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狐昔里
正是此时,衙差来报,说是何师爷的尸体已经运送了回来,公孙先生请黎公子到书房一叙。
黎望点了点自己,讶然道:“就只叫了小生一人吗?”
“回公子的话,是的。”
……这衙差,怎么这么一板一眼,一看就是开封府当差的。
“行吧,前头带路吧。”
黎望跟着衙差拐过中庭,就见一身穿绿色官袍的男子匆匆而过,其面色焦灼,眼眶隐隐含泪,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甚至……带着点难言的愧疚。
“小哥,这是哪位大人啊?”
黎望是开封府的好朋友,各个衙差的好感度都很高,他一问,便得到了回复:“是中牟县的县令顾清和顾大人。”
原来这就是顾清和啊,黎望望着人远去的背影,看方向,应该是去替何师爷收敛尸身的。
“黎公子,怎么了?”
黎望摆了摆手,当即跟了上去:“没什么,你带路吧。”
公孙先生正在翻档案,黎望到的时候,他刚好翻出了杨家的户籍记录,却原来,杨氏已故的夫君杨仲康,二十年前也曾是中牟县的县令。
“公孙先生在找什么,可需要小生帮忙?”
公孙先生当即道:“那是再好不多了,那边那堆档案里,劳烦知常找找顾清和顾大人的籍贯履历。”
……好家伙,这么直白的吗?
黎望觉得今日来找五爷,就是个错误。
但这会儿,木已成舟,他只能伸手翻找起来。所幸他的运气还算不错,找的时间不久,就找到了写有顾清和名字的籍贯证明。
“这顾家,居然只有他一人了啊。”
公孙先生闻言,却并不惊讶,只道:“此事老夫倒是有些耳闻,包大人与我提过,顾清和当年考科举之时,较之常人倍加努力,又有天赋,包大人惜才,不忍他因家境原因泯然众人,便将他收为学生,悉心教导。”
倒也是,这会儿文人考科举,确实不是光凭天赋努力就能办成的事,寒门虽也出贵子,但这个年代想要出头,没有贵人帮助,除非真是智多近乎妖,否则能中举,已是大毅力者了。
黎望继续往下看,并未看出顾清和的履历有任何的问题。
公孙先生也在一旁阅览,等看完,便将杨家的档案递过去,示意人继续。
“杨仲康?”黎望有些疑惑道。
“他是杨兴祖和杨谢祖的父亲,巧合的是,他也曾是中牟县的县令。”公孙先生说完,指着档案的一角道,“但奇怪的是,原始的户籍上,杨家却只有一子。”
黎望回忆了一番,他仿佛听展昭提过一嘴,那杨家长子是抱养的,故而杨氏偏心小儿子,一直奴役大儿子为小儿子赚钱生活。
“咦?不对啊,公孙先生请看,这年份若往前推算,并非杨谢祖的年纪啊。”这杨氏如此偏袒小儿子,没道理给大儿子报户口,小儿子却不报啊?
公孙先生算术没黎望好,但很快一提醒,也算出了数字差。
他这会儿也糊涂了,这杨家到底哪个儿子是亲生的?
公孙先生陷入了沉默,黎望见此,便继续翻档案,只是接下来都没有什么重要的讯息,他刚要放下,却看到了杨仲康最后引咎辞职的公文。
二十余年前,杨仲康的年纪应该还在当官的鼎盛时期,这有家有子的,没道理放着体面的官不当,要去当农夫啊。
黎望来了兴致,翻找一番,终于找到了理由。
“哇喔,这案子判得,难怪他连官都没法当了,原来是背上了人命负疚啊。”黎望忍不住惊叹道。
“什么人命负疚?”
