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柳碎夜
“沐沐……”这显然不是单纯的因要与白枕分开产生的反抗情绪,而分明是因为恐惧。花簇终于意识到,这里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人根本不止一个。
阿筝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了吗?
她转头看向无面人——戴着面具的脸自然看不出任何情绪。
“殿下,”白枕一边焦急任务,一边又对花沐的反应担忧不已,结果头脑一时发热,开口道,“我会回来的,处理完事情我就——”
她只以为花沐是因为自己要离开才会有这样的反应,也顾不上在场两位的的身份,说出了这样大胆的言论。
“你骗人!”花沐知道的,白枕在骗自己。说什么职责所在,说什么责任义务,说什么必须要执行的任务。
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要怎么做呢,白枕?”花筝像是没看见花沐的激烈反应,只对着白枕道,“是执行任务还是……”
这就是领袖所说的选择吗?
白枕看向揽着自己、情绪激动的花沐,最终下定了决心。
“我要去,不过我想先和殿下说几句话。”
无面人握住不知在想什么的女王的手,对花沐道:“小甜心,我和你母亲在休息室等你。”
小甜心,小甜心……根本一点儿都不甜,她的心中早已满是苦涩和伤痕。
“殿下,殿下。”白枕在两人离开后轻轻拥抱住花沐,靠着直觉试探地安慰她,“殿下,您是在担心我吗?没事的,这不是危险的任务。”
“为什么一定要你去?现在连哈提都不在了,为什么还要你去冒险?”
哈提……
“但这真的不危险,也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殿下,我是应对科的成员,也是一名军人,没有道理不去执行自己的任务。”
花沐泪眼迷蒙地望着她,面上有难以掩饰的恐惧与慌张,“如果我不让你去呢?”
白枕愣了一下,望着她的面容陷入了沉思。
在来帝都之前,她只知道自己曾经有着军人的身份。而在去到内塔之后,她开始深刻地体会到那种氛围,以及加诸在自己身上的荣光与责任。
无论是在应对科还是与内塔的其他同事相处,她都感觉到轻松与自在,像是回到了家里一样。寻找到自己想做的事让白枕一点儿都不后悔来帝都,这或许就是她该有的生活。
至于遇到花沐,则更像是一种惊喜,一种震荡她灵魂的意外之喜。
“那我的人生又有什么价值呢?”
白枕深邃明亮的黑瞳深深地凝望着她的双眼,让花沐有种会被她吸入其中的错觉。
她并不需要白枕伟大,不需要她做出什么功绩,只要她能够活着足够了。只要白枕能够活着,那就已经是她……不,那是对自己来说的价值与意义。
花沐呜咽出声,突然模模糊糊地体会到了花筝的用意。
她啊,已经变成了一个会用双手束缚住爱人的人。
白枕被她悲苦的表情蛊惑,低头亲吻她婆娑的泪眼。
“没关系的殿下,我很快就回来了。我们可以交换通讯码,您随时可以联系我,我会赶在晚会结束之前回来。”
花沐终是抱着她呜咽地点了点头。
花筝手指冰凉,花簇这次却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她一直在猜测花筝的意图,一直在思考她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做这件事,能够得出的却只有一个答案。
“她不是白枕对不对?不是那个已经死去的白枕。”
白枕没有记忆,这很好理解,因为当时尸体的状态无法利用记忆球技术提取记忆。至于身上的伤痕,花筝对于经常当试验对象的白枕了如指掌,想要伪造并非难事。
花筝用如此曲折且大费周章的方式让白枕出现在沐沐面前,为的就是让她自己去发现,让她相信这个“白枕”就是她的爱人。
这也是花筝不肯告诉自己的原因,因为自己明确公开地反对过这种技术。
为了让沐沐相信,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先有怀疑,否则情况会正好相反。
花筝笑了一下,故作惊讶地道:“陛下,您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小甜心还会认错自己的爱人吗?”
花簇甩开她的手,“沐沐不会认错,但如果有人……如果是你想要她认错的话……”
没有谁逃脱得了花筝的陷阱。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碎碎文里的影主角很多时候可能是先想到的一篇文的主角,然后想着想着发现,啊,太虐了,不如在写另一篇小甜饼时,让她们快乐一下先。
第185章 对峙
“那么, 你能告诉我, 我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吗?”
花筝没有丝毫被质问的自觉,声音中反而显出了一副饶有兴趣的情绪。
“当然是为了让沐沐……”
花簇陡然停止了话语——她发现了自己思考逻辑中的矛盾所在。创造克隆体或许还情有可原,但在他身上制造伤痕则未免太过冷血, 她以这样的方式去思考是下意识地将花筝作为没有感情的理智犯。可目的呢?如果是为了花沐而做出这一切, 除了有人情味之外还显得极度残酷。
白枕是花筝的徒弟,为了救她而死,无论如何都不会被这样对待——花筝是很理智, 也一肚子坏水, 但她并不是一个变态——起码不在这方面如此变态。
花筝遗憾地摇了摇头, “不对哦, 完全猜错了。”
“那到底是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呢……正好小甜心来了, 你们一起问吧。”
花沐在她这句话后出现在休息室门口, 哭泣过的脸还带着一丝狼狈。她一进门就死死盯着无面人的脸——或者说面具,哭腔道:“面面, 为什么?”
