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山咕
他们绝不会为“玉衡”的指令拼命。
——可商吹玉会为了倾凤曲拼尽全部。
两败俱伤,徒给局外人看了个乐子。
真是荒谬。
第078章 开穴门
效仿有栖川野的动作,凤曲割开手掌,让血滴在石门之前。
就像进入地宫前的那样,他听到石门隆隆地转响,隐约透进一丝光亮。
然而,还未看清石门外的风景,一声嘶鸣入耳,凤曲腕上剧痛,竟是一条趁暗钻进地道的细蛇!
那蛇一口咬在凤曲的手腕,毒牙深深扎进肉中,凤曲冷汗暴出,一剑斩断它的身体。奈何蛇牙亘留,血肉勾连的蛇身扭动几下,蛇牙才有了些许松动的迹象。
可随着石门大开,疯狂的蛇群遽然涌进,凤曲把剑换到左手劈砍,不敢妄动受伤的手,顿时显有些左支右绌。
好在靠近石门之处都有大片的血荆棘丛,以及洞穴里栖息的本土蝎虫,它们平时不敢招惹未央,因此现在也不敢招惹携带了舍利珠的凤曲,但那不代表它们对外来的蛇群还能坐视不理。
一时间,石壁上泛起密密麻麻的响动,不胜其数的蝎子壁虎都随动静蜂拥而至,血荆棘招摇的枝蔓更是贪婪地饱餐起来。
石门开过又关,蛇群还在前赴后继地涌入,直接将出口堵得无法通行。
凤曲迫不得已只好后撤,再穿过荆棘丛,血刺呼啦的肉身不剩一块好肉。但这重荆棘对蛇而言也是相当厉害的阻挠,它们嘶鸣阵阵,都被尖刺穿透了身体,只能毫无意义地挣动,直到失去生机。
「有栖川……」
阿珉难得地有些咬牙切齿,这群五彩斑斓的毒蛇绝非偶然,凤曲认不出来,可他一眼就能辨认,分明都是有栖川野最常招引的那一类。
而且蛇群来得太蹊跷太仓促,连他都不及提醒,虽然真正被咬到的只这一下,但谁也不知道这蛇毒要怎么应对。
凤曲撕下一块衣布,匆忙将伤口上端紧紧一扎,以防蛇毒蔓近心脏:“不知道青娥他们怎么样了。”
荆棘在前拦住了大部分蛇,但还少不了一些漏网之鱼,他得时刻警惕小心。
比起阿珉对有栖川野的憎恨,凤曲现在更担心的,还是穆青娥等人的安危。如果地牢已经毒蛇泛滥,青娥岂不是要葬身蛇腹,难道有栖川野支开他,就是为了对他的同伴痛下杀手吗?
「先退回去,这里地形逼仄不便施展。」阿珉冷静下来,看清了局势。
现在冲上去,不出两次呼吸,他们就能沦为一具骨架。
凤曲默默后退,交谈间又砍断了一条蛇。
“但刚才好像没有听到人的声音。”
「嗯。」阿珉道,「如果还有活人,至少该叫唤几声。」
“那——”
凤曲低头沉吟半晌,问:“直接去观天楼要人如何?”
他在穴中难辨天日,也不知道外边过去了多久。
既然暗访地牢的路被有栖川野堵死,那他就不再费这些心眼子,索性回去地面,什么“玉衡”、什么“姐姐”,大不了撕破脸皮,就算青娥真的遭遇什么不测,他至少能找真凶讨个说法。
阿珉当然和他意见统一:「就这么办。」
-
一望无际的平原郊野,连河水的流淌都无比静谧。
长夜将尽,晨雾弥漫于旷野,一道身影如风如电,穿破了茫茫雾色——正是负弓疾奔的商吹玉。
他照三更雪所说的路线溯流而上,很快便察觉了水流的异动。这里的河流时急时缓,显然是有人在上游研究什么机关。
此时风过平草,娑娑的响动仿佛哑琴。
商吹玉追蹑而去,不落声响,果然听得窃窃的人语在雾中交谈:“到底还要等多久?”
