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日常生活 第98章

　　但他们没时间享受胜利的喜悦，雅典城还危在旦夕。他们让一个人先回城，报告胜利的消息，其他的人随后赶回去。

　　毫无疑问报信的人又选的是赛雷布斯，他的马速度最快。

　　金马珀加索斯这时已经累的四蹄微微颤抖，全身大汗淋漓。可是现在所有的马都累，好几匹已经站不住了，珀加索斯是其中状态最好的，塞雷布斯只好骑上它，又往雅典奔去。

　　马拉松距离雅典40公里，为了减轻珀加索斯的负担，他卸去了所有的盔甲，什么都没带。

　　珀加索斯明明已经累的直喘粗气，但一背上塞雷布斯，顿时又精神一震，如飞而去，迅疾的像流星一样，丝毫看不出疲态。

　　无数人在他们背后羡慕无比地赞美道：“真是匹神马！”

　　然而珀加索斯快跑到雅典城外时突然前蹄一软，跪在地上，把塞雷布斯摔了下去。

　　塞雷布斯顾不得自己，爬起来就立刻去看珀加索斯。珀加索斯一头栽倒在地上，信赖地看了塞雷布斯一眼，慢慢阖上了眼睛，嘴边流出白沫。

　　塞雷布斯抱着它的头，伤心地喊道：“珀加索斯，不！不！”但珀加索斯还是停止了呼吸。

　　普通马跑二三十公里就受不了了，珀加索斯已经驮着他经历了一上午的苦战，又跑了这么远，这是活活累死的。

　　它远从万里之外被塞雷布斯带回雅典，在雅典这个到处是山的地方，连尽情奔驰的机会都没有过几次，就这么死去了。它本该是风之精灵，在草原上尽情的撒欢，可是就这样死在了雅典城外粗粝的沙石地上。

　　但塞雷布斯连多为它伤心一会儿的时间也没有，他已经看见了远方海面上波斯人的帆影。

　　雅典城留下的守军非常少，还都是老弱病残，若是城市在援军回来前被攻破，或者留守的人被吓坏投降，那么马拉松的胜利就毫无意义了。

　　塞雷布斯擦掉眼泪，又向雅典城飞奔而去。

　　他跑进城门，跑进城市，一直跑到市政广场上，大声呼喊：“胜利！我们胜利了！”

　　听到这个消息，留守的人们几乎不敢相信，涌过来再三求证。塞雷布斯详细说了战争经过，告诉他们，他们以少胜多，取得了一场伟大的胜利。

　　广场上所有人都陷入狂喜。塞雷布斯立刻又告诉了他们眼前的形势，安排众人去守城。

　　果然不久之后，波斯人的三列桨战船舰队如云一般出现在埃夫比雷斯港，从埃夫比雷斯港登陆，往雅典而来。

　　然而他们更快出现的是一支风尘仆仆的万人大军，他们的盔甲破损，身上满是血迹，疲惫的摇摇晃晃。可是一见这些身披盔甲的战士，波斯人就知道夺城已无望，又登上船，从港口缓缓离开了。

　　三列桨战舰上，希庇亚斯伏在船舷上嚎啕大哭，雪白的头发在海风中抖动。

　　为了回到这片耻辱地将他的家族赶走的土地，这片他深爱的土地，他已经谋划了二十多年。但此刻他知道，他此生是再也没有希望回到梦萦魂牵的雅典了。

　　这场攸关城邦生死存亡的战争，雅典人赢了。

　　对此刻所有的雅典人来说，世间再没有更大的喜悦，能与这样的喜悦相比。

第195章 战后（一）

　　迪丽亚一边急匆匆地赶路，一边看路边哪里有野花，跑去揪下来，灵巧地编成花环。

　　她的姐姐和母亲身上都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也是脚步匆忙，但都满脸喜色，看到好看的花还会指点她：“迪丽亚，那里！”

　　和他们一起同行的还有很多妇女和儿童，他们都是从藏身的深山里出来，要回雅典去。

　　好些女孩都和迪丽亚一样采花编花环，大人用纵容的眼光看着她们，所有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他们已知道父亲兄弟们打了大胜仗，保住了城邦。女孩们想用鲜花编成冠冕，带回去装饰勇士们的头发。

