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花辞树
因为她还记得沈眷这个名字,所以纵使心酸,也心酸得值得。
可是顾树歌的笑容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凝住了。因为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欢喜。这么一想,欢喜和激动就消失得干干净净,脑海中只剩下茫然。
她对眼前这个人很陌生。她把沈眷这个名字和眼前这个人重合起来了,可是她还是觉得陌生。
顾树歌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来处,不知归处,记忆里空荡荡,仅留下的只有一个名字,她记得沈眷,记得她是她的女朋友。可是她们是怎么在一起的,有一段什么样的过往,她都不记得了。甚至连沈眷的容貌她也忘记了。
开始的时候,她想,她要找到沈眷,因为这是她唯一记得的人。可是现在她就在她面前了,她又失去了方向,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眷心中的花儿还在盛放,顾树歌的笑容却已经消失了。她显得无所适从。
于是沈眷的笑意也渐渐的消失,柔声问道:“怎么了?”
顾树歌想得有些入神,听沈眷发问,她眼带茫然地望向她,目光是全然陌生的,像是在打量一个陌生人。沈眷被这样的眼神刺了一下,心脏处疼得像被剐了一刀。
虽然知道她不记得了,虽然为她在忘记所有的事后,记住了她的名字而感到幸福,可小歌将她当做陌生人的时候,沈眷还是觉得很失望,很伤心。
可她不能表现出来,小歌已经够迷茫了,她不能再增添她的负担。
她到床边坐下,轻轻拍了下身边的位置,示意顾树歌也来。她有许多话要说,想让顾树歌放松下来,这样她们才能交谈。
顾树歌走过来,坐到她的身边。
沈眷看到她坐下来后惊讶了一下,低头看着床,伸出右手,用手心小心翼翼地贴上床单表面。手心贴在了上面,沈眷看到顾树歌眼睛一下就亮了,然后轻轻地把手抬起来,悬空后,又重新向下,又停留在床单上了。顾树歌倒吸了一口冷气,该贴为戳,戳了床两下,结果这次,手指就从床表面穿了过去。
沈眷没有出声打扰,看着顾树歌露出非常疑惑的表情,又改戳为拳,握紧拳头,撞了床两下,拳头还是穿了过去。
她在疑惑为什么她不能碰到东西,却可以坐在这里。为什么她的手心可以碰到,但指尖就会穿过去。顾树歌还在继续尝试不同的触碰姿势。
小歌应该是在寻找规律,确定什么样的情况下,她可以触碰。
她在重新探索这个世界。
沈眷开了口,告诉她:“床是用来睡觉的。你可以坐在上面,是因为我们有时候也会坐在床上。手心可以贴到,是因为我们躺在床上时,偶尔也会把手贴着床放。但是乖宝宝睡觉的时候,不会用手指戳床,也不会用拳头敲击床,所以你戳,或者敲击,都碰不到。”
什么时候能碰到东西,这个,小歌之前跟她说过。现在她又教回给顾树歌。
顾树歌开始的时候听的认真,在听到乖宝宝三个字的时候,她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待明白沈眷是调侃,她又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耳朵尖红通通的。
沈眷看得心软。
“我们之前,一定感情很好吧?”顾树歌问道,她对她好耐心,解释得很清楚。
问完,她又觉得她真是多此一问,当然很好啊,否则,她怎么会什么都忘了,只记得她呢。
沈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你是为了救我,才受重创失忆的。”
顾树歌“啊”了一声,却又不那么意外,既然她只记得沈眷,那她对她一定很重要,那么她是因为她才出事的,也就不奇怪了。
“可惜我不记得了。”顾树歌遗憾道。
“没关系,我记得就好了。我会慢慢告诉你的。”沈眷说道。
顾树歌点了点头,又有些惶恐,万一她一直记不起来怎么办?万一她做得没有以前好怎么办?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记得沈眷的模样,不记得对沈眷的感情,可是她却很害怕会让她失望。
“那你能不能多给我一点耐心?”顾树歌恳求道,“我会努力想起来的。”
沈眷听到她软软的恳请,不由笑了笑,目光柔和,道:“好。”
顾树歌这才安心,诚恳地夸了一句:“你真是个好人。”
沈眷莞尔,这个夸奖,像是在发好人卡。顾树歌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夸奖会引得女朋友发笑,她正要问,门被敲响了、顾树歌吓了一跳,立即正襟危坐,紧张地看向门的方向。
季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提醒她下楼用早餐的。
“是季管家。”沈眷对顾树歌解释了一句,“他是看着你长大的,对你很好。”
“哦哦。”顾树歌应了两声,还是有些紧张,她把沈眷的话记下来了,季管家,人很好。
沈眷关心顾树歌的状况,但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这边的事情拖得越久越危险,最好是速战速决。
沈眷再三问了顾树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得到的都是否定答案。于是,她去换了衣服。等她从衣帽间出来。顾树歌已经坐回床上了,是双腿并拢那种很规矩的坐姿。见她从衣帽间出来,她的目光就跟了过来,问:“姐姐,你要出门吗?”
