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花辞树
阿宓便笑了一下,既宠溺又无奈:“我早已不在人世了,她怎么会是我呢?你若是喜欢她也不要紧,你身边有个人陪着,我才能放心。”
明苏吓坏了,一个劲地否认:“我不喜欢她,我只喜欢你,你不要对我放心,你若放了心,是不是就不来看我了?”
阿宓便沉默了一下:“我迟早是要走的。”
明苏害怕极了,可她不敢走得与阿宓太近,她知道这是梦。
可她还是不想醒,她怕走得近,阿宓就会离开,梦也就散了。
她近乎哀求地道:“你不要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呢?”
她这样哀求,可梦还是醒了。
一睁开眼,明苏就瞪着黑漆漆的寝殿出神。她害怕极了,赶紧将锁链锁到自己身上,仿佛这般便能将郑宓锁在她身边。
过了许久许久,天都快亮了。明苏突然出声:“可我还是觉得她就是你。可如果真的是你,为何不与我相认呢?
你那夜离开前在客舍中说的话是真的吧,你也喜欢我。”
明苏说到这里,却又没了底气,阿宓真的喜欢她吗?
她们中间可是隔着家仇的。她不敢深想,像是说服自己一般:“我不管,你就是喜欢我,否则怎么会收下我的小貔貅。”
她这样安抚着自己,便真的将自己说服了。她这几日一直在寻皇后便是阿宓的证据,却从未想过。
如果最后证实不是,她该如何面对皇后,又如何面对阿宓。
“你先等等我,倘若证实了不是,等我做完了事,便来与你会合,这样你就该相信,我心中真的只有你。”明苏手中握着小貔貅,认真地许诺道。
接下来数日,朝中很忙碌,明苏有意挑着三皇子与五皇子争斗。
从前她其实懒得理会这二人,只让他二人瞧上去旗鼓相当也就罢了。
但眼下她有心挑唆,二位皇子又是积怨已久,早已撕破了脸,连面上的和善都维持不住了,自然如炮仗一般,一点就燃。
皇帝喜欢看他们争斗,却不喜欢他们争斗到扰了他清净。
偏偏朝堂之争,牵一发而动全身,二位皇子又是结党已久,争斗起来,自然声势浩大,又个个都指着皇帝能做主。
皇帝烦扰不已,想要快刀斩乱麻,又不知这刀该斩在何处,又见明苏施施然旁观看热闹,便要她居中裁决。
明苏自然不会给他个痛快,暗地里将水搅得更混,一面让二位皇子互相损耗,一面自己暗中壮大。
皇帝看得头疼,又自以朝廷早已掌控在他手中无人能动摇,便欲偷些闲暇松快松快,去了后宫闲逛。
一逛之下,才惊觉后宫竟添了不少美人,有一位雍州来的,一双眼睛,生得便似妖精般勾人,一开口,声音更是使人酥麻,那腰肢仿佛只手可握。
而行止间,一举一动都妩媚难言,走起路来,好似每一步都能踏出一朵红莲来。
皇帝正烦躁,见了这样的美人,岂有不喜的,自然与她寻欢作乐,起头还有克制,朝政也还管着。
但渐渐的,便连朝都不上了,只命人将奏疏每日送来。
到夏日,送上来的奏疏,已由每日一批,成了五日一批。
虽有松懈,每隔数日也会传召大臣,奏疏中所禀之事,时常拖延,但也会批示。
皇帝并未彻底沉湎声色,明苏也不急,只要开始堕落,那便会毫无底线。
这些时日间,她忙得甚少与皇后相见。可她依然觉得皇后就是阿宓。而自那夜之后,阿宓也再未入过她的梦了。
明苏越发地想念她,有一回,她想念得睡不着觉,便挨到了天亮,去了宫中见皇后。
皇后让她突然而至吓了一跳,却仍是好好地与她说话,让她一同用早膳,又吩咐玄过以后仔细留心,不能让公主连早膳都不用便四处走动。
明苏近乎贪婪地看她,心被填得满满的,她乖乖地听话,皇后要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直至不得不走了,方才离开。
可一离开,心便立即空了,好似方才的那些慰藉都是假的,她不过是饮鸩止渴而已。
她还是好想念阿宓,与皇后的相见,并未减弱分毫相思。她想她想得骨头都疼了。
端午那日,一群大臣相互邀约,出城游玩,五皇子最喜风雅,自然不会缺席。明苏也想散散心,便跟着去了。
回来时却遇上了大雨。大雨倾盆,伴随雷声轰鸣,一行人未带雨具,途经相国寺便入寺避雨。
达官贵人,天潢贵胄一拥而入,寺中少不得忙碌招待,又将寺中原本来烧香的布衣百姓都疏通到了后院去,以免冲撞信国殿下与五皇子殿下。
明苏很烦这架势,偏生五皇子乐在其中,干脆由得他去。
她一直坐在车中,身上并未怎么湿也就不必更衣,便在大雄宝殿中信步而行,看着一座座塑了金身的菩萨、金刚。
她突然间想到,她能梦见阿宓,会不会是阿宓的亡魂托梦给她?
若是如此,那皇后就真的不是她了。
明苏在一座金刚前呆怔了良久,而后便去寻了主持。相国寺是国寺,能任主持的,想必是大德。
主持正在一群贵人间周旋。明苏便耐着性子在一旁等着。
直至雨停天晴,众人要走了,明苏道想尝尝此地的斋菜,独自留下了。
主持站在佛像前,望着她,笑道:“信国殿下可是有什么难了之事,要问佛祖?”
明苏一怔,道:“有。佛祖可能为孤解惑?”
主持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佛祖慈悲,度天下一切能度之人。”
一切能渡之人?明苏想她是否算是能度之人,念头方起,她遽然头疼,耳中嗡嗡作响,脑海里浮现出一座黑暗的牢房,还有浓烈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