　　迪丽亚很幸运的采到了一大把紫色的风铃草，甚至还找到了两朵唐菖蒲，把自己的花环点缀得美极了。邻居女孩可妮莉亚只采到了几朵小小的白茴香花，很不开心：“哼，我们家有两棵大茉莉，这时候一定已经开了，又白又香，我回去用那个编花环，一定比你的花环还漂亮。”

　　迪丽亚分给她几朵风铃草，说：“送给你，回去把你家的茉莉分一些给我。”

　　可妮莉娅就笑起来。

　　众人归心似箭地赶回城里，只见街上到处都是身带血迹伤痕的战士的身影，迪丽亚和母亲姐姐急忙回家，发现父亲和兄弟虽然也都受了小伤，但都不重，很快就能痊愈，开心地直流眼泪。

　　迪丽亚把花环戴在他们头上，扑上去抱着他们，说：“父亲、哥哥，我和母亲姐姐日日夜夜都在为你们祈祷！”一家人劫后重逢，说不尽的喜悦。

　　而此时，邻居家却突然传出悲伤的哭声，迪丽亚的父亲叹了一口气说道：“克里洛斯的双手被波斯人砍断啦，也不知还能不能活下来。”

　　迪丽娅难过的捂住嘴巴。

　　姐姐忧虑地问：“父亲，咱们的人伤亡重吗？”

　　父亲回答道：“我们伤亡不重，波斯人死的才多。不过我们最勇敢的战士也死了不少，连卡利马库斯都死了。”

　　姐姐惊呼道：“那不是今年的军事执政官吗？”

　　父亲回答：“是啊，这次战争，他是站在最右侧的战士。”

　　塞雷布斯的头上也被百丽儿带上了花环，贡吉拉紧紧抱着他，又在他身上摸索着检查：“你有哪里受伤吗？”

　　塞雷布斯保证道：“我哪里都没有受伤。”让她检查完后，又挨个抱了抱梅加娜和百丽儿。

　　马库托里斯在一旁笑眯眯地说：“放心，儿子真没受伤，这场仗他可是立了大功呢。要不是他，我们说不定都赢不了波斯人，就像德尔菲神谕说的那样，他拯救了雅典！”

　　他因为腿瘸，幸运地不需要去马拉松，被留下来守城。他已经听说了马拉松大战的经过。

　　塞雷布斯回来指挥守城，本来已让他得意非凡，波斯人退走后，又听从马拉松回来的人说在战争最危险的关头，是塞雷布斯力挽狂澜阻止了波斯人穿透阵线，才没让他们全军覆没，马库托利斯更是开心的要飘起来，不知东南西北了。

　　塞雷布斯反感的说：“父亲，别这样说。是米太亚得指挥的好，也是所有战士们英勇无畏，我们才能赢。就算没有我，以当时的士气波斯人也冲不破我们的阵型。”

　　马库托里斯见他不高兴，有点讪讪地说：“好多人都这么说呢，好些人说是你救了他们。”

　　百丽儿好奇地问：“是怎么回事？”

　　马库托利斯难得地对她和颜悦色，说：“外面好多人都在说马拉松的事儿呢，我带你出去听听。”

　　他带着百丽儿来到门外，果然有很多从马拉松回来的战士，正在街上兴高采烈地说着那场得意的战斗。

　　一个身边听众最多的战士说的唾沫横飞，手舞足蹈：“你们不知道当时马拉松的波斯人有多少，铺天盖地，根本看不到边，他们的船把海面都全遮住了！全都是三列桨战舰，比来攻城的至少还多十倍！他们的骑兵，马同时剁一下蹄子就地动山摇！但是我们当时，每一个人都像是被阿瑞斯附身了一样英勇，我们一个人就能打他们100人。我就至少杀了100个敌人，不信你们去马拉松看看，那里的尸体要把草地都占满了……”

　　听众们敬畏地问：“你们怎么会这么厉害呢？”