“我的好少主,你问我,我问谁去?白姐姐,你说句话呀。”
“……既是宗主的意思,我们至少也该等到‘玉衡’传信为止。”
商吹玉听音辨位,很快便捕捉到四五个人的声息。
他们大约已经潜伏了一段时间,免不了有些不耐。其中的莫饮剑还是初次离宗,没等多久便沉不住气,对着两个护法嘀咕起来:“可我们到底要等谁啊?老爹也不说明白,本少主累了,想睡了。”
白不簪好脾气道:“那少主不妨先回玉城?”
“本少主一个人回?你们怎么办!万一对手很难缠呢,没有本少主你们会输的吧!”
桑拂皮笑肉不笑说:“我看未必。”
莫饮剑又哼哼两声:“算了,老爹唠叨好几遍,让本少主要理理先来的下人……”
白不簪道:“少主,是‘礼贤下士’。”
莫饮剑:“反正没差!”
正嘈杂着,一直没有出声,而在研究偃师阵法的灯玄不知做了什么,地面上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响动。
准确的说,是河道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地上草木的转移,竟然引得河中怪石矗立变换,硬生生隔出一道水流无法企及的支路。
莫饮剑立刻安静下去,循着动静看向灯玄:“秃……不是,大师,厉害啊!”
桑拂剜他一眼,灯玄倒没有在乎他的口业,而是静静端详着那扇徐徐露面的石门:“开门之法比寻路要难得多。”
“宗主只让我们听‘玉衡’的安排,等会儿这里边要是太古怪,少主还是和阿栩一起先撤吧。”桑拂收拾神色,提前堵住了准备拒绝的莫饮剑,“您好歹也是十步宗少主,要死,也得死在一流门派的手上。这里荒郊野外,阵中人又名不见经传,岂不是辱没了十步宗的名声。”
而桑栩早就被她堵嘴点穴,只能倒在一边,一个劲儿地流泪。
白不簪和桑拂的意见是一样的,她们此行最大的任务就是保住莫饮剑这个宝贝疙瘩。哪怕“玉衡”功败垂成,那也是“玉衡”的事,伤不到十步宗的筋骨,了不起就是大吵一架,比起少主的安危,和“玉衡”翻脸也算不上要紧。
商吹玉敛了呼吸躲在不远处,把这些对话听在耳中,立即计较起先把莫饮剑拿下的胜算。
但莫饮剑看着娇气稚嫩,其实武功并不算差。甚至可说他是青年一辈中极有天赋,也极努力的一位,哪怕是商吹玉,自忖也未必能从他手上占到便宜。
灯玄便开始研究那扇门。
“‘玉衡’要找的人就藏在门后吗?”桑拂抱臂上前,“我看着像是地道,那家伙会不会已经穿过地道,从另一边走掉了?”
白不簪问:“少主,‘玉衡’原话是怎么说的?”
“他说这门以我们几个不用琢磨打开,藏在里边的人也未必能打开。但要是真有人从里边出来了,就无论死活都要帮他抓到……我草!”
话音未落,石门好像听到了他的嘀咕,居然真的旋出一丝微不可见的痕迹,紧随而至的便是犹如雷鸣的巨响。
石门牵动着石穴的脉搏似的,好像发出了沉重的悲叹,门缝里缓缓泣出鲜红的血迹,灯玄退后两步,两名护法二话不说便把莫饮剑护在身后。
但不等他们看清门后人的真容,在他们的身后,三支冷箭袭向莫饮剑大空的背门,冷风厉啸,最先察觉的桑栩惊叫一声,莫饮剑以为他受了攻击,本能地抽出宝剑,撤步助挡而去。
正是这一转步,商吹玉的两箭都和莫饮剑擦身而过,最后一箭噗地扎进左肩,汩汩鲜血登时浸没了他的锦衣。
莫饮剑咬牙喝问:“什么鼠辈,藏脑袋露尾巴的,报上狗名!”
