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太阳菌
柳归真道:“守山阵法破了后,左家的人便杀了进来,我们人手不足,倍受压制。”
顾浮游记得带弟子守山门的是闲散仙人。闲散仙人乃是季朝令师叔,只因修为滞留在洞虚中期近千年,所以推了所有门派事物,一心修炼,门里尊他为闲散仙人。门中另有一位守一元尊,乃是季朝令师伯,已是分神初期,云游方外去了。这两位尊者与一位掌门,是玄妙门的三大顶梁柱。
虽说有闲散仙人带领弟子守山门,但如今玄妙门省亲,许多内门弟子都出门未归,以至于玄妙门人手不足,只怕现下虽有这位仙人在,也是艰难支撑。倘若内门弟子俱在,那位元尊也在门内,如今也不至于毫无底气。
玄妙门也是有收集消息的探子的,若是早知虚灵宗动向,发出消息让弟子和师长归门,现下也不似这般手忙脚乱了。左家怎么就算得这么准。怎么感觉玄妙门似毫无准备,被人突袭至静笃山。
门中收集消息的是谁?顾浮游想了想,是季夕言。
顾浮游一念闪过,苍白了脸色。不该啊,这门内谁与外人勾结,都不该是季夕言,他贵为长老,又是季朝令同胞弟兄,玄妙门也不似左家争权夺势,掌门儒雅谦和……
顾浮游想起当初在万通城瞧见季夕言与左岳之相会的一幕,心陡然沉了下去。
九猿道:“六鹤长老的守山阵法怎会破了,六鹤长老出了什么事?大长老何在?”
柳归真道:“弟子从山门来,不知希夷峰上发生了何事。”
此时,远处空中仿佛裂开一道口子,像是镜面破碎一般,破口成梭状,极难发觉。季夕言站在一片黑影中,从破口处往外俯看象形殿。他怀里一只木偶跌下来,落地成人。
这人消瘦的身形,深邃的五官,舒展了身姿,笑道:“季长老,他们找你呢,你不去见见?告诉他们六鹤长老已然死了,希夷峰已掌握在你弟子手中。”
季夕言背着双手,说道:“左执法,不去捉拿两个丫头,倒有闲心跟我说笑。”
左韶德恍若未闻,他取笑道:“季长老只知道一个钟靡初离开的方向,便明白季朝令要让她们去哪,能将她们骗转来。知兄莫若弟啊。不过,要是你先前能多动动手指,直接将她俩捉了给我们,现下也省了本座劳动筋骨了。”
季夕言看向他,说道:“我与左家互帮互助,各取所需。捉捕她俩,并不在我们商定的范围内。替你们追回来放到罗网里,已是便宜了你们。”
左韶德笑道:“季长老只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与脸面罢了。六鹤长老与希夷峰上的弟子也是本座和杜判的傀儡帮着料理的,可毁了我所有的法器。季长老这时候还端着做什么……莫要这副神情。哈哈,正是因为如此,本座才认为季长老与我左家相合,更适合做掌门。放心罢,季朝令我们会帮你解决,钟靡初我们也会帮你解决,凡是不服你之人,今日都逃不脱。”
季夕言忽而道:“季朝令,要活的。”
左韶德半晌笑道:“既如此,那随你。”
九猿和钟靡初等人知道山门状况艰难,钟靡初要前去相助。九猿一把拉住她,推着顾浮游,说道:“助什么助啊,你跟这死丫头快走!东离和归真,你俩一起!”
钟靡初道:“门派危难之际,弟子愿与门派共生死,宁愿死守山门,也不要一人逃走。”
九猿道:“你糊涂啊。左家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发了疯病,要咬死玄妙门,你死守有什么用!你走了,寻到你守一师叔祖,召回在外的弟子,就算这左家今日真将我们吃下去了,有你们在,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玄妙门就不算毁了。届时你是潜心修行,自己报仇也好;是向三洲借力复仇也罢。君子报仇,三千年不晚,到时候再叫他们把骨头吐出来才是正经!”
