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 第167章

作者:楚山咕 标签: 无C P向

……现在却争不出一点让他们长大的时间。

假如说每代人有每代人的使命,那么,就好像以他为界,之前是群英争雄,之后万灵凋敝。

让人如何不唏嘘。

一尾鱼影掠过浅水,凤曲心里杂念纷繁,手上却不留情。先前削出的树枝一扎一起,就是一条扑腾的活鱼。

不用饿死总是好事,凤曲把鱼简单地刮鳞放血,架着火堆烧烤。

商别意也在此时终于有了动静。

“别意?”凤曲捕捉到他轻微的蹙眉,立即上前搭脉。

嗯……看不懂。

只知道商别意大概是身体很冷——因为他抖得厉害。

商别意的脸色比先前更白了,嘴唇更是泛青。凤曲一边担心他只是回光返照,一边又感慨商别意实在坚韧。

他明明随时随地都一副风中飘絮的样子,却硬生生熬过了这么多的磨难,坠下悬崖也能捡回一条性命。

商别意被他扶着坐了起来,眼神涣散无光,好一会儿也开不了口。

凤曲耐心地等了许久,才听商别意道出一句:“几时了?”

“大概是下午。你吃烤鱼吗?我本来想给你熬些鱼汤,可找不到盛汤的器皿,只能凑合了。”

“……”商别意闻到了鱼的味道。

凤曲天大的能耐,也不曾学过厨艺,此地又这么条件简陋,能处理一下都很不易。

烤鱼刚递过来,扑鼻的鱼腥就逼得商别意一阵反胃,弓身便要呕吐。

凤曲吓一大跳,见他虚弱地摆手:“我不吃。”

“好吧。那你继续休息。”凤曲咬下一口,虽然焦糊涩苦,但好歹能果腹。

商别意抱着双膝,就这么缩在远处。

死鱼的味道不时飘远过去,他就佝起身体,似乎又想呕吐。

看上去可怜极了。

此前再怎么吃苦,应该也不曾在衣食起居上受什么难吧。

凤曲摇摇头,心中计较起能不能再帮他找些野果将就。

太阳升了又落,两人的衣物总算干了。

玉城昼夜的温差极大,哪怕没有下雨,夜里也常干冷。凤曲只穿一件里衣,把自己的中衣和外衫都搭到商别意的身上。

商别意默默接受了。

“晚些时候,可能会有蛇啊蝎子的出来游窜。你不吃鱼,我去给你捉些蛇蝎怎么样?”

商别意:“……”

他惨白着脸:“不,不劳凤曲了……”

在挑剔这方面,和吹玉倒是很像一家人。

商吹玉只有跟着他才会忍耐一二,其他时候,对吃穿用度也少不得挑三拣四。

凤曲自觉已算尽心,他也不能掰着商别意的嘴硬灌。

而且他尝过了自己的手艺,嗯……好像未必能保证吃了那玩意儿的自己能比商别意活得更久。

月牙悄悄爬了上来,寒风吹向陡峭的山壁。

商别意还是瑟瑟地发抖,凤曲也无他法,只能运行内功保住自己的体温,时不时帮商别意握着手暖一暖。

好像又回到了初见的那晚。

一样的窘迫和尴尬,一样的只有他们二人。

直到商别意问:“凤曲,你为什么救我?”

凤曲扫他一眼:“举手之劳,不用谢。”

商别意微有动容,过了许久,轻声道:“你变了许多,又像没有变过。”

凤曲答:“以我的头脑,恐怕听不懂商公子的机锋。与其问我为什么救,不如回忆一下,跳崖之前,不是别意口口声声在说‘之后就交给我和凤曲’吗?”

商别意的表情彻底僵住,他完全没料到凤曲会记下这句。

亦或者说,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还能成为凤曲救他的理由。

但错愕只是在他的面上停了一瞬,接着又是从善如流的轻笑:“是我多嘴了。以凤曲的秉性,哪怕是换作曲相和掉进河里,大概也会奋力施救。”

凤曲被说得面红,嘴硬说:“……也不见得。”

“那也不是坏事。”商别意紧了紧身上属于凤曲的外衫,顿了片刻,抬头道,“烤鱼,也给我吃一点,可以吗?”

