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请君莫笑
南宫静女反应了一会儿,怒道:“你是说这水症有可能会影响到缘君的头脑?”
见王御医点头,南宫静女心如刀绞,连呼吸都不再顺畅。
她转头看了看床上熟睡的齐颜,这样的结果这人定然无法接受,纵观大渭开国至今连前朝也都算上,高中二元一花者尚屈指可数。
她本是异族人,八岁才开始学习说话写字,想也知道她取得今日的成就付出了多少努力和汗水,朝廷让她国破家亡,又被渭国先锋官逼到跳了洛川的落下的水症,如今还要夺取她最引以为傲的天赋,这要齐颜如何释怀?
南宫静女不禁回忆起了与齐颜昔日的点点滴滴,脑海中闪过的皆是她运筹帷幄,天纵奇才的炫目模样。
难道这些……都将不存了吗?
南宫静女并不在乎齐颜是否风采依旧,即便她自此变得痴傻,自己也绝对不会又半分嫌弃,今生今世……
念及此处,南宫静女的心头又是一跳,这人……是女子啊!
自己在想什么呢?这人明明是女子啊,两个女子何来今生今世……
转而,南宫静女又想到了自家二姐,想到她说起小蝶是眼中有光,嘴边带笑的幸福模样,沉默了。
南宫静女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齐颜,连王御医告退去煎药的声音都没听到。
她还是她,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身形,一样的轮廓,左边脸颊上那道旧年的伤疤淡了不少,还是一样的俊美。
熟睡的她恬静万分,透出一股男子没有的柔和。
原来……她一直是她,眼拙的是自己罢了。
南宫静女又看向齐颜的胸口,自己曾看过她胸口的烫伤,就是这平坦的胸口彻底骗过了自己,南宫静女的心头一跳,她记得齐颜说过:她为了抑制女子的特征曾服下奇毒,继而开口问道:“除了这水症,她的身体还有没有其他的问题?”
没有得到回答,原来王御医已经不在殿内了。
南宫静女想了想:此事关系到齐颜的身份,还是不要让内廷的人发现端倪为好,等到这淮南的局势平定下来自己发布一道皇榜,在民间为齐颜寻找一位高人入宫调理,在此之前先把水症好好治一治。
也不知齐颜之前睡了多久,在南宫静女发现后她又睡了两天两夜,淮南的战报一封接一封,纷杳而至。
六部尚书和中书令邢经赋根据国库的情况商议了一番,认为若是朝廷无力开战,女帝陛下应尽快颁布罪己诏安抚暴民,减少民间的损失,也避免暴民的队伍进一步扩大,危机到朝廷社稷。
所有的折子奏请南宫静女照单全收,却保持了沉默。这两日南宫静女衣不解带地照顾齐颜,干脆命人把御书房的御案都抬到了承朝宫,摆到正殿处理朝务。
不过两日,淮南的战报便不甚乐观,淮南距此快马加鞭也要十日左右的路程,实际情况或许比奏报上的更糟糕。
但南宫静女的心中憋了一股劲儿,十分抗拒颁布罪己诏,邢经赋看穿了南宫静女的心思,主动入宫面圣,劝解说:上位者,要有胸怀天下的气度,要忍世人所不能忍,担世人所不能担之重担。老臣知道陛下励精图治,勤政爱民,但……
南宫静女听完邢经赋说的,心中愈发苦涩。难道真的因为自己是女子,气度不够?
南宫静女没有答复邢经赋,她想等齐颜醒来听听对方的看法,若是齐颜也是这个意思,那么……这份委屈自己便受了。
第三日清晨,南宫静女被吵醒,昨夜又是一个通宵,天快亮了她才伏在案上睡了一觉,蹙着眉看着满脸喜色的宫婢:“何事?”
宫婢跪到地上:“启奏陛下,大宫醒来了!”
南宫静女豁然起身,冲出正殿直奔寝殿而去,连黄绸子都忘了盖。好在新上任的内侍总管已经能担事儿,关了殿门守在门口不准任何人入内。
南宫静女拎着长长的帝王裙摆,后面举着屏扇的内侍一路小跑的跟着,南宫静女冲入寝殿:“缘君!”
齐颜顶着一脸病容斜靠在床头的软垫上,看到南宫静女进来琥珀色的眼眸闪了闪,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容:“陛下。”
见齐颜居然掀开被子想下床,南宫静女快步来到床前,生气又心疼地说道:“别起来!都这样了还拘什么虚礼?”虽是严厉的内容,但语气又轻又无奈,根本听不出半分责备。
齐颜停住了掀被子的动作:“是。”
长长的沉默后,先开口的是齐颜。
齐颜:“朝堂上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南宫静女目露惊奇,随后又皱了皱眉:“可是宫人和你嚼舌头了?”后宫不得干政议政,除了齐颜任何宫人都不允许妄议政事。
齐颜觉得心口憋闷,叹了一声:“陛下瘦了,也憔悴了。”
闻言,南宫静女心中的委屈莫名涌了出来,她点了点头,毫无保留地说道:“淮南起了战事,暴民成立了一个‘振乾军’昨日收到的最新一封奏报上说,暴民里应外合已经占据了三座城池,队伍日益壮大,目前淮南节度使正在带兵镇压,但因为没有得到朝廷的明确指令并没有展开攻势。入冬了淮南虽然比京城暖和些,也是草木凋零行军艰难。而且这些暴民多是当地人,他们占山为王,对地形熟悉,城内又多有亲眷故旧,一有风吹草动就能收到消息,所以几次镇压都收效甚微。朝廷现在虽然兵多将广但暴民占据地利,若开战定是一场拉锯战,大军一旦开拔,战则必胜否则天威尽失,可是若是打起来一个月的开销就是七十五万两白银,朝廷就是砸锅卖铁也只能勉强维持三个月的开支,所以……”
齐颜自然地接过话头,缓缓说道:“所以,那些老臣是不是奏请陛下颁布罪己诏,安抚暴民?”
南宫静女不仅不意外齐颜说的,心里反而有些侥幸的期待:或许……御医说的过于严重了,这人不是好好的么?
南宫静女点了点头。
齐颜:“陛下的意思呢?”
南宫静女不想干扰齐颜的判断,于是说道:“我想先听听你的意思。”
齐颜:“臣的意思是……这罪己诏万万颁不得。”
南宫静女神情一阵,心头阴霾一扫而空,追问道:“为何?”
殿外突兀的禀报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陛下,早朝的时辰到了。”
南宫静女:“秋……”只一字,便戛然而止。南宫静女本想让秋菊传旨今日不去早朝了,左不过就是那些老臣让自己下罪己诏而已。
一个“秋”字,打破了难得的温存,让气氛陷入了沉默。
南宫静女没说什么,齐颜亦是。
齐颜送走秋菊和陈传嗣及夏荷已经有些日子了,二人默契地没有再提起,可是秋菊毕竟跟随南宫静女多年,这份存在感不是短时间能抹去的。
齐颜固执地没有告诉南宫静女实情,一方面她不想暴露四方钱庄,另一方面她知道南宫静女心软,知道这几人还活着一定会把他们找回来,到时候又要陷入危险。
于是这件事便逐渐成了横在二人中间的,一根看不见,摸不到的刺,只要不小心碰到就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