九猿道:“六鹤在门里瞎捣弄阵法,我知道门中有几处隐蔽的传送阵法,虽不知会传送到何处,却也总比你们留在门中强,快些跟我走!”
左韶德在虚空中看到现在,觉得差不多了,说道:“那便先取钟靡初。”他取下背后的一把弓,弦拉开之时,弓上灵光汇聚,灿若金乌,他向钟靡初后心瞄准,弦拉到极致,啪的松了手。
箭从空中裂缝射出,尖啸刺耳,直袭而来。
第50章 没想好取啥标题
灵箭转瞬袭至钟靡初身后, 钟靡初方始察觉, 躲避或防御都已晚了。
“退开!”九猿在侧, 修为高过众人, 先一些些察觉有人偷袭,迅速运转灵力。地下土壤破开青石砖,如潮水一般上涌,一瞬坚化成岩石,成了一堵坚墙, 拦在钟靡初身后。
可一来紧急之下, 九猿无空闲使出全力, 二来对方准备充分, 一箭射来, 灵力是十足十的凶悍。那灵箭势如破竹,冲破了岩壁,期间只有一瞬的停顿。
钟靡初躲仍旧来不及躲, 就是她躲了, 她身后还有顾浮游三人在。顾浮游躲不开, 柳归真又受了伤,承受不下这一箭。感受着灵箭浩瀚灵力,她明白, 自己也承受不住这一箭,但总比身后三人强些。
那一瞬的停顿,至少给了她召出庚辰的机会,正面迎上这只灵箭, 一经接触,灵光大盛。这灵箭的法器是个火属性,水火不容。倘若她的修为比偷袭之人的高,那便是水克制了火。若是偷袭之人修为高些,那便是火克制了水。
这灵箭一点便有千钧之力,近乎将她双手折了,偷袭之人的修为高出她不止一个大阶。
一息间,咔嚓一声,庚辰从中断折。灵剑与主人心意相通,剑修折剑,功体必然受伤,钟靡初嘴角溢血。灵箭与庚辰对抗一瞬之下,光芒虽弱了,但仍有余威。
灵箭射断庚辰后,再无一物阻拦,射中钟靡初心口。
这些不过是两次呼吸间发生的事。钟靡初倒地,顾浮游就在她身后,扶住她身子,被带的搂着她跪坐在了地上。钟靡初一倒地,偏过头,吐出一大口鲜血,心口处白衣上也晕出一片红痕。
顾浮游颤声道:“钟,钟靡初……”她脑海里有一瞬的空白,随后翻涌上来一片阴冷的黑暗,那是因她触碰到了一个想法——钟靡初会死。那一箭如何恐怖,她知道,她站在后边都毛骨悚然了。那箭射在了钟靡初的心口上。龙族有鳞甲,是世间最硬的灵物,护心鳞是所有鳞甲里最硬的鳞片,少有灵物能碎了它,可这些说的都是成年龙族。钟靡初按龙族年纪来算,只是一条幼龙,龙角,尖牙,利爪,鳞片统统未长成,她的鳞片对于成年龙族来说,太过柔软,是不堪大能修为全力一击的。
钟靡初咳嗽了几声,溅出血来,脸上一片血污。
东离叫了声:“柳师弟!”
