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笺
程归鸢不容拒绝地重复了一遍:“手机给我。”
“……”顾砚秋把手机解锁以后给她了,不忘提醒道,“别吓唬她啊。”
程归鸢:“我需要吓唬吗?事实就能吓死人。”
顾砚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程归鸢从她通讯里找到“亲爱的”, 看看联系频率,基本上确定是林阅微了,按下了拨号。
林阅微刚听到登机广播,正要出去,便接到了顾砚秋的电话。
林阅微一直没等到她到家报平安的电话,心里正担心着呢,忙不迭地接起来,如释重负道:“终于打电话了,路上堵车了吗?”
程归鸢:“是我。”
林阅微看了看来电显示,心脏立刻咯噔了一下:“怎么是你?不是,顾砚秋的手机为什么在你手上?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混乱,你说吧。”
程归鸢:“是这样的,刚刚砚秋出了车祸……”
林阅微脑子里轰的一声,感觉时间仿佛静止了似的,耳边的一切都没了声音,后来程归鸢说了句什么她也没听见,滋拉滋啦滋啦,大脑宕机,都是小时候电视里那种雪花声。
她手撑了一下近旁的桌子,勉强稳住了身形,让自己不至跌倒。
王圆圆:“微微,你到那边的行程安排……”
王圆圆回过头,眼神还没来得及对焦,一阵风从眼前刮过,王圆圆冲着林阅微的背影焦急喊道:“方向错了,登机是这边!”
林阅微没有回头。
王圆圆一跺脚,只能握着机票,跟着她跑向了相反的方向。
航站楼大得很,到处是人,放眼全是指示牌,林阅微心急如焚,眼前被雾气充满了,一时根本找不到正确的路在哪里。
程归鸢:“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人没事。”
林阅微茫然地想:什么?
程归鸢提高了声音:“人没事!你别担心。”
林阅微浑身脱力,跟上来的王圆圆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胳膊扶住,担心地看着她几秒钟才缓缓抬起来的脸:“怎么了?”
林阅微艰涩地滚了一下喉咙,看着她说:“带我出去。”
王圆圆:“可是飞机……”
林阅微冲着她吼了声:“我要出去!”
王圆圆被她吼得一懵,接着听到她以极低的声音道歉:“对不起,请你带我出去。”
王圆圆牵着她的手找到航站楼的出口,打了车,林阅微清醒地问对面的程归鸢:“她人在哪儿?”
程归鸢报了个地址,林阅微把地址原样重复给司机。
车程大半个小时,林阅微布满细汗的双手死死握着已经挂断的手机,低着脑袋,一言不发,整个人好像一尊没有生机的雕像。
出什么事王圆圆不知道,但听那个地址是公安局的,应该事态很严重,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只密切注意林阅微的反应,一路无话。
出租车在警局门口没停稳,林阅微就冲了下去。
“微微,你等——”
王圆圆付了车钱,眼前已经不见林阅微的人影。
事况比较简单,顾砚秋没用多久就做完笔录出来了,警察调取过监控,发现大货车来回碾压多次,非常可疑,他此时正站在顾砚秋面前,点头保证说:“你放心,我们会追查到底,沿路都有监控,那名司机的身份很快就能确定下……”
他话音未落,顾砚秋若有所感地偏头朝门口看了一眼,眼神一暖:“林……”
她的称呼尚未完全出口,脸色煞白的林阅微便朝她狂奔了过来,直接撞进了她的怀抱里,顾砚秋被她冲撞得倒退了好几步,腰抵在桌子上,才止住了后退的趋势。
顾砚秋顾不得撞疼的腰,手抚上她的背脊,刚要出声安慰,便听到怀里的人毫无征兆地嚎啕大哭起来。
警察清咳了一声:“这……”
程归鸢解释道:“家属。”
警察说:“可以理解。”
程归鸢去和警察交涉未完的事宜,把跟着林阅微过来的助理王圆圆安排了一下,嘱咐她帮林阅微请个假,再把那一对黏在一起的小情侣带上了自己的车。
林阅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妆全都花了,依旧停不下来,边哭边上下检查顾砚秋有没有伤到哪里。
眼看着都要上手了,程归鸢不得不清清嗓子,打断道:“二位,这里还有一个呢。”
林阅微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顾砚秋脖子里。
顾砚秋手往前伸,程归鸢把前面的抽纸包放到她手上,发动了车子。
“没事了没事了,不怕。”顾砚秋搂着林阅微安慰了一路,平安到了家。
程归鸢降下车窗,说:“有事打电话啊。”
顾砚秋应下,扶着林阅微进了家门。
林阅微平复了心绪,而后出离愤怒起来,极其笃定道:“肯定是贺松君,除了她还有谁这么恨你。”
顾砚秋也猜是她,但林阅微激动她不能跟着激动,不然两人就全无理智了,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安抚道:“这事要讲证据的。”
林阅微怒道:“什么证据,我打电话给顾飞泉,问问他妈在哪儿就一清二楚了!”
顾飞泉接到电话也是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人没事吧?”