黎望便将卷宗递给公孙先生,道:“二十余年前,中牟县有一伙水寇,为祸一方,朝廷派人围剿,只有一头目侥幸逃脱,杨仲康便派人绘制了水寇的通缉令,张贴在县城内外。当时见过这名水寇的人不少,通缉令一发下去,便抓到了人。”
“经多方指认,此人便是那名穷凶极恶的水寇,杨仲康当堂便判其斩立决。”
这办案流程是没有问题,但很显然……有些过于急躁了。
急躁就容易出事,就比如杨仲康处理的这个案子,那名“水寇”被抓到公堂上时,口不能言,手不能写,他也没多在意,因为苦主的多番指认,便仓促下了判决。
一直等到真正的水寇大盗出现,杨仲康才知道自己斩错了人。
公孙先生看完卷宗,眉头已经完全拧了起来,无他,这被杨仲康错斩的“水寇”,叫顾宗和。而这个名字,他刚刚在顾清和的档案上看到过。
“难怪顾清和如此仇恨杨家,原来有此一着啊!”公孙先生当即恍然大悟。
黎望显然也看到了,再想想顾家卷宗上,顾母及幼弟皆死的情况,想来那时顾宗和被当做水寇处斩后,顾家的日子绝对称得上难过。
“但这案子,杨仲康错判也不全是他的错,这渔民顾宗和与这水寇面容高度相似,苦主指认,又有剿匪的兵将在侧,他实际也只是下了判决而已。”
黎望却当即道:“若是包大人判此案,便绝不会错斩。”
所以,就是能力问题,一个水寇大盗,必然是个武夫,惯用手虎口处肯定有常年动用兵器留下的老茧,那顾宗和被当做水寇擒到堂上,还口不能言,此时就该心有察觉。
一个人天生是不是哑,找个大夫一看便知,中牟县的水寇为祸一方,作为首领,必不可能是个哑巴,再验其虎口、身上伤痕,渔夫和水寇都分不清,黎望觉得杨仲康这官辞得没毛病。
没能力当官,就给有能力的人腾位置,还算有自知之明。
“包大人办案,向来周全,自不会出这样的岔子。”刚还替杨仲康圆话呢,这会儿公孙先生就换了立场,“只是,这案子是杨仲康判的,他早就没了,即便是血仇,也与杨谢祖无关啊,他又何必这般呢。”
本有大好前途,却因私仇误入歧途,公孙先生难免有些唏嘘。
正是此刻,衙差来报,说是狄将军在外求见。
“狄将军?他怎会来开封府?”
“回公孙先生的话,狄将军带了一人前来,说与杨家有关。”
杨家?
黎望和公孙先生到花厅时,正好看到杨氏抱着一缺了右臂的男子痛哭流涕,而这男子也哀声叫着娘,可见其身份。
“这是杨兴祖?”
狄青冲黎兄点点头,道:“刚好伤兵是一起回京的,我接到消息,便把人直接送过来了。”
这都是一起抵御西夏兵马的战友,不考虑其他因素,狄青还是希望杨兴祖能回家好生安顿下来的,他四望一圈,没看到那名怀孕的妇人,便问:“杨家那大儿媳妇呢?”
“……不巧,人跑了。”
这就很离谱,但凡杨兴祖回来早上半日,估计尚义的计谋也没法得逞了。
“跑了?她怎么跑的?”狄青闻言,大为不解道。
刚好这会儿杨兴祖也问起王春香和尚未出世的孩子,杨氏虽然支支吾吾,但还是把基本情况说了一下。
“娘,你怎么能让春香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呢!”杨兴祖多么听话的人啊,此刻也震在了原地。
杨氏大概是有了主心骨,终于大哭起来:“儿啊,你让娘能怎么办啊,谢祖如今被人关在牢里,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你在边关又生死未卜,娘能怎么办?你说啊!”
黎望:……
第189章 惊马
黎望忽然非常感恩,唔,等今天回去后,给自家娘亲炖一盅养颜美容补品吧。
就像父母无法选择想要的孩子一样,孩子也无法选择投生到什么样的家庭之中,诸如杨家这种情况,稍微想想,黎望都觉得窒息。
杨氏如此诘问杨兴祖,杨兴祖原本上涌的怒意瞬间就哑了火,明明他比杨氏高了足有一个头,此刻却跟鹌鹑似的不敢言语,甚至连眼神都不敢看一下。
杨氏见此,却愈发觉得委屈起来:“娘把春香当女儿看待,她出事娘比你更难过,可你让娘怎么办?娘老了,娘无能为力啊!”