沈眷点了下头。
顾树歌就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边。
沈眷看着她走近,问道:“你要一起去?”
“嗯。”顾树歌点头,态度很坚定。
沈眷想也好,小歌跟在她身边,她也好放心些。
到了楼下,顾树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里有很多人,整个大厅,都站满了人,他们各自忙碌着。她们下楼,也没人抬头看一眼。
门外还有人进出,有白人,也有黄色皮肤的亚洲人,看起来全部精神饱满,目光有神。
顾树歌感觉到自己格格不入,有一种很深刻的隔膜感。她跟紧了沈眷,不敢离开她半步。
有一个微胖的中年人,拿着一叠纸拦在她们面前。顾树歌跟在沈眷身后,紧张地看着这个中年人,但中年人像是没看到她,径直和沈眷说话。
“最近五年,全英国失踪的中国留学生,从小学至博士,总共十七人。其余工作或是旅游的社会人士,共三十六人。这是根据媒体报道统计的数据,其余像莫盈那样没有引起社会关注的,还不知有多少。”
沈眷道:“这么多?没有人起疑?”
“家人朋友全都尽力寻找过,只是结果都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了了之。都是普通人,再多,他们也做不了。”
他们在说什么?是有人失踪吗?顾树歌听得懂每个字,但是弄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但是光看这大厅里的架势,也知道是在做大事。而且沈眷是领导者。
顾树歌就忍住了发问的冲动,没有插话。女朋友在做大事,她不能打扰的。
于是她就乖乖跟在沈眷身后听着。
那个中年人显出难以启齿的神色:“其中有五个失踪者,不满十岁。失踪最久的那一个,是个七岁的男孩,已经消失四年了。”
随着他这句话,整间大厅突然间静了下来,先是周围的几个人停止了手中的事情,接着远一些的人发现了,也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这边。顾树歌看得出来,他们都很气愤,都在等沈眷表态。
“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能把失踪人口和那个犯罪集团联系起来的铁证。”沈眷说道。
她没有说什么振奋人心的话语,而是有条不紊地把工作安排下去,用行动表明她会追查到底的决心。
于是大厅里,也没有人应话,所有人都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静默地投入工作。在许多人一起,整齐划一地做一个动作时,视觉是惊人的。
顾树歌站在沈眷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心头竟有一些发烫。
刘国华说:“再接下去困难会更多,昨天我们去调查的时候,警方就把嘴巴闭紧了,他们肯定不会再给任何有用的信息。”
沈眷淡淡道:“本来就不能依靠他们。”
刘国华点头:“也是,毕竟是名声不错经常做慈善的本国富豪。国内有回应吗?”
“事关重大,国内的意思是,找到他们的犯罪证据,才好发难,在此之前,大使馆会给予我们暗中帮助。”
“那就好,至少我们有了后盾。”刘国华说道,“留学生失踪案的一名记者失踪了,其他报道过的媒体也全部封口。他们的动作比我们快。”
他接着说:“让警方闭嘴,把这么多家媒体封口。背后的利益团体,很庞大。”
沈眷想了一会儿,说:“官方不能明面上施压,但可以从民间造势。”英国媒体不肯发声,警方不肯配合,没有人知道,他们会逐渐变成一座孤岛,查不到任何线索。那么,得从国内造势才行。很多留学生和国内是保持联系的。
她要出个门。
刘国华送她到了门外,突然问了一句:“如果这个案子和顾小姐无关,您会管吗?”
