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花辞树
龙椅边上另设了一座,皇后便坐在此处,对着站在底下的明苏说道:“陛下抱恙,不能听政,三皇子与五皇子接连谋逆,大皇子一向不问世事,四皇子又体弱,九皇子年幼,皆指望不上,朝中大事,天下万民,只好托付公主了。”
这话看似是说给明苏的,实则是说给大臣们听的。
殿中两侧站立着持刀的京防军,殿外禁军已全部撤下,自北门入宫的大臣亲眼目睹了北门外还未来得及收拾的战场。
朝中已无人能与信国殿下相争了。众臣皆跪地道:“臣等必尽心竭力,辅佐公主。”
皇后要说的,便是这一句话,余下的皆交由明苏主持,明苏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众臣仍以民生政务为重,不得乱了日常事务,而后方命中书令审问五皇子与他的一应党羽。
众臣听她的口气,并无株连太多的意思,各自松了口气,皆是俯首听命。
这大抵是最为平稳的政权过渡。
郑宓去了后宫,留下明苏依旧在垂拱殿。
五皇子在明苏率军回京之时,就被关押了起来。他悔得肠子都青了,数日之前,他也想过,禁军与京防两头都在更换将领,他若要在京防营中发动一场兵变。
而后率军攻入京城,以京防军的兵力,禁军多半无抵抗之力。
此事他寻思了多日,越发觉得可行,正要着手去做,结果,明寅下狱了。
他顿觉眼前开阔了起来,突然间便不急了。明寅下狱,且还是以谋逆之罪,他再无太子的指望了。
那余下的皇子里,便唯有他能担当大任。父皇总不至于连一个有能耐的儿子都不留下。
他安了心,想着不可太过张扬,也不可过于喜悦,以免父皇以为他轻狂,他还约束了门人,要他们克制着些,立太子的诏书下来前,万事皆有变数。
如此暗喜了几日,明苏便将他想做而未做的事做了,她率领京防军攻入皇宫,幽禁了父皇,并将造反之名安到了他的头上。
五皇子被囚禁在刑部大狱中惶恐不已,每时每刻都怕会迎来一杯毒酒一条白绫。
明苏却未如何管他,她只想赶紧将朝堂恢复如常,将皇帝堆积了月余的奏疏都拿来批示。
她几乎都忘了她是如何在垂拱殿坐稳的,直至她无意间听到中书令与尚书令私下里交谈她何时会即位,怎么一点动静都无,他们是否该上书恳求公主登基?
她方发觉,原来她篡位篡到一半,还没篡完。
大臣们如此上道,她不觉得欣喜,反而很慌张。宫变已过去五日,她有五日不曾见阿宓了,她知道阿宓在仁明殿,她想过好几次去见她,但总被什么事绊住。
眼见外头已天黑了,明苏忙搁下笔,匆匆地往仁明殿去。
这宫中如今已没有什么她去不得的地方了。到了仁明殿,宫人忙将她迎了进去,但她并未见到皇后。
云桑笑与她奉了茶,道:“殿下稍坐,娘娘正沐浴。”
明苏便安分坐着等。
一旁有宫人悄悄地看她,相互间交头接耳,见她望过去,又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明苏好不自在,只觉得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等到皇后出来,她忙起身行礼。
“公主免礼。”郑宓说道,坐到了她身旁。
明苏坐下了,却是目不斜视,坐得端端正正的。郑宓见她很拘束,便将宫人们都遣退了,直至殿中只剩了她们二人,方柔声道:“怎么这么晚了过来?”
明苏见没有外人了,这才慎重地将目光转到了郑宓身上,一看之下,明苏的眼睛就看直了。
郑宓刚沐浴过,因怕明苏久等,发梢还未完全擦干,只随意地绾起,寝衣外头披了件薄薄的长袍便出来了。
她身上有浅淡的香气,盈盈绕绕的,使人沉迷,她的模样在橘色的灯下,柔婉而勾人。明苏只看了一眼,便连忙转开了头,心跳噗噗直响。
郑宓哪知她这般易心动,只以为她是在前头遭受不顺了,便想安慰她,替她排解一二:“怎么不说话?”
她的声音如此温柔,明苏更是不敢看她,可心又跳得厉害。
她低着头,甚至不敢看郑宓,轻轻地唤了一声:“阿宓……”
这声阿宓唤出,明苏觉得好不一样,仁明殿不一样了,夜晚不一样了,都焕然一新,全然成了心动的背景。
郑宓原是镇定的,可被她这样一唤,也跟着紧张起来。
但她于情事上到底较明苏要老练些,还能说得出话,见明苏低着头不敢看她,不由笑道:“你怎如此傻气?”
明苏慌了,忙道:“我不傻气。”她一面说,一面抬头,对上郑宓被水浸过一般的双眸,气势顿时荡然无存,她低下声,乖乖地顺着郑宓,道:“我傻气的。”
郑宓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第五十九章
这一触碰, 明苏只觉她与郑宓近了些。
这些日子来,她想起郑宓,多少是有些生疏的, 便如方才, 她进了这座宫室, 看到郑宓,总觉她们隔得有些远。
她们有许多日子不见了,过往一年虽偶有碰面, 可那时候,她不知道她就是她找寻多年的人。相见不相识, 就不能算是相见。
故而今次, 她们也算是久别重逢, 终于能坐下来,好好地叙一叙旧了。
“明苏……”郑宓唤她的名字, 眼中透着些好笑, 可她眼底的光芒却又那般温和。
明苏方才觉得亲近了些, 被她这样一望,又觉拘谨了, 她讷讷道:“你一直觉得我傻气吧。”
这一年里,阿宓每每见她,看着她相见不相识,将她当做另一个人,大抵都觉她傻气。
她这样一想, 便低落得厉害, 可她不知怎么,又不愿在郑宓面前示弱。
于是说罢, 她又笑了笑,道:“也不打紧,我们一起长大,我什么样,你都见过。”
她笑意有些孤独,看得郑宓的心紧了紧,她问:“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