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心谈笑
我怎么能放心死去。
你看,你都哭成这样了,都没有一个人来帮你擦眼泪。
竟然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再高高在上的神,也是会哭的啊。
她正欲抬手抚上南泱的眼角时,眼前忽然一晃。
恍惚后,她已经不在那个喊打喊杀的峡谷中。有冰凉的雪花一片一片地落在她的发间,她揉了揉眼,发觉已经回到了终年飘雪的北罚山。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年岁,只隐约看见不远处门楣上贴着的一副笔记灰白的横联,上书四个暗沉的大字,被风雪一卷,模糊看不清楚。
南泱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样貌一如往初的清冷优雅。她穿着一身素雅干净的鹤纹暗绣白衣,左手握着雪青色的落霜,右手的食指轻轻抚过锋锐的剑刃。
南泱抿了抿唇,眉毛微微一皱,随即很快又释然地展开。
她用左手和右手一起握住落霜的剑柄,慢慢地抬了起来,让剑尖朝向自己。她出神地望着远处,将剑刃抵上了自己胸口的心脏位置,锐利的剑锋将她的白衣压出了几道细微的褶皱,握紧剑柄的双手在微微觳觫。
她要做什么?
要自尽吗?
不……
不可以……
不行……
南泱忽然勾起唇轻笑了一下,她觑向不远处门楣上贴着的四个大字,眼底浮起一层薄泪,似终于得到了解脱一般,攥紧剑柄。
师父……
不要。
求你。
求求你。
不要。
片刻之后,那双浅褐色的眼睛一沉,沉出一潭决绝,雪青色的剑刃干脆利落地尽数送入了那单薄身躯——
“师——”
轻欢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睡梦中带出的那一声阻止还含着半句在口中。
她浑身都是汗,鼻尖的汗都要滑落到了人中,眉心传来一阵剧痛。撑在床沿的手稍稍一动,就能感觉到掌心里黏腻的湿润。
“唔……”
身边沉睡着的南泱发出一声梦呓,小幅度地翻了一下身,柔软的黑色长发从她光裸的肩头滑下,包裹住她布满红痕的锁骨。
窗缝里的冷风吹进来,桌上被揉乱的巧克力糖纸动了一下。
又……又是梦。
轻欢的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久久不能从刚才过于真实的梦中挣脱。她努力平复着呼吸,眼眸微垂,恰好看见了脖子上那枚南泱送给她的晶红色圆玉。
这块玉……
好像自从戴了这块玉,她就总会做些似幻似真的诡异怪梦,梦中总会有南泱。她们仿佛曾在一起度过了许多漫长的岁月,也有过许多次无奈的分别,有些梦她醒来后能记起零星几个画面,有些梦却再也无法忆起。
比如刚刚那个梦。眼下或许还历历在目,但过上几个小时,再睡一觉起来,便不会在记忆里留下什么痕迹了。她只能在做梦的那几个小时和刚刚转醒的片刻才记得梦的内容,一旦她的睡意全部怯除,就会忘掉梦见的大部分东西。
她只能记得,自己做过一个又一个奇怪的梦。再去细想具体情节时,眼前只会闪过几个模糊画面。
比如穿着白衣的南泱。
比如一柄插在自己胸口的雪青色长剑。
虽然她知道那都是梦,可心里却又有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像被薄土勉强掩盖的绿芽,呼之欲出,却怎样也无法破土。
欲言又止,岌岌可危。
身边的南泱又动了一下。因为轻欢突兀地坐了起来,所以被子被掀起了一个角,冷风灌进原本温热的被窝中,冻到了正在昏睡的清冷女人。
南泱睡眠一向浅淡,凉飕飕的风在她胳膊上一撩,她便转醒了。
见轻欢坐在床边发呆,她揉了一下惺忪的睡眼,声音微哑:“轻欢,怎么了?”
轻欢听到南泱的声音,鼻尖一酸,俯下腰去抱住了南泱,在她耳边委屈地说:“我、我刚刚做了个梦,我……我……梦见你自、自尽了。”
南泱怔了一下。
她很快掩饰住了眼底的失态,回抱住轻欢,温柔地轻声呢喃:“我怎么会自尽呢,要是自尽了,躺在这里的又是谁?”
“嗯。”轻欢抱她又紧了几分。
“快点睡吧,你明天不是要复工了?”南泱揉了揉那妩媚的长卷发。
“没事的。”轻欢顿了顿,这才发觉自己破坏了南泱的好梦,心里忽生愧疚,“我……我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
“没有,是我睡得浅,不怪你。”
南泱话刚说完,劲瘦的腹部便悠悠传来“咕——”的一声。
深夜梦醒,饥饿也是难免的。毕竟她吃的上一口食物还是那块轻欢硬塞给她的鱼子酱寿司。
“饿了?”轻欢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她亲了一下南泱的耳垂,示意她放开自己,“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