皮肤,毛发,血管,细胞,元素,分子,离子……那不是花策!
那是一个巨大的能量,一个可怕的武器,一个随时能够夺取无数人生命的恶魔。
能量物质正从虚空——或者说高次元中迅速涌来,与她的能力几乎如出一辙。但这比她的能力更为可怕,在经过封闭压缩之后,这将会成为灾难。
没有人可以逃脱。
“哈提!”
身体的伤痕是哨兵的浪漫。
白枕将已然失去了机能的手臂按到了花策的尸体之上,上面迅速结出了与和白衾战斗时一样的冰花。
但这一次,它不止是覆盖了整天手臂,也立即爬上了白枕的身体。
以自身为媒介,是最快释放能力的方式。
巨大的白狼从她身后闪现,如同黑洞一般的巨口像是要吞噬掉花策的身体一般倾轧了下来。
白枕黝黑深邃的目光突然望向了远方,那里是营地所在——花沐就在那里。
冰霜凝结到了她的下颌,花策的身体已成为了毁天灭地的能量。
所谓的最强者是勇于超越自身极限的人。
圆柱形的冰墙以哨兵的身体为凝结点生长壮大,将周围的人统统向外推去。
吞噬,巨大的寒冰之狼在不停地吞噬,将能量物质从哪里来带回到哪里去。凝结,寒冷的冰霜在不停地凝结,将灼热与冲击吸收化解。
这是意志与意志的比拼,只发生在一瞬之间,却仿佛千万年那么久远。
发生了什么?
其他人只看到基地之中突然凭空多了一柱高耸入云的巨大的冰住,冰住之中有如白日焰火的光芒直冲云霄。
而后,地处热带、四季温暖的贺南下了有史以来的第一场雪。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终于完了,对不起,一切的flag都是为白哨兵立下的,所谓的养肥终点是这里。
最后一部分讲点什么呢?
第176章 荒岛
历经一年, 贺州之乱终于平息。之后是节日般的狂欢以及……对英雄们的送别。
女王陛下为牺牲的战士们举行了国葬, 烈士们一律衔升三级,被安葬在国家烈士陵园之中。而在另一处皇家陵园里,一场小型的葬礼也在悄悄进行。
花沐身穿黑色丧服, 面戴黑纱, 胸前佩戴白菊,以一副遗孀的打扮木然地站在自己今后将要入葬的陵墓之前。
白枕的身体仍被冰封着,因寒冰一直不化而不得已只能打造了巨大的水晶棺椁。哨兵除了左臂残缺以外其他部位几乎没有伤痕, 神情平静, 栩栩如生。
虽然没有婚姻事实, 但作为王室成员的伴侣, 白枕的尸体将被暂时停放在花沐的陵墓侧室, 等到她去世时一起下葬。
今天不是一个好天气, 朦胧又缠绵的雨下得淅淅沥沥。花簇和花简因为参加国葬而无法陪同她,当然, 花沐也不需要他们的陪同——她已经什么都不需要了。
歇斯底里地哭泣, 拒绝承认事实,将怨气发泄到他人身上, 还有尝试终结生命。她什么都试过,然而什么都无法产生作用, 最后剩下的唯有麻木。
什么都不思考的话, 心就不会痛了吧?