白不簪面色遽变,飞身过来,把少主彻底环护在怀。
商吹玉纵上树梢,慢慢露出了全脸,和自己仍在瞄准的箭芒。
桑拂立即举起了竹寂奴,向他瞄准:“商二公子,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这是什么居心?!”
“管不了他什么居心了!本少主要亲手宰了他!!”不等商吹玉答话,莫饮剑已纵离里面,直追商吹玉而去。
奈何剑有所短,商吹玉几个纵跃,既不脱离视野,又借树高频频射箭,莫饮剑左砍右挡,怒火中烧,很快就被他带乱了节奏。
白不簪看在眼中,就知道自家少主心性不如,那商吹玉看着桀骜不驯,动手时却鲜少出现失误。一看就知道是个难缠的老手,相当擅长捕空钻漏。
可这样谨慎的人,竟然一个人就敢过来吗?
再强的武功,那也是以一敌五,商吹玉真有这份自信?
白不簪心下狐疑,桑拂早就追去助阵。她的竹寂奴也有隔空远射的功能,先后发了两支,都和商吹玉相差极近。
白不簪想了一想,决定豪赌一次。
她就地横琴在膝,拨了一弦,魔音如汹潮一般澎湃而去。若是商吹玉还有同伴,此刻他一定会让同伴牵制桑拂,自己以琴还击。
但白不簪显然是赌赢了。
直到她奏完试探的一小节曲,商吹玉都不曾放下弓箭,始终亲自和桑拂、莫饮剑周旋。
他的便利只在于武器,一旦被两人近身,有白不簪的琴音消耗,他必定会失去挣扎的气力,沦为他们的刀下鱼肉。
“别让他跑掉!”莫饮剑大喝一声,绕去左侧堵截。
他要把商吹玉拦在琴音的范围以内,绝不能放他逃走。
然而,他自诩英明的决策扑了个空!
商吹玉不仅没有绕左潜逃,反而在树冠中定了一定,不知看到什么,再次连跃翻纵,竟然掉头奔了回来。
桑拂搭上最后一支竹寂奴,眯眼瞄准:“他是想攻击不簪的琴……”
商吹玉果然于半空中回了一次眸。
桑拂眸光一定,就是现在!
她倏地放出竹寂奴,商吹玉也同时纵离树梢,朝着白不簪的方向斜扑而去。
白不簪抱琴而避,指下越弹越快,魔音如浪如瀑,直面乐声的商吹玉已是面如金纸——越是精通乐理之人,越会受到乐音的影响。只是空中飘移的一息,商吹玉的嘴唇已经肉眼可见地归于惨白,白不簪眯目促弦,将乐音奏至最高昂的高潮。
就连一旁的桑拂都感到脏腑剧痛,弓腰干呕起来。
商吹玉一脚踏在了那枚空中飞驰的竹寂奴上,紧接着借力一纵!
他的目标,不是莫饮剑、不是白不簪,而是那个自始至终都专注于石门的灯玄。
感受到和自己相擦而过的疾风,白不簪满目错愕,指下琴音一滑,以一个荒谬之至的结尾暂停了她的魔音。背后石门已然半开,刺鼻的腥臭席卷了所有人的鼻腔,原本距离石门最近的灯玄,就这样被商吹玉徒手扑开。
众人再回神时,商吹玉屈膝半蹲,已然挡回了石门跟前。
重弓滚落在地,商吹玉拄箭支起身体,脆弱的箭矢猝然压断,他也跟着重重地摔了下去。
饶是如此,商吹玉依旧死死拦着石门,双目一片赤红。
所有人便眼睁睁看着那张俊逸出尘的面上沾满泥灰,那样执着地瞪着他们,从双耳缓缓流下两行血迹。
石门后终于现出的少年左手持剑,身上淌落的血则浸润了石门前的泥土。
“吹玉?”
商吹玉背影微僵,试探着转过半脸:“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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