柳归真性子沉稳,却也被方才这雷霆一击惊骇住了。东离叫他,他醒过神来。东离道:“麻烦你。”柳归真看着她神色,一瞬便明白了过来,连忙脱下外衫,立起来遮住一面,自己侧过了头去。
东离手忙脚乱解开钟靡初衣衫,手上打着颤,就是将衣带解不开,只能狠命一扯,将它扯断了,褪下钟靡初半身衣服。钟靡初心口伤痕奇特,并不似被箭矢射中的伤痕,而是一块扇形的血痕,仿佛被活生生撕下一块扇形的血肉下来,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狰狞。
东离怔着喃喃道:“万幸,只是护心鳞碎了……”方才那一击,已然叫钟靡初去了半条命,现下庚辰已断,若是心脉再伤,哪怕只伤一点,也是回天乏术了。
东离神情还有一点怔,手上已经开始为钟靡初稳定伤势了。那护心鳞碎了,哪里算得是万幸。龙族鳞甲能掉了再长,只有护心鳞这么一个例外,一生只有这么一片。碎了,便再长不回来的。顾浮游为钟靡初掩好衣裳,如雪的肩头上,黑色的兽纹旖旎而下,到了暧昧缠绵处。她上次匆匆一瞥,看不真切,如今能看了,蔓延在上的鲜血却似烈火,烧的她双目疼痛,烧的她心扉灼疼。那是锥心刺骨的痛处,伴随着莫名的恐慌,成了这世间最折磨人的酷刑。
顾浮游翻出储物袋来,一股脑的将里边丹药瓶全倒了出来,声音哽塞:“东离师姐,你瞧瞧,有没有用的上的。”
顾浮游拿出一方手帕,给钟靡初擦拭下颏血迹,手上发抖,总是稳不住。她恨,恨自己卑微,没有滔天的权势,制裁左家的任意妄为,恨自己愚笨,没有高深的修为,护住自己想护的人,也恨自己无用,现下连为钟靡初拭血这样的小事也做不好了。钟靡初受伤虽重,神智还算清醒,缓缓抬手,握住了顾浮游的手腕。顾浮游笑道:“你不会有事的,我们还要去虚极山……”这笑却着实难看。
顾浮游的手腕细。钟靡初的手指长,将她手腕整个的握在手里,声气微弱的应了一声:“嗯。”
那厢钟靡初一倒地,九猿怒吼出声:“哪个孬种,背后伤人!”
左韶德在裂缝里正惊异不已。他口里虽跟季夕言开着玩笑,说是所有法器都毁了,其实还留下了一个,便是这逐日弓,一箭能蒸发了江河,这样的神弓,配上他一个洞虚期修士十成十的力,竟然不能将一个金丹期的丫头射个对穿!九猿那老头子能卸多少力,大部分还不是钟靡初承受了。他摇头咋舌:“不得了,不得了,留不得!”他正要再补一箭。
九猿结阵一召,一头丈高的白猿现身,铁塔一般,仰空一吼,震耳欲聋。这是九猿的灵兽,他身为与御兽一课的长老,自是深熟御兽之道,这白猿已为他养至元婴,颇具气概。灵兽一向耳聪目明,何况是修为深厚的灵兽。这白猿一跃而起,朝着空中那处裂缝上一挥拳头。那片虚空似镜子般碎掉了。
左韶德和季夕言落了下来。九猿瞪着眼睛:“大长老,你怎么和他在一起,你!”九猿不是个蠢笨的人,稍一深想便能明白。左家聚集修士,围攻玄妙门,为何门里没有得到丝毫消息?守山大阵为何突然破了?是门中有人刻意隐瞒不报!是六鹤长老出了事,可六鹤长老又不是无用之辈,怎可能就被人毫无声息的解决了,因他信着那人,丝毫不曾防备,这才被人得了手!
“是你,你背叛了玄妙门!你,为什么是你!”他们这一辈的人,几千年的情谊啊。“季暮!你个混账东西啊!”
九猿怒不可遏,攻向季夕言,却叫左韶德有了可乘之隙,朝钟靡初几人杀来。顾浮游几个哪里扛得住,伤的伤,弱的弱,跑都跑不走。左韶德腾空,弓开又是一箭,前一箭折了钟靡初半条命,好歹拦下了。这一箭却又有谁能拦。
灵箭袭来,锐利的风刮的顾浮游脸上生疼。众人命在顷刻,可就是这顷刻间,一声虎啸,灵光化作的白虎从旁咆哮扑来,将灵箭撕了个粉碎。一道人影伟岸,身姿矫健,手向空中一抓,白虎化成长/枪。那人挽了个枪花,直指着左韶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