顾树歌听到顾小姐,开始还没什么反应,直到过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自己姓顾。这个案子跟她有关吗,沈眷是在为她出头吗?她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她望向沈眷,沈眷停下了步子。
刘国华惊觉自己的失言,他补救一般,说道:“这几天调查到的东西都太阴暗,太触目惊心了,我在想,这些事真的没有人知道吗?可是为什么没有人管呢?”
沈眷没有回答他,举步离去。
外边已经停了一辆车。见她出来,有人替她打开车门。沈眷停下脚步,回头,顾树歌就在她身后,见她回头,想到刚刚那个胖子说的话,忙安慰地对她笑了一下。沈眷沉重的面色舒展了一些,也对她笑了一笑。
她们上了车。
到了车上,顾树歌“他们是不是看不到我?”顾树歌问道。
沈眷落下前后座的隔层。隔层的隔音效果很好,不用担心前座的人听到后座的动静。
“嗯,只有我看得到你,听得到你说话。”沈眷回答她。她想,要怎么跟小歌解释呢,这解释起来就有点长了,恐怕得说上好久。她本来是打算晚一点的时候,专门腾出一块时间来,给小歌说一说情况的。
但是顾树歌却没有一点疑惑,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件事。
沈眷笑着道:“你怎么不问为什么。”
顾树歌不解:“为什么要问为什么?”
“只有我看得到你啊。”
“那很正常啊。我也只记得你。你是我女朋友,总该有一些和其他人不一样的‘特权’的吧。”顾树歌说道。至于为什么她不能被看到,被听到,这件事姐姐早就说过了,因为她状态不好啊。顾树歌失忆了,但是对于新的知识点她记得很牢的。
她理直气壮地说着“特权”,沈眷既好笑,又觉得温暖,小柠檬没有记忆,也还是那个会让她高兴的小柠檬。
然而顾树歌却很低落,也很迷茫,因为虽然她知道沈眷是她的女朋友,她们间也有很多的“特权”,可是她把对她的爱意也忘记了,她对沈眷没有那种女朋友该有的喜欢的情绪。
“你写了很多日记,等回去就给你看。”沈眷说道,看日记,是了解过去最好的办法,也许里面的一些事件刺激到大脑,小歌就会想起来了。
顾树歌看得出来,沈眷希望她能想起来。她顿时涌起一阵愧疚,不敢看沈眷的眼睛了。
沈眷思索着,不知道鬼的失忆和人的失忆有没有共同处,她是不是应该咨询心理医生。
沈眷想着,事情一下子就乱了起来,显得千头万绪,乱糟糟的。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烦,反而语气平缓地宽解道:“只是看一看,了解一下过去,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的,不要紧,你能回来我就很满足了。”
顾树歌抬了下头,触上她温柔的眼眸,她顿时像触了电一般,立刻转开目光,不敢看了,愧疚在她心底蔓延,像是爬满了蚂蚁,让她的心乱糟糟的。
她对她没有爱意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沈眷了。她知道的话一定会很伤心的。
第七十七章
车子行驶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两侧车窗上,飞速行驶的车流井然有序。
顾树歌有些沉闷。她看着车窗外,他们的车子驶上了一座大桥,朝远处看,她看到江水奔流。
这是什么地方?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是生长在此,还是其他原因,顾树歌没有一点头绪。
“你们刚刚在讨论什么?”顾树歌问道。
“一个很大的案子。”沈眷回答道,她现在是去大使馆的路上,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程,她干脆从顾树歌在超市外帮助了一个陌生人说起。
顾树歌听得聚精会神。紧张的地方,她屏住呼吸,惊险的地方,她不由自主地朝沈眷靠近。
听到车祸发生,顾树歌完全呆住了,她看着沈眷,问:“所以,我已经,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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