“好了, 到齐不如坐下说。”花筝拍了拍手,十分体贴地问道, “需要喝茶吗?”
“花筝!”花簇忍无可忍。
“好好,我知道了, 会把一切都说出来的……首先你们想知道的是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明明有复活白枕的方法, 明明已经醒来半年,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虽然花簇更想问的是这个白枕究竟是不是真的,但花沐既然已经如此肯定, 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她都不该增加她的怀疑——这也是花筝可怕的地方,你不得不做她的帮凶。
“小甜心,你要知道这件事并不是为了你做的,我只是无法放弃像白枕这样优秀的人才。她是领袖的最佳接替人选,这是让花原绛阙收她为养女,以及让她回到帝都的原因。”
不是为了她做的,所以没有必要让她知道,甚至没有必要向她解释,是这个意思吗?
花沐已经气不动了。
“可她是我的伴侣,是我的爱人,而你是——你是我的母亲啊!难道仅凭这一点都不行吗?仅凭这一点,也该让我知道事情的真相……”
看着女儿动情,花簇十分担忧花筝会说出什么“我没听出这有什么因果关系“这样的话来。
没想到花筝沉默了一会儿,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道:“正因如此……”
花沐因泣不成声而没有听到花筝的话,花簇突然感觉到满腹心酸。
这是什么啊?这是什么感觉?
“阿筝……”
无面人突然提高了声音,“或许你说的没错,但白枕是我的徒弟,也是我的接班人,选择带她回来这件事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无论你是否同意。当然,她回来之后的事我无权干涉。”
在花簇和花沐的眼中,白枕确实是“死而复生”,但花筝却从未用过这种说法。
“那么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复活白枕的?她为什么会不记得以前的事?不要说什么PTSD,那怎么可能会把过去的事全部忘记?”
花簇的怀疑全来于此。
“复活……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如果有这样的技术,自称为神都不过分吧?”
“那白枕究竟是……”
“因为白枕根本没死,那种状态更像是休眠。最早的休眠技术正是利用低温的原理,和那个情况差不多吧。”
“可是我明明感觉到了,白枕她、她……消失了。”
即便是此时,花沐想起那种感受来都如坠深渊。
“不,是露娜让你感受到了,但它会有这样的感受只是因为哈提消失了,而不是因为白枕的死亡。说到底,没有精神体的哨兵与向导与常人没太大区别,又怎么可能真的会有心灵感应?”
是的,露娜与哈提一起消失了,花沐从那之后再也无法召唤出它来。
“白枕会恢复吗?我们的精神体能够回来吗?”
“这种事,我也没办法告诉你。”
不是死而复生,而是根本没有死去。白枕只是“睡着了”,这个想法已经减少了花沐很多的痛苦。她不再强求更好的结果,再一次确认道:“那么说,白枕她真的回来了?”
领袖耸了耸肩,“如果你不在意她没有记忆这件事的话,她真的回来了。”
说不在意是假的,但只要白枕能回来,这些都无关紧要——什么都无关紧要了。
“所以,她为什么会失去记忆?”
只有花簇对此穷追不舍。
花筝并无隐瞒,“当然是找人帮了忙,对哨兵来说濒死是十分危险的体验,这也是为什么受了重伤能活下来的哨兵几乎都会丧失那一段时间的记忆,或者丧失精神体。这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做不到的哨兵都已经死了。但白枕的情况不一样,把她带回来的时候她还留着全部的记忆,几乎时刻徘徊在生死的边缘。所以我找了一位向导帮忙,暂时封锁了她的记忆。”
花簇第二次听到了“带回”这个词。
“究竟是……怎么带回白枕的?”
如果是带回坠入永夜的哨兵,那当然只有一个办法——去对方的精神图景。可这件事就算是结合的向导做起来也成功率极低,更别提别的向导了。
至于哨兵,那是闻所未闻。
当然,如果是花筝的话能够做到也不奇怪,只是……
“这很重要吗?”
对花筝来讲或许不重要,但对她……对花簇来说这件事十分紧要。
“就结果而言,白枕回来了。所以,现在是选择的时间。看到刚才的你们,我终于有些相信爱能战胜一切了。”领袖发出了低低的笑声,似乎对于自己会说出“爱”这个字感到有趣,“你们的事你可以亲自告诉她,我绝不会插手。可是小甜心,那样的反应真的没有关系吗?你能忍受得了一次,能一直忍受下去吗?”
“而且白枕成为领袖的可能性很大……你愿意一直提心吊胆下去呢还是要她放弃自己的价值?调来当你的护卫是很简单的事,但作为你的护卫,她遇到过的危险也不少吧。”
花沐明白的,白枕是十分有责任心的人。无论是保护她也好,去救领袖也好,还是牺牲自己保全大家也好,都是因为在她心中这是自己的责任。
就算调来当自己的护卫又如何,她一定会如惊弓之鸟一般去妨碍白枕的工作。如果是刚刚醒来,犹如白纸一般的白枕,她或许还会不择一切手段,将她□□成无法离开自己存在。
花筝大概就是看穿了这一点,才会瞒着她。
“接下来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好讨厌,花沐明明觉得那样也很不错。但现在,这是摆在她面前的一个难题。她确实需要仔细思考,找出最优的解决方法。
“沐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