花沐的贴身侍女艾尔玛为她打着伞,脸上满是忧虑。
尘封已久的陵墓侧门第一次被打开,哨兵的棺椁开始缓缓向着里面移动。花沐扶着水晶棺壁, 跟着队伍向里前行。
这里有精美的壁画,栩栩如生的大理石雕以及价值不菲的艺术品,却依旧无法改变其冰冷阴森的事实。
墓主原本是不该在生前进入墓穴的,因为太过不吉利。但没有一个人敢劝阻她,知道事实的人们都为这对苦命的恋人感到可惜。
然而,他人的同情与怜悯总是暂时的,长久的痛苦终究只会是亲人与恋人来品尝。
“我想在里面待一会儿,你们都先出去吧。”
艾尔玛很想反对,尤其是花沐在之前还有过自寻短见的行为。但她没办法说出口,对于失去伴侣的向导和哨兵而言,余下的生命几乎都只是虚度而已。
王室成员虽然大多不会因伴侣的死亡而有生命危险,但寿命于一般的哨兵和向导来说实在太过短暂。没有伴侣的安抚是一方面原因,更重要的原因则是长久的痛苦与思念。
“白枕……”
花沐透过水晶与寒冰,看到的是哨兵平静安详的面容。最后包裹着白枕的这一层寒冰不知为何无论如何都无法融化,所以也没办法对她的遗体进行任何处理,花沐就连最后碰一碰她都办不到。
“白枕。”她喃喃地重复着哨兵的名字,依恋、不舍又带着几分怨愤。
花沐的心中满是痛苦与恨意,并不是针对任何人的,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对命运的不满。
她回想起过去种种,回想起曾经满心的欣喜与期望,回想起那些天真烂漫的期待,心中就犹如凌迟一般痛苦。回忆被磨成锋利的匕首,嘲讽着她的无知。
就在一年多以前,爱情还离她很远。她为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恋情苦恼纠结,又为隐约的可能性窃喜忐忑。那满是曲折的少女心事啊,就连不安也是甜蜜。
可现在,离她那么远的是她的爱人。她的爱人是拯救了无数生命,被称作烈士的哨兵,是帝国最年轻的少将,和每一位在这场残酷战争中死去的士兵一样,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这是一个多么叫人痛苦的事实?
在花无伤逝去时,花沐受到深深的震撼。可是,在失去白枕时她什么都感受不到。她只能看到眼前的白光,只能听到轰隆的低鸣,只能察觉到周身的寒冷。
发生了什么?
花沐躺在悬浮担架上的时候脑中只有这样一个念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从未有过这种感受。身体是冷还是热呢?心脏跳动得是快还是慢呢?时间是停止还是加速了呢?
一切感官都突然失控,她品尝到了灵魂颠倒的滋味。
啊,这就是死亡。
在十九岁的这年春天,花沐知道了死亡的感受。正因为心灵相通,正因为灵魂相连,所以伴侣的死亡体验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身体中。
这也是哨兵与向导结成伴侣之后往往无法独活的原因。
既然体会到了死亡的苦痛,又怎么可能活得下去呢?
花沐在开始的三天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死人又怎么可能感受得到悲伤呢?直到白枕的躯体终于从冰住中解脱出来,直到她亲眼看见白枕的面容,直到她终于切身触碰到了那种冰冷。
但也并不十分痛苦,比起痛苦来说,更多的是空虚。身体,心口还有灵魂,哪里都空荡荡。她在这时才突然发现,露娜……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都不见了,她的未来也不见了。
“白枕……”
花沐背靠着棺壁缓缓坐下,感觉着其中传来的冷意。极致的寒冷尽头就是温暖,是细胞死亡所放出的相同信号。
“呜呜呜……白枕……”
不过十九岁的少女,曾在不久之前还充满了对爱情的渴望,就在不久之前还满是可预期的幸福未来。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过早地感受到了极致的幸福,也过早地感受到了极致的痛苦。
原来此刻,她才真正地流落到了荒岛之上——没有爱人在身边,荒岛就在她的心中。
天渐渐暗了下来,夜,也降临了。
艾尔玛看着在雨中等待了两个多小时的花簇,有些担忧地问道,“陛下,要不要……把大小姐带回来?”
花簇没有带其他的随从,只有无面人站在她身后为她撑伞。
“不用了,等她自己想出来再说吧。”
“那您……”
花簇完全不知该如何安慰花沐,甚至连出现在她面前都觉得惭愧。白枕是因救花筝而死,这是不容改变的事实。就如花沐曾经说过的一样,她为了自己的爱人而牺牲了女儿的伴侣。
更让她无法面对花沐的是,她因花筝的平安归来而生出的安心与窃喜。生死犹如一面照妖镜,将人的卑劣与自私展现得清清楚楚。
花簇甚至因此无法面对花筝,每一次看到她的欣喜就像一把双刃剑,将她与花沐的关系,她与花筝的关系割裂得支离破碎。
“我再站一会儿就走。”
艾尔玛不敢打扰她,安静地走到了另一边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