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山咕
“鸦”和十步宗的矛盾由来已久,五十弦虽以穿越者自居,但多年在“鸦”耳濡目染,不可避免会对十步宗心存芥蒂。
况且少年行为狂妄,五十弦却能看出她内力浅薄、功底稀松,并非什么隐世高人。这样的人竟然佩戴竹寂奴,动动脑子就能猜到,是十步宗颇有地位的二世祖罢了。
在以实力分高下的“鸦”,对十步宗这种血缘至上的论调自然嗤之以鼻。
官兵都不回答少年的疑问,倒是点破他的身份:“您是十步宗的桑栩少侠。”
桑栩双目一瞪:“知道还不回答我?我姐到底来没来过这里?”
被他吵得烦了,官兵虽然武功都在他之上,但确然对十步宗的背景有些忌惮。僵持数息,其中一人还是回答:“您说的是桑拂姑娘?”
桑栩反问:“不然我还有几个姐姐?你们见过,是不是?快给我指路,我要找她。”
他实在有些吵人烦,华子邈又一直听着五十弦和曹瑜议论,对桑栩手上的“竹寂奴”好奇至极。华子邈左右环顾,但看大家都不动作,他却忍耐不住了,一手提起了剑:“喂,你小子,是不是很厉害啊?”
明雪昭神情一变,急忙拉他:“子邈!”
华子邈充耳不闻,迎向转头过来的桑栩:“在下常山剑派华子邈,你们十步宗很厉害的话,跟我切磋一下呗?”
桑栩眉心一攒,不掩厌恶:“常山剑派?哪来的破落户,没听说过,别吵着老子找人。”
说罢,他又继续缠着官兵讨要线索。身后华子邈目光一厉,持剑飞了过去,当空便是一剑。
桑栩提腕射发,一支如针粗细的银箭当即刺偏华子邈的剑锋。桑栩借机在地一滚,瞄准华子邈的眉心又是一箭要发。
桑栩的武功自是不比华子邈,但他闪避的功夫却很不错。竹寂奴同样名不虚传,精度力度都令人生畏。凤曲眼见他第一次的银箭已被击飞一次,仍然深扎墙中,气势惊人,第二箭蓄力更久,端的是要一箭射死华子邈的架势。
华子邈一时靠近不了,又被竹寂奴的银箭惊慑,心下大乱,连平日百分之一的功力也使不出来。第二支箭将发未发,只听竹寂奴声声催紧,凤曲手中竹筷忽飞而来,一举击偏那细如毫发的银针,将其半空折断,筷尖却不受阻滞,继续迫逼桑栩面门。
桑栩仰面躲开,冷汗如雨,转首问:“你又是谁?!”
凤曲自是又让了阿珉出手,阿珉正端坐原位,不急不缓:“你是谁?”
“桑栩”是官兵报的名字,两人切磋,从礼仪来看当然要双双互报。
不过这回的确是华子邈挑衅在先,但桑栩对“常山剑派”那样评价,换了谁来也不会服气。
更重要的是,阿珉本来也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
他对华子邈没什么好感,但对桑栩颇有恶感。
而且凤曲都开口求他救下华子邈,那么——
桑栩破口骂道:“老子是十步宗少宗主的伴读,未来的宗主护法!你是哪条道上的小贼,敢来冲撞你桑栩爷爷!”
阿珉手中余下的一根竹筷这才漫不经心地一放。
他还是那副端坐不动的姿态,仿佛审视一般,从容答道:“噢,桑栩。”
“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阿珉只是气定神闲地点评:“十步宗从上到下还是这么浮躁易怒,难成大器。你穿紫衣,不怕顶撞了曲相和,让‘鸦’趁机报复十步宗吗?”
桑栩双眉一拧,怒道:“我们门派都这么穿,谁怕他曲老儿?!”
五十弦“啪”地拍桌,一跃而起:“你个臭小子叫谁‘老儿’呢?没教养的东西,姐姐今天就替十步宗管教管教!”
桑栩定睛一看,认出了她:“五十弦!”