“有事我还能在这里好好跟你说话吗?”林阅微知道顾飞泉和这事肯定没关系,但无可避免地迁怒,带上了火气问道,“你妈在哪?”
顾飞泉皱眉:“你怀疑我妈?”
“不是怀疑,是肯定是她!”
“你先冷静一下,我妈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她哪有这个胆子。”顾飞泉虽然最近也老是右眼皮乱跳,感觉要发生不好的事,但他不认为贺松君是敢杀人的人,这可是杀人啊。
“她人在哪儿?!”林阅微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就在医院里啊,我给她打个电话。”顾飞泉把电话撂了,拨贺松君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顾飞泉手机跌落在地上。
他妈妈从来不关机的,她平时不玩手机,所以每次电量都能用很久,今天早上顾飞泉从医院出来,还看过他妈妈的手机,电量接近满格。
顾飞泉的秘书站在办公室门口,手里抱着文件,抬了手正要敲门,房门却从里面打开了,“顾……”
顾飞泉撞开秘书的肩膀,一阵狂风似的刮了出去,文件纷纷扬扬洒落一地。
***
公安局门口站岗的民警身姿挺拔,眼睛却奇怪地看着这个在门口徘徊不去的中年妇人,她大约有五十多岁的年纪,穿得很时髦的样子,看起来是富贵人家。
电话铃声响起来,贺松君盯着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几秒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眉眼阴郁地接了起来,沉声道:“成事了吗?”
电话那头男人醉醺醺的声音:“成了,车撞成了废铁,人估计也成了烂泥,神仙都救不回来。”
“好,剩下的钱我会给你的家人。”
“谢谢你,”男人的声音好似清醒了一些,“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能给家里留点儿是点儿。”
贺松君出了口心头恶气,心里却并没有轻松起来,她走到了公安局门口,最后回头深深看了眼繁华的街道,好似将她三十年的过往走马灯般看尽。
她仰头朝站岗的民警平静地道:“警察同志,我杀了人,我要自首。”
顾飞泉去医院的路刚开到一半,便接到了公安局的电话,皱眉道:“你好?”
轮胎刮擦过地面,发出刺耳声响,他把车紧急停在路边,嘴唇发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
顾砚秋车祸的事情第二天传到了冉青青耳朵里,冉青青听林阅微描述,差点当场晕过去,火速赶到了她们俩的住处,还带了一整只土鸡,要给顾砚秋煲汤压惊,顾砚秋哭笑不得。
冉青青瞬间就让屋子里沉闷的气氛活跃起来,林阅微抱着猫跟她妈斗嘴,顾砚秋在一旁笑看着,接到了警局的电话:“自首?”
林阅微和冉青青同时静下来,偏头看向她。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顾砚秋挂断电话,迎上两人的眼睛,沉声说,“贺松君自首了,她买的凶,想要我的命。”
“你真是命大。”接待顾砚秋的这位警察也很唏嘘,说,“那人是故意喝了酒去撞的,喝多了,没注意到你提前下了车,再加上货车盲区大。你当时要是真在车里,现在就……”
林阅微和冉青青互相搀住了对方,顾砚秋往回看了一眼,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警察跟着看向她身后:“这都是你家属吧?比刚刚还多了一位。”
顾砚秋还没答话,冉青青说:“我是她妈妈。”
顾砚秋眼神微动,没有作声,默认了。
警察又和顾砚秋说了说细节,接着安慰了她几句。再调查两天,如果事实明确,证据确凿,不出意外的话,剩下的事就交给检察院了。
***
贺松君自首了,在警官的盘问下供认不讳,她本来就打算用后半辈子换顾砚秋一条命,现在顾砚秋死了,她怎么样都可以。
可警官核查后传来的消息却是,顾砚秋死里逃生。
她不敢相信,但她教唆杀人的罪名没办法摘掉,被暂时扣在拘留所,等待事实调查。
顾飞泉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公安局,浑浑噩噩被人领着去见贺松君。
贺松君涉嫌刑事犯罪,上了手铐,坐在顾飞泉对面,神情平静。
顾飞泉:“妈你怎么那么糊涂啊——”
贺松君不吭声。
顾飞泉急道:“妈,你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他尚且抱着一丝希望,眼含期待地看着她,“那个人不是你请的是不是?你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对不对?”
“是我干的。”贺松君掀起眼皮,波澜不惊地看了他一眼,“这次没死算她命大。”
顾飞泉难以置信道:“妈——”
贺松君冷冷地打断他:“我看你是魔怔了,整日被那个女人的女儿骗得神魂颠倒的。”
顾飞泉下意识替顾砚秋辩解道:“她没骗我。”
手铐“哗啦”一阵乱响,贺松君突然暴起:“她就是骗你了,她妈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更不是!”
顾飞泉敏锐地从这中间抓到一点什么东西,愣了下,甚至都没顾得上反驳。
贺松君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顾飞泉看着她,大脑飞速地转动着,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说:“妈,我去给你找最好的律师,我一定会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