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花辞树
大皇子今番之举,与其说是与她交易,不如说是投诚来了。
先以往事拉近距离,再以母亲之事引她怜悯,最后抛出筹码,以示他之诚意。
至于能给什么,想必她不论许诺什么,大皇兄都会接下。但观他听闻许她母亲尊位的神色,可见他是满意的。
陛下这一病,众人都慌了神,先前谁都不靠的,也不得不做个抉择。
大皇子占了个长字,明寅明辰都容不下他,反倒是她这边,不大在意这个。
明苏有些好奇,大皇兄拿住了无为的什么把柄,能使他乖乖听命。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派去的内侍来禀:“道长自紫宸殿出来了,陛下将他安置在了万方殿。”
万方殿在前朝后宫的交叉处,有一道门拦着,入不得后宫,不会惊扰妃嫔。那处倒是合宜。
明苏道:“再去看着。”
又过半个时辰,那内侍回禀道:“五皇子殿下已去拜访过道长了。”
明苏这才起身,往万方殿去。
她到时,五皇子已走了,几上的茶盏还未收拾。无为手拿拂尘,起身见了个礼,明苏看了看他,见他瞧上去很年轻,竟看不出岁数。
“殿下来了。”无为说道。
殿中之人都已退下了。无为笑着道:“殿下安心,小道说了习惯道童服侍,陛下便未指派宫人。”
明苏道:“道长如何取得陛下信任?”
无为回道:“小道取出一枚丹药,一剖为二,我服其一,陛下服其一。”
之后,不必说,自是见效了。
明苏便笑了笑,果真有些本事。再看他的行事,可见来前大皇子便与他吩咐过了。
第一回相见,明苏并未说什么深入的,只是闲谈了几句,无为也知此,跟着闲聊。
几句之后,明苏闲谈道:“前几日相国寺避雨,听那主持说了番魂魄与躯体分离的话语。这是佛家言论,道家可也有相似之论?”
这话听着便像是在说平日里道听途说来的趣事,无为自也不疑心,笑道:“有。魂魄与躯体本就可分离,平日里修为修的是躯体,待得辟谷,躯体便干净了,进一步修体魄,直至躯体不老,体魄不坏,也就长生了。”
明苏听罢,接着问:“可若人已死了,躯体已损,用不得了,魂入黄泉,可能招得回来?”
无为道:“能……”
明苏再问:“如何招回?”
无为笑道:“这便难了,要将黄泉之人招回,须得阎王放人。且大张旗鼓地招回又如何?
一缕轻魂,已躯体可附,何况魂魄是不能在阳间久留的。到头来,还是得回去。”
明苏便有些茫然,她也反应过来了,招回来,她也留不住。
她又说了些旁的,什么狐狸精,什么书生,都是些神神叨叨的事,招魂混在其中也就不起眼。
倒使得无为暗自道了一句,皇家可真有意思,为父的想长生,为女的想的竟是些灵异鬼怪之事。
明苏告辞了。
她往淑妃殿中去,一面走,一面想招回来留不住,又有什么用。
她想了一路,最后,却又想,招回来,说句话,道个别,约个来生,也是好的。
哪怕说不了话,见一面也值得。
到了淑妃跟前,她便将此事说了。
淑妃大惊:“人死不能复生,招魂一说,如此荒谬,你竟相信?”
明苏奇道:“我为何不信,此说十分有理,必是真的。”
淑妃瞠目结舌,道:“你便如此信那道人?”
明苏笑:“第一回相见,我如何能信他?我连大皇兄都不信,已命人将他监视起来,以免他来个黄雀在后。”
口说无凭,一直不往来的人,说几句几句亲近话,掏几句心窝子,她就信了?笑话……
淑妃一听,倒是舒了口气,道:“那你如何就信招魂之术?”
“招魂之术,很有道理,那道人未必行,但依儿臣看天下之大,必有能人,招魂必是可成。”
淑妃还是不懂,可明苏却说得如此斩钉截铁,淑妃只觉她是魔怔了,或是叫什么魇着了。她想了想,再问:“那你看长生可否?”
“不可……”明苏想都未想,“若有长生之人,为何闻所未闻?何况人的躯体本就是要老的,如何长生?
秦皇汉武富有天下,都未能长生,可见此道不通。但招魂不同,招魂是令故人归来,看过一眼,说几句话,也就罢了,与死而复生是两回事,是很可行的。”
淑妃听罢,总算明白,为何求长生,求仙道如此一看便是荒谬之论的话却有许多精明强干的皇帝相信了。
不是他们糊涂,而是人一没了指望,哪怕是极其微渺的希望,都会紧紧握住,一丝不放的。
淑妃顿觉心酸,想,也好,让明苏有个指望,她也能高兴些。
“那你别轻忽了正事。”
明苏笑得明朗,好似三月天里的太阳,明朗得近乎耀眼:“母妃放心,她回来,若见我因她荒怠,必会生气,我要让她安心。”
淑妃便点了点头,说到别处去了。
“父皇动作真是快,才几日,便想起皇兄的丹药来了。”明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