五十弦作为曲相和唯一承认的义女,在玉城地界自有她的名望。要论地位,十步宗的少主免不了和她对比,二人都是少年俊秀,竞争到不了明面,可私底下总会相互打听。
桑栩常年跟随少主,也对五十弦的动向深为了解,目光在众人中一扫,哼说:“你们不过仗势欺人,无甚可怕,等我姐和少主来了,一个都逃不掉!”
凤曲吓得肝胆俱裂,缩在识海大叫:
「别吵架啊!我只要你救下子邈,你吵架干嘛!」
阿珉道:“看不惯十步宗。”
「就说你到底看得惯谁啊?!」
“……”
「不许吵了!快跟人家道歉!这次本来就是子邈招惹人家,别人找自己姐姐关你们什么事?」
可劝住阿珉,劝不住五十弦。
两派实在仇怨太深,这一对峙,新仇旧恨迭上心头,五十弦把刀一拔,寒色说:“他们只来得及给你收尸了!”
刀光霍霍而去,桑栩连华子邈都不能正面相抗,更别说五十弦这把鲜血淬出的刀了。他举起竹寂奴,还想背水一战,可也只剩最后一箭,犹疑许久不敢发作。
眼见五十弦越逼越近,桑栩咬牙不屈,只等她迫至面前,用箭生生扎破她的喉管——凤曲意识骤还,纵身带翻了一桌酒菜,把五十弦的衣摆生生一拽:“快住手!”
他的发丝都被五十弦的刀影一掠,纷纷飘落几缕。商吹玉表情骤沉,拂袖拍出一筒竹筷,筷如九星飞逝,在桑栩和五十弦之间割开一层不可逾越的沟壑。只此须臾的阻碍,凤曲碾足压身,彻底把五十弦拽着一个后翻,退出三四尺远。
穆青娥皱眉道:“五十弦,你和一个小孩计较什么?”
曹瑜也说:“这次是子邈不对,我代他向桑少侠道歉。”
明雪昭按着华子邈的脖子,连吓带逼地压他折颈低头:“……对不起。”
桑栩躲得也很狼狈,一身尘灰,这会儿才得空呼吸,贪婪地换了几口粗气。他知道自己是死里逃生,这帮人没想把他截杀在此,但桑栩的语气还是恶劣如旧:“还管教我?自己都像两条疯狗,找人管管你们吧!”
五十弦勃然大怒:“你小子——”
凤曲一手拉拽住她,叹息一声,再抬脸时目光却很坚定:
“桑少侠,我们萍水相逢,实为缘分。子邈只是想和你切磋拳脚,初衷并无恶意,至于我那几句,实在是我不经思考,出言鲁莽,在此我也向你道歉。可是,五十弦对你拔刀,是因为你对紫衣侯出言不逊,我想,任何儿女都不会听得外人诋毁父母还不动怒……请你也对五十弦道歉吧。”
桑栩好像听到什么笑话:“我?道歉?你还没说你到底是谁呢!”
凤曲答:“在下且去岛倾凤曲。”
“原来是且去岛倾……”桑栩话语一顿,“且去岛?倾凤曲?”
他的面上隐隐浮现惊色,但好几句话不等出口,只化作一句嘴硬:“倾凤曲怎么了,倾凤曲有什么能耐的?我、我凭什么道歉?那曲相和不就是早出生几年,你师父没本事被他打趴了,你自己怕他,还要我们也怕他吗?”