杨兴祖闻言,脸上愧疚愈重,张了张口,终于发出了声音:“娘,是儿子不孝,无法在您身边尽孝。”
黎望:……
虽然知道本朝忠孝,但愚孝到这种程度的,黎望也是头一遭见。
幸好母子俩也知道这会儿不是叙旧的时候,哭了一会儿便双双站起来跟狄青道谢。
狄青自然摇头不受:“无妨,杨兄弟这般也是为大宋受的伤,在下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杨氏一听,想到儿子没有的右臂,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老天爷啊,为何要这么对她的孩子啊。
杨氏擦了擦眼泪,居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狄将军,您是大将军,求求您替我儿谢祖做主,他真的没有杀人,请您帮帮我们吧。”
说罢,她还拉着大儿子一同跪了下去,杨兴祖这么大个人,居然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狄青被吓了一跳,当即道:“老人家你这是做什么?狄某并非父母官,怎好越俎代庖啊!”他说完,便将求救的眼神投向某位黎姓朋友,谁知道这位朋友居然躲在角落跟五爷一道在吃糕点。
好家伙,人家母子重逢,你们就这幅模样?!
“黎知常,狄兄在看你。”
黎望当即假装道:“小生没看到啊。”
这杨家的破事,谁爱管谁管,当务之急难道不应该是救王春香吗?怎么感觉杨家万事以牢里那小儿子为先,开封府都比杨家人担心着急。
“……”狄兄这是交友不慎啊,不过想想这人好像也是他的朋友,五爷就不将这话说出口了,“展昭他们已经去封锁城内各大城门,尚义带着王春香,应该还没出内城,你要去帮忙吗?”
“术业有专攻,搜人搜证,小生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去了,顶多就是瞎指挥。
白玉堂啧啧两声,忍不住概叹道:“这话从你嘴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就这么不切实际呢。”
五爷这嘴,真是越来越损了。
“不切实际就对了,因为这不过是小生的谦虚之词罢了。”
五爷闻言,当即抚掌道:“这就对了嘛,这才是我认得的黎知常啊。”
什么酸不溜秋的谦虚,搁黎知常身上,简直不要太惊悚。
“不过话说回来,这王春香的肚子显怀了吗?一个男子和一名孕妇同行,若要出城,实在很显眼,以开封府的能力,说不定已经把人抓住了。”五爷尝试着分析道。
“你怎么不说话?”
黎望闻言恩了一声,才道:“我只是在想,尚义既然敢出手,必然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怀孕的夫人看着显眼,但如果是乔装打扮之后呢?”
“……黎知常,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聪明的。”五爷忍不住开口。
黎望很无奈,他将手里最后的一点糕点吃掉,喝了口茶水咽下去,才道:“只是合理推测而已,不过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说不定这尚义带着王春香就在开封府周围呢。”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展昭忽然悄么么出现,加入了说悄悄话的组合。
“展昭,你不是去搜人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展昭确实是去搜人了,但显然搜查的进度并不是很喜人,至少到现在为止,连尚义的踪迹都寻找不到。
“因为就像五爷说的那样,王春香怀有身孕,在街上太明显了,如果想要隐藏她,那么从最开始就要藏好,如今还是秋日,秋高气爽的,乔装打扮穿多了难免画蛇添足,更引人注目,更何况如今街上都是两人的通缉令,但凡戴斗笠或者遮挡面容之人,都会被严加盘查吧。”
见展昭点头,黎望继续分析:“所以啊,现下天还未黑,尚义如果要带着乔装打扮的王春香,想要不引人注目,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相反,蛰伏等到天黑,街上人少了,此时黑夜便是他最好的保护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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