　　这位战士只是名普通士兵，其实也搞不清他们是怎么赢的，他只是在战阵中听从指挥，跟着命令作战，最后发现比他们强大的多的敌人莫名其妙就输了。

　　他坚信这是神明保佑，于是说道：“是雅典娜在保佑我们，是神明在和我们一起作战！”

　　许多也在夸耀自己战绩的战士听到，都深以为然的纷纷点头。

　　他见状说话更加夸张了：“是真的，我在战场上真看到神明帮助我们战斗了，要不然我们怎么会这么少人，打败那么多波斯人呢？那可是强大的波斯人啊！我亲眼看到阿瑞斯穿着金光闪闪盔甲，和我们并排战斗！”

　　这话就有点让人怀疑了，好多人不信，他也发现牛皮有点吹大了，但为了面子，坚称自己真看见了阿瑞斯。

　　马库托利斯和百丽儿就是在这时出来的，马库托利斯不知道他们之前在争什么，问一个曾对他夸过塞雷布斯在战场上表现的战士：“欧福利翁，我们塞雷布斯这次是不是立了大功？我告诉他妹妹，她还不信呢！”

　　那人笑着看了百丽儿一眼，点点头说：“神眷之子确实立了大功，他还救了我的命。当时我们的战阵快被攻破，我左边右边的人都倒下了，要不是你哥哥及时赶到我就没命了。他还挡住了战阵裂口，要不然我们得全军覆没。”

　　百丽儿震惊地睁大眼。

　　马库托利斯又得意起来，说：“看，我没说错吧？就像神谕说的，他救了雅典。我夸他还不高兴，非说是所有战士齐心协力的功劳。打胜仗当然是所有人都有功劳，但我是他父亲，夸他两句又有什么呢？”

　　众人都称赞道：“神眷之子太谦逊了。”

　　之前吹牛皮的战士趁机说道：“说不定阿瑞斯降临战场，就是为了帮神眷之子。众神那么宠爱他！”

　　马库托利斯这回也震惊了：神明降临了战场，帮助塞雷布斯战斗？

　　塞雷布斯完全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外面又帮他编造了一个流言。而流言永远比真相流传的更快，更受人欢迎，尤其是这种涉及神神鬼鬼的流言。很快新流言就像风一样传遍全城，并且有许多人相信。

　　当这个流言传到地米斯托克利耳朵里时，他正在和米太亚德说话。

　　这一战之后，米太亚德威望飞涨至顶点。不太懂战争的人或许会相信无稽的流言，但真正的战士都知道最大的功劳真正应该归于谁。

　　米太亚德听完流言后，对地米斯托克利说道：“看来我们城邦要多一位最年轻的将军了。”

　　马拉松之战除了卡利马库斯，还有两名将军战死沙场，十将军之位空缺出来了两个。

　　这次战争除了米太亚德之外，立功劳最大的就是塞雷布斯，他又有这样的人望，将军之位除了他，还能落到谁头上呢？

　　地米斯托克利长长吐了一口气。

　　塞雷布斯对这些还一无所知，见过了母亲，就带着几个奴隶出城，想要安葬金马。

　　美丽的珀加索斯躺在沙砾上，往日华丽的皮毛一团糟，沾着一团一团的血迹，黯淡无光，已毫无生气。平时负责照顾它的奴隶放声大哭。

　　塞雷布斯抱着它的头，顺着它的鬃毛，眼泪也滴到了马毛上。

　　他让一个奴隶去打听打听这块地是谁的土地，想买下来安葬珀加索斯，让它在倒下的这块土地上沉眠，并且立一块纪念碑。那个奴隶飞奔着回城了。

　　养马的奴隶和他一起将珀加索斯的皮毛打理干净、梳顺，但并没有洗去它身上的血迹。那是溅上来敌血，是它的荣耀。

　　奴隶去了很久，回来时不但带回了土地的主人，还有许多别的人，包括列奥尼达和阿里斯提德。原来他赶到时，他们正在一起商量战后事宜。

　　列奥尼达走过来蹲下，惋惜地也摸了摸珀加索斯的鬃毛，说：“塞雷布斯，节哀。”

