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 第192章

作者:楚山咕 标签: 无C P向

一股熟悉的冷香迫近,凤曲轻哼一声,一个名字呼之欲出,他急忙伸出了沉重的手臂,朝着虚空处一抓。

一只冰凉的手接住了他。

“……别意、别意。”凤曲着急地呼唤起来,对方默然片刻,将一方丝帕递得更近了些。

凤曲沉重的眼皮终于生出一丝气力,光线重又簇拥着他。

丝帕近到了鼻端,香气却在逸散。

莫饮剑压着哭声询问:“他是醒了吗?这是醒了吗?”

商吹玉也跟着喊:“老师……您感觉怎么样?”

秦鹿冰凉的手在他额上试了一下:“还是有点发热。”

“……”

凤曲彻底睁开了眼。

模糊的视野里,一张张面庞都朝向他。

有人娴熟地端来药碗,嘱咐说:“商吹玉你让开。映珠,你来把他扶正,动作轻些。”

“我……”

“你手一直在抖,让映珠来。”

商吹玉这才不甘地让了半步,另一个娇小的少女走上前来,依言照做。

轻柔的力道托起凤曲的身体,目光所及也渐渐清晰。

即将喂药给他的少女额汗涔涔,眼下都是疲惫的青黑,动作却还是记忆中的干净利落。

凤曲讶异地睁大了眼,声音嘶哑,却还是忍不住问:“青娥?”

穆青娥冷冷地扫他一眼:“别动。我才几天不在,就把自己折腾得半死,回头再和你算账。”

苦涩的药汁灌了进来,见他真的恢复清醒,余下人等都如释重负。

莫饮剑更是喜极而泣,呜咽着扑来床边,抓住了凤曲的手便不肯松开。

然而,比起归来的穆青娥,搀扶着他的映珠更让凤曲吃惊。

半年不见,映珠身量见长,瞧着越发清瘦,肤色也沉了几分。可她的眼睛却明亮无比,双臂