这话又有些不入耳了。
凤曲一边皱眉,一边好笑。气这小孩嘴没个把门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短短几句把常山剑派、曲相和、倾五岳都得罪个遍;笑这小孩说话也实在很有艺术,一般人真做不到句句都这么气人。
曹瑜叹息着再来斡旋:“少侠,我们就事论事,子邈不对,你也有不对之处。他道歉了,也请你对五十弦少侠道歉吧。”
凤曲点头帮腔:“各退一步,都是好孩子嘛。”
桑栩自知不是他们的对手,可又不甘就这么低头。一时间,几人都僵持不言,看他梗着脖子怒目圆瞪,赫然是一副不予配合的态度。
凤曲都有些累了,琢磨着寻个由头让桑栩走了了事。回头仔细清算今晚这场闹剧,他和五十弦谈谈,也让曹瑜再说说华子邈。
思忖时,三楼一间客房却是开了。
一道倩影倚门俯望,揶揄着哼笑一声:“真没出息。”
众人一怔,纷纷抬起头。只见少女顶着一张和桑栩极为肖似的脸,云鬓花容,紫衣玄佩。她注意到凤曲等人的目光,先对凤曲点首致意:“你就是倾少侠吧?舍弟冒犯了你的朋友,对不住了。”
可见她对“鸦”和五十弦也有不服。
凤曲沦为两派之间的沟通桥梁,有些无助。桑栩愣愣看向三楼的少女,不等开口,呜地哽咽起来:“姐——”
少女冷道:“嘘,别吵着少主休息。”
桑栩哭声一顿,囫囵擦了擦泪眼:“对不起。”
这会儿道歉倒爽快了。
少女合上房门,笑着对所有人抱拳一礼:“今晚我露面晚了,不好意思,家里的琐事扯上诸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好。在下桑拂,十步宗少主伴读,此番来到明城不为门派斗争,只是想陪少主公平公正地参加一场考试。请将门派之争置之度外,今晚就当一个酒后笑话吧。”
凤曲愣问:“你是伴读?那你弟弟是……”
桑拂笑眯眯说:“舍弟是伴读的伴读。”
桑栩面上骤红,半嗔半羞地叫了一声:“姐!”
凤曲失笑。他原本就在嘀咕,少主伴读,未来的宗主护法,武功竟然这么……“和光同尘”,显得十步宗挑不出人了似的。
现在桑拂露面,他便心里有数了。
相较桑栩,桑拂的内功步法都更胜数筹。虽然也有因为年轻而不加掩藏的轻狂桀骜,但她的武功,明显能够匹配这副脾气。
桑拂命令桑栩再向华子邈和五十弦道歉,最后把他提上三楼。临别时,桑拂忽而回头,对凤曲一笑:“诸位进城时不是遇到了一把刀吗?”
凤曲一愣:“难道是你们?”
“不不不,我们少主正值攻克心法第五重的最后一道关隘,哪有功夫在乎新进城的考生?”桑拂笑着往隔壁房间递了一记眼色,“……恐怕是你们的故人哦?”
言尽于此,桑拂揪着桑栩回去房间。
五十弦火冒三丈,当即就要去拍她隔壁的房门,凤曲急忙拉住,叹道:“今晚就算了。”
“boss,这怎么能算了!”
“……因为我好饿。”凤曲皱着脸说,“而且,马上要到亥时了。”
他还得去赴偃师珏的约。
商吹玉整理行装:“我和老师一起。”
凤曲却摇了摇头:“我自己去。他的信……只写了我一个人。”
五十弦道:“那boss去找偃师珏,我去找隔壁那个混蛋。”
她被桑栩勾起了火,不跟谁打一架就平复不了。
其实也没错。
桑拂最后那一句,无非是卖他们一个人情。放任暗中的敌人不管,怎么想都是大患。如果总是存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情,只怕半夜被人偷摸进门暗杀了也不一定。
凤曲无奈地点一点头:“吹玉,你和她一起去吧。”
商吹玉蹙眉犹豫一会儿,他当然更想和凤曲同行,但也担心太过固执惹凤曲不快。几经考虑,他只能答应:“老师早些回来。”
凤曲心道,能不能早回,还得看偃师珏的心思才对吧?
第059章 沈呈秋
亥时,更深夜静。
凤曲甫一走出客栈,就察觉到身后追着一段脚步。跟踪的人身法高明玄妙,绝非等闲,但凤曲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索性在城中穿街走巷,绕了数十个弯。
待到对方呼吸渐乱,显露疲态。凤曲便纵身跃过一道高墙,落进一户华严庄重的宅院,再将身一遁,潜去墙根拐角,借着影翳摇曳,化如一股劲风掠上屋檐,点足纵去。
进入靖和县后,这类如影随形的跟踪总是不可避免。
有时像是偃师珏的人,有时又像是其他考生。凤曲摸不准,就小心行事,尽量把所有隐患都排除在外。虽然出了一身薄汗,但等他钻进约定的岳山东坊,侧耳细听,果然没有了多余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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