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檀栾
七星双凤刀刀身颤抖不停,震出迭迭涟漪般的嗡鸣。
刀气震荡之下,周遭魔修纷纷发出惨叫,金丹化神神魂俱灭,合体也只能苦苦支撑。方才混乱无比的空间,此时竟只剩了小猫两三只。
“……”
魔修:我当时真是害怕极了
三五个合体期魔修身形被刀气震荡得扭曲,面容痛苦,仍不愿放弃,朝宋翩跹飞扑而来,攻势愈发猛烈。
宋翩跹单手应敌,竟能跟他们斗个旗鼓相当,她心下愈发疑虑,这些合体怎么半点合体的模样都没有?竟比她从前斩杀的化神期修士的攻势还温和。
是魔修太弱了?不会,魔修下手歹毒是出了名的。
宋翩跹想着,反手斩去一个魔修的左臂。
血如弓箭从断口迸溅而来,溅在紫灰石壁上。
但魔修仍然不当回事,其他人对同伴的遭遇也无动于衷,眼都没斜一下。
若是如此不懂协作,那还有机会。宋翩跹还要故技重施,拿捏魔修不知合作的弱处再战,便看见其中两个魔修齐齐僵硬了瞬,随即转变目标,将刺向自己的刀挥向了她身侧——
郁仪。
宋翩跹瞳孔紧缩,身形一转便要直接为郁仪挡下,但郁仪动作比她更快,推了宋翩跹一把,借着这股力道将两人分开。
魔修砍了个空,身形踉跄。
宋翩跹稳住身形,提刀而立,立刻去看郁仪。
这些魔修对自己不足为惧,可是对郁仪来说却极为致命,她不能拿郁仪冒险。
如今九条洞道中空旷无比,其他魔修已经带着道修席卷而去,自己将合体都牵制在这里的话,郁仪离开这里更安全。
宋翩跹当即下了决定,睇视郁仪:
“走远些,等我。”
这句话分成两段,短促简洁,但她知道郁仪明白她意思。
隔着中间高大粗莽的魔修,纤细的少女扶着石壁站起来,裙摆上沾着些紫灰的石末,少女抬眸看过来,抿紧唇,低声道:
“姐姐小心。”
少女说完,又看了眼宋翩跹,顺着石壁溜入洞道,消失在这个小型战场。
魔修没等她们说完话便攻上来,宋翩跹摈弃顾虑,脖子向两边一歪,发出松松筋骨的清脆声音,她眼神专注,面容肃杀,提刀开启一场酣畅淋漓的屠杀。
也正因此,宋翩跹错过了少女最后递过来的那个眼神。
那个带着愧疚和不舍的柔软眼神。
……
最后一个合体期魔修捂着丹田处的刀口踉跄退开,倒在地上,他身上到处是血窟窿,魔气奔逃般散逸,转息跟随其他同伴老路,身陨道消了。
不算大的平地里,如今遍地残肢,一片死寂,只有一抹窈窕女子的身影仍立得笔直。
她一身红衣法袍浓郁似血,泛着暗红的青丝被灵气裹挟,勾勾荡荡地飘摇着,妖异而诡魅。
手中的七星双凤刀已被魔血染尽,看不出原本颜色,她分明是道修,却比地上这些魔修更像地狱修罗。
宋翩跹看了眼紫灰石壁上飞溅斑驳的血迹,收敛气势,青丝自空中温顺落在她背后。
她垂下长睫,意念一动,将刀和自己身上的血污清理干净,去找郁仪。
——可她没有找到。
宋翩跹徐徐吐口气,在幽暗的小道中,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
她指腹擦过温润的青玉。
是留有郁仪神念的玉牌。
-
“你们可以退下了,在外头守着,别让人扰了我们。”
华美奢靡的宫室内,低沉微哑的女声响起。
半透明的玄青纱幔将床帏虚虚遮掩,只能隐隐窥见里头躺着个女子。
床榻前,只有人小腿高的银狐命令道,口吻随意而自然。
在她身前,三位合体期魔修束手而立,乖顺异常,宛如仆人般,被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就像此时,她一声令下,魔修们便齐齐应声,恭敬地退出了宫室。
以旁人目光看这幕,会觉得极为奇诡,可身处其中的人却没有谁觉得不对。
魔修甚至不忘记带上宫室的门,动作小心翼翼,生怕造出点声响,惹了大人不快。
在魔修退下前,曼枝已回转身形,轻巧跃上柔软的床榻,踩着软绵如云的锦被,凑到昏迷的楚风身前。
方才,她和郁仪说明计划后,便号令魔修将他们尽数冲散,她带着楚风来到了此处——
当然,为了让楚风“听话”,她直接命令魔修打晕了她。
自再见楚风以来,这是曼枝第一次能好好看看她。
