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檀栾
如烟……
宋莹光认真想了想是哪两个字,是母妃让她背过的,“碧树如烟覆晚波”?
可能是她沉思的表情太瞩目,宋如烟亲自开口解释, 扬了扬眉, 很骄傲的亚子:
“是如狼似虎的如,狼烟四起的烟。”
“……”礼王妃笑容一僵, 差点没保持住。
宋莹光没听过后头这个词, 但总觉得, 又是狼又是虎的, 听起来怪凶的。
她似懂非懂点点头,在凶气面前愈发乖了:
“我知道了,表姐。”
宋如烟满意点头,又笑开了:
“表妹。”
座上的宋翩跹不禁跟着笑了笑。
宋如烟朝气蓬勃,爱笑爱闹的,当真是一抹极亮眼的颜色。
“快去把世子并二公子找回来,和公主见一见。”堂下,礼王妃悄悄瞪了眼宋如烟,忙吩咐嬷嬷去园子里寻两个儿子。
“不急,莹光要在这待半日呢。”宋翩跹轻缓道,“您与月闲许久未见,好生说说话才是。”
她起身:“莹光的大字练得如何了?皇兄帮你看看。”
说着,她便带着宋莹光去了小书房,贴心地将正殿留给这对表姐妹。
宋翩跹此次邀礼王妃金菱芝来宫中,其中一个缘由,是给封月闲做面子——
若是见亲人还要出宫见,便显得她在东宫太过受制,没有话语权,金菱芝见到她这般,心里头也不会放心。
除此之外,还可以在宴前,便看一看礼王的几个孩子。
皇帝那辈的兄弟活下来的不多不少,除了他和楚王外,还有三个兄弟。
能活下来的,要么是花大力气整他没好处的、无心皇位的聪明人,如西北王宋显。
要么,是没有威胁、不值得加害的蠢人,如晋王宋岸,并宋子逸的父亲,信王宋喆。
西北王只是个叫法,宋显的封号其实是礼王,因这个名号跟这号人物气质半点不搭,和民风剽悍的西北那块地也不符,大家便把西北王给叫起来了。
而礼王妃,则是封月闲的表姨金菱芝。
京中世家宗族都大,金菱芝和封月闲差个辈分,但只差了不到十岁,封月闲大些时,她已嫁人了。但她夫婿人品不端,闹出不少事,夫家还试图掌控金菱芝,极为不堪。
金菱芝性子烈,不肯受委屈,说和离就和离了,还在将军府的撑腰下,把宋如烟带了出来——彼时宋如烟还是个奶娃娃,未取大名。
和离后,因缘际会,金菱芝在将军府住了两三年,和封月闲关系极佳。
后来不知怎的,就和礼王看对眼了。礼王当时已有三十多岁,原先有位王妃,不幸殁了,便未再娶。隔了七八年,他迎娶金菱芝,在上京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虽然礼王是个鳏夫,但耐不住他身份高长得好后院也清净,看起来还是个念着亡妻的痴情男子,比那些花里胡哨三心二意的歪瓜裂枣好多了,是不少女子的梦中常客。
哪成想,一转眼纳了金菱芝为正妃。
听闻那阵子,金菱芝那个曾经嚷嚷着“金菱芝离了我孙维,带着拖油瓶,这辈子都要做招人嫌的寡妇”的前夫,脸一直是青的,上街都被人笑。
后来,礼王带着金菱芝并宋如烟去了西北,他才松了口气,敢出门了。
礼王为人豪爽,对宋如烟视若己出,为她入了皇家玉牒,讨了郡主封号,在有了世子后也未曾改变态度,是真真切切地当女儿养。
宋翩跹替宋莹光看过大字后,布置了新的字让她练,转眼见宋如烟跟过来了,瞧着是不耐烦听长辈叙话,便来看看有没有好玩的。
一来,看到宋莹光,便去找她玩了,两个人凑在一处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什么呢。
宋翩跹未去打扰,女生有许多秘密而青涩的话题,大人还是不要肆意发表言论的好,会把孩子的奇思妙想惊碎的。
倒是看着这幕,觉出几分温馨来。
她没有再多想,转而在窗前躺椅上睡下,佯装闭目养神,问09:
“数据采集到了吗?”