凤曲立即起身去取。

剩下的烤鱼已经变冷,也越发地难以入口,凤曲本想另外再烤,却被商别意拦住。他接过了剩余的鱼肉,以他身份,实在没有吃过这么粗糙的食物。

但连一息的犹豫都没有,商别意举起烤鱼,效仿凤曲先前的姿势一口咬了下去。

焦脆的鱼皮散了一身,商别意吃得有些吃力。

油水溅在他的手上唇边,他不得不笨拙地抬手去擦,却又被焦糊的碎屑呛住喉咙,不由得咳嗽起来。

吃着吃着,他又弓着腰,背过身去作呕。

即使是一向优雅的商别意,如今看来也狼狈极了。

“我还是去帮你找点别的……”

商别意却一把拉住了他:“无妨。”

月光如纱如雾,笼盖四野。河水拍打着河畔,在二人耳边经久不息。

商别意一边吃鱼,一边被凤曲担忧的目光逗笑。而他一笑,凤曲也不禁跟着笑了,两个人相视不语,默契地都不去提睦丰县里迫人的杀机。

待到潮退浪平,万籁俱寂,偶有几声鸦鸣,哀婉刺耳,商别意吃完了最后的烤鱼。

“老祖从几天前就发现了曲相和的斥候,但当时还未决定要不要出手保你。”商别意披着衣衫,低首咳道,“后来,八门行者和玄童子都力保你能救天下于水火,老祖才决定亲自出山,用空山棋阵困住曲相和。”

“为什么?即使没有我,他们不也要保护你吗?”

商别意摇摇头:“若只是我,就不是今晚的布局了。”

凤曲越发认识到自己面临的是怎样巨大的棋局。

他甚至说不清自己是从何时卷入其中,抑或是从一开始,就是局中的一枚棋子。

“但那两位道长,还有阿枝阿蕊,终究还是……”

“我说过,你不必惋惜那些。他们的牺牲远比方敬远更有价值,两位道长也是老祖亲信,从设局伊始,大家就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只为了送走我们吗?”

“………保住你我不落到曲相和的手中,这件事的重要性,足以让八门行者赔上整个十方会。”

凤曲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八门行者到底是谁?”

商别意道:“你们见过面的。”

于是脑海中立即浮现无数张曾有偶遇的脸。

曹瑜、明雪昭、阿绫,甚至是偃师兄弟、花游笑……

凤曲忽而抬起头来,眉头一锁:“康戟?!”

“是。”商别意道,“十方会幕后的主人,群英榜上第八,人称八门行者。他还是老祖的忘年交,小剑仙的挚友,更早时,甚至和曲相和也颇有交情,后来才因故反目。”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从他们走进宣州开始,八门行者——康戟就已经出现在花游笑的背后。此后偃师兄弟、空山老祖,全都和康戟息息相关。

那个所谓的“干爹”,竟然真如他说的那样,一直都在看着自己。

凤曲感到一阵不适,却也无法反驳,要不是这份精打细算的照顾,他说不定连宣州瘟疫那一关都闯不过来。

商别意借柴火烤暖了身体,脸上渐渐回了血色。

凤曲看得出来,他的高热还没退去,但看到商别意狼吞虎咽解决烤鱼的样子,凤曲很清楚不是自己手艺好。

——而是商别意渴望“活下去”。

不吃东西,他说不定活不过今晚。

吃了东西,就意味着商别意已经想好了接下去的道路。

他有非做不可的事,所以无论如何也得活着。

果然,商别意说完“八门行者”就站起了身。

他有些摇晃,全靠凤曲搀扶,才得以站直身体:“……我已经认清这里的路了。今天的月相恰是时候。”

凤曲抬头看去,今晚是上弦月。

弦月,意味着潮水会比平日退得更多。

二人沉默着顺流而下,能走的道路越来越窄,直到双腿重新浸回刺骨的水里,商别意颤抖着呵出一口白气。

“很久以前,空山老祖、东海云翁、南陵鬼婆和牙山君子也是知己。他们行走江湖,以棋会友,酣畅淋漓。

“不过……棋道毕竟不是‘人道’,棋风尚有差异,为人的追求更是大不相同。

“说来并无高低之判。只是老祖时常惋惜旧友,你知道,留到最后的人总是最煎熬的。”

商别意今晚的精神很好。

他静静述说着属于空山老祖的故事,并不详细,但凤曲依然听得入神。

“江湖的人太多了。‘神恩’的力量,也太强大了。”

“……除了老祖,其余前辈的‘道’我都不能认同。说是顾全大局也好,排除异己也罢,老祖下不了手,康戟也有不忍,那便只能是我了。

说着,他甚至噗嗤一笑:“想来,总不好留给阿鹿和吹玉吧?”

凤曲问:“老祖是什么反应呢?”

“他和我下了一夜的棋。”

“后来?”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