楚风皮肤非常白,透着冷,好像是用永不融化的山雪细细抹出来的皮囊。
余下的山雪,便在她脸上堆出了这精致冷漠的容颜。
曼枝放任自己为美色所惑,凑近楚风——
下一息,却又啪的移开了狐狸脑壳。
没别的,狐狸白胡子不小心怼人家脸上去了。
曼枝定了定神,见楚风在昏迷时也轻轻蹙起了眉头,不得安生,这才捡起正事。
她用狐狸爪子扒拉开楚风的袖口。
果不其然,那如冰雪凝成的、握着青灰佛珠的手,如今大半个手背爬满白色麟片,在光下如明珠生晕,且直往她手腕蔓延,余下的被袈裟盖住,曼枝看不到。
“就这点本事,还敢进迷阵来,不怕现了原形。”
仗着对方听不见,曼枝哼笑一声,自言自语:
“要不是有我,你这次就翻车,还不谢谢老娘。”
骂归骂,床上楚风不过再露出了点不舒服的神情,曼枝就巴巴地拿出刚从郁仪那要回来的芥子戒,手脚分外麻利地在洞府中翻找起来,不多时便把贯灵液找出来了。
即使在七千年前,贯灵液也是极珍贵的灵药,它能让修士增强对自己神魂的控制,让本体更为自洽,可以说每个修士都用得,是增益灵药,永不嫌多。
现在用在不受控制现出原形的楚风身上,能让她把兽形和人形间的转换处理得更为自如,也能把体态控制得更好。
这点余量,还是曼枝自己舍不得用完,省下来的。
此时给楚风用,曼枝没有半分犹豫。
曼枝自认品性优良,对嘴对嘴喂药什么的一点想法都没有,她坐得很端正,用术法让瓶子凌空而起,倾斜了瓶身,让银白的贯灵液一点点滴在楚风唇上。
楚风薄唇抿得紧,贯灵液宛如浮光掠影,只能停留在表面上,曼枝就用术法掰开她嘴巴,让贯灵液顺着唇齿流入她口中。
但……不得不说,贯灵液汇聚在楚风的淡色唇间,登时让楚风那张常念佛偈的唇泛起薄光,水润娇嫩了起来。
“……”
曼枝看了一眼,两眼,移开了视线。
她感到一阵闷热,嫌弃地扒拉了两下床幔,这鲛纱帐幔据说可用上万年,怎么才七千年就不透风了?
可鲛人一族早在七千年前便被道修灭了族,如今想找人算账都找不到。
说起来,如今道修习惯把那时称作正邪一战,把妖魔修放在一处,可事实上,那时妖魔人战成一团,魔后和妖王听着身份相当,可从来不是并肩而立的一王一后。
她率领魔修和妖修站在一处的次数寥寥无几,鲛人灭族一事上是其中一桩。只因鲛人是妖修,但魔后喜爱鲛人织出的鲛纱,魔修便也跟着保鲛人。
可惜了,鲛人一族族人稀少,又过分依赖东海,到底被道修屠了个干净。
曼枝心里不快,没少带头讽刺妖王连自家族群都护不住。但她也不是吃素的,很快让麾下妖修抢了自己十三城。
……
以往,倒真是热闹。
曼枝一晃神,心里更闷了,她索性跳下床,远离楚风,在床边的蒲垫上团起来。
等楚风醒了,少不得要跟她解释一番因由。这部分曼枝都想好了,锅直接丢给郁仪,就说郁仪担心楚风,让她跟着来,至于贯灵液也是郁仪放她这的储物戒里原本有的。
而她曼枝,不过是个懂得见机行事的小机灵鬼,见楚风一直不醒,随便给她喂了个灵药便喂对了。
至于楚风信不信就不关她事了,曼枝鼻子一哼,她都救了人了,还要操心怎么圆上,这是救命恩人应有的待遇吗?
楚风最好懂事点,别问这么多。
不过……曼枝团紧了点,下巴搁前爪上,这世的楚风无病无痛,无灾无难,还以妖身做了佛宗宗主,想来定是一心向善之人罢。
跟自己熟悉的那个楚风不同。
从前的楚风可比不了,曼枝这样想,却不知道此时的自己看起来有些难过。
床榻上传来细碎的声响。
楚风醒了?
曼枝顾不得自己乱七八糟流窜开来的想法,啪嗒一下跳上了床,观察楚风的神情。
也不知她吃剩的这三两口贯灵液够不够。
她瞟了眼楚风骨节分明的手,嗯,至少手上的鳞片尽消了,还是起了效用的。
楚风眉轻攒。
曼枝登时又把视线移到她脸上,琉璃珠子般剔透的狐狸眼一眨不眨。
在曼枝的凝视下,楚风一双眼似睁非睁,眼皮动了几动。
真醒了?曼枝不禁凑近了些。
楚风薄唇轻启:
“……秦意?”
“……?”
曼枝勃然大怒,看清楚救你的是谁!
还有,你念念不忘的女人长得像只狐狸?什么人形狐狸精,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