“已全部采集成功,递交系统部分析中,结果快出来了。”
宋翩跹应了声。
关于这个世界究竟由谁来接手,她没有什么办法确定,毕竟人性坚强又脆弱,说变也很容易变,更何况宋翩跹从不自大地认为,自己看人的眼光万无一失。
因而,她选择09的辅助功能。
在数据分析推演下,选择将大黎的未来交到谁的手中。
宋翩跹首先排除了宋子逸,只剩下晋王并礼王所出,若是都不成,再考虑血脉更为稀薄的旁支。
当初的封月闲为了避嫌,绕开了金菱芝所出,但宋翩跹不会。
肥水不流外人田,先看过自家人再说。而且,看三个父亲的智商,也是好竹出好笋的几率更大点,家教对孩子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宋翩跹正思索着,突然,腿上覆上层轻柔的暖意,像是张毯子,软乎乎的。
“表姐,你在做什——”远远的,书案方向,传来宋莹光稚气未脱的声音。
“嘘!”这个声音很近,就在身边,压着气声儿,“你皇兄睡着了,我怕他再病了。”
宋翩跹心中熨帖,又有点无奈。
看来她的孱弱形象深入人心,连十来岁的女孩,都很有责任心地照顾起自己来了。
不过,没想到宋如烟还是个粗中有细的性子。
正当这个念头浮现在宋翩跹脑中时,她听到09道:
“结果出来了宿主,三人中,两人达到帝王线。”
“其中,成为一代明君的概率最高的,是宋如烟。”
-
楚王入京,只比西北王晚一天。
甫一入宫,他便往宫中递了帖子,皇上那端自不必说,当即就把他召入宫叙旧了。
楚王见了皇帝,那场大病虽然让皇帝两鬓染霜,留下了点后遗症,但在御医的调养下,身子尚可,尤其见了许久未见的楚王,心中开怀,更为容光焕发。
看在楚王心里,跟火燎似的,急死个人。
这老东西怎么还不死?
特别皇帝还一口一个太子,夸完能力夸孝心,满脸写满了“你康康我儿砸多能干”,把楚王膈应得如鲠在喉,浑身难受,还得陪着笑,跟着夸。
皇帝可算把嘴巴说干了,这才停下,润了润喉,沉吟道:
“唔……朕先前遣人查了查,当初医好了封咏的那个神医回了江南?”
楚王低头,挡住眸中阴鸷快意。
他怎会留着个神医,来救太子的命呢。
回了江南?
是埋在了江南。
“这个……皇弟未曾关注,想来皇兄的人查的,定然无错。”
“此前朕病了,便未寻着他。”皇弟老态龙钟,道,“太子的身子总好不尽,你封地近,多寻着些,把人送过来。”
这老不死,现在知道来这套,那神医都躺在地底三五年了。
若不是他从前对封咏心怀芥蒂,被自己利用,早就能趁那神医在京时、让他给那对病罐子看一看了。
眼下,皇帝突然芥蒂全消,肯提起这茬,楚王觉得讽刺的同时也察觉到,这意味着封家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加重了不少。
是因为封月闲甘愿嫁为人妇?还是因为封家此前救驾有功?
楚王心里思索,面上满脸殷切:“皇弟这便写信,吩咐王府的人为太子寻医。”
皇弟很吃这套,满意道:“你上心,自是好的。”
皇帝又问:“你膝下仍是一子?”
“是。”
提起这个楚王也遗憾,不知是不是恶做多了,还是他命中子嗣缘浅,他早早立了王妃,也有侧妃和一后院的妾室舞姬,可偏偏个个肚子不争气,只有正妃膝下有一独子——
倒是皇帝后宫里头,有他两个孩子。
想到这,楚王简直扬眉吐气,再看面前的皇帝,便觉得格外快意。
他心情刚飞扬起来,下一息,就听皇帝道:
“可惜了,太子想择个伶俐的过继到膝下,继承香火,以朕看,原本你家的最合适,可总不能夺了你未来的世子,哈哈。”
“……”
楚王心里怄得直冲脑门,还得跟着笑,笑比哭还难看。
等出了养心殿,走到无人处,楚王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太子要过继皇孙?
也是,他那个身子,生是生不了了。
楚王思忖片刻。
有宋端在,按亲缘看,这皇位还不一定是这个所谓皇孙的。
而且,就算定了皇太孙的身份,只要得了手,说不准死得比太子还早。
“王爷,要去看三皇子吗?”属下悄声问。
往常入宫,楚王总会托着给三皇子送奇巧玩意的由头,父子见上一见。
这次楚王皱了皱眉,听闻宋端又被禁足,可见品性不佳。
倒是宋莹光,听闻很是乖巧,字也习得不错,看来何秋婵很会教孩子。
想到还有宋端的母亲在皇帝那留下的印象在——
“便不见了,让萱草好生约束他,小兴致罢了,别闹太大,被皇上知道。”
属下声音更小了些:“那……席氏呢?”
楚王眸如利刃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