　　阿里斯提德叹了口气，说：“我们回城时就看见它躺在这里，只是那时无暇停下。珀加索斯才十岁，正是壮年，太可惜了。”

　　土地的主人说：“塞雷布斯，我把这块地送给珀加索斯做墓地，你不用买。它是为了城邦累死的。它为雅典立下了大功。”

　　另一个人也惋惜地说：“那时候不该让你回来送信，应该派别的人，其它马就算死了也没这么可惜。塞雷布斯，我出钱让人给它雕一尊雕像竖在这里，永远纪念它的功绩。”

　　他们一起动手挖了一个大坑，亲自将珀加索斯埋葬。塞雷布斯还让人回城拿来珀加索斯最喜欢的鞍具给它陪葬。

　　封好墓穴，有一个人提议道：“我们还应该做一些别的事来纪念它。”

第196章 战后（二）

　　胜利曲飘扬在雅典城的上空，头戴花环、身穿盛装的人们歌舞着、欢笑着向卫城而去。英雄米太亚德被簇拥着走在最前面，城邦里出身最高贵、最美丽纯洁的少女们举着圣火、擎着绑着羊毛的圣橄榄树枝、捧着水瓶、提着香炉走在他身后。

　　再后面是携剑带盾、全副武装的战士们。他们有的骑马、有的步行，捧着从波斯人那里缴获来的盔甲刀剑和其它战利品。

　　然后是倾城而出的普通人，扶老携幼，有人挽着装满祭品的篮子，有人提着公鸡，有人牵着角上缠着丝带、甚至涂了金粉的绵羊和山羊。

　　人们游行着来到卫城，涌进雅典娜神庙。身穿最隆重的礼服的祭司们守在圣域入口，用橄榄枝往每一个人的头上泼洒圣水，也往每一只被带进圣域的禽畜身上泼洒圣水。

　　圣域不大，不能让每个人都挤进来，很多人只能站在半山腰。

　　看看日影到了时间之后，已经斋戒沐浴了好几天的最高祭司头戴金橄榄枝冠，亲手泼洒圣水净化祭坛，然后站在祭坛前，双手高举向天空呼喊着雅典娜的神名，历数雅典人往日对她的敬奉是多么虔诚，曾奉献过多少祭品、牺牲，因此在她的神力庇护下，获得了这场举世无双的伟大胜利，之后庄严宣誓，为感谢她的庇佑，要为她献上更多的祭品和牺牲，并且要为她塑造崭新的巨大神像，用香木做身体，用黄金、白银、宝石和象牙装饰，还要再为她建一座宏伟无比的新神庙，请雅典娜保佑他们以后继续战无不胜。

　　最高祭司祈祷完毕之后，禽畜被带到祭坛上，割断喉咙流出鲜血涂抹祭坛，然后被分割成两部分，内脏和骨头用脂肪包起来放在祭坛上焚烧。祭司在上面倒上葡萄酒，火焰顿时腾空而起，烟雾在圣歌与音乐声中飘向神像，让神明享用，其它的好肉就由参加祭礼的人分享了。

　　这时战士们纷纷将各自带来的战利品献祭给神，其后是普通人。

　　战士们都拿出了战利品中最好的十分之一，其中盔甲刀剑是最好的祭品。据说献祭盔甲的人，雅典娜会保佑他从此在战场上刀枪不入。

　　盛大的祭祀典礼结束之后，所有的战士们又到市政广场上参加公餐，欢庆胜利。之后几天城邦还要进行悲剧表演、体育竞赛等等活动。

　　公餐时，雅典人由衷向来帮助他们的斯巴达人和普拉提亚人道谢。可怕的波斯人到来时，别的城邦都不敢前来救援，只有他们来了，这样的情谊无法报答。

　　他们授予所有普拉提亚人雅典公民的资格，又向竟然愿意违反传统，在收获节出征的斯巴达人承诺，会以城邦中名义去斯巴达的阿波罗神殿，向阿波罗奉献一场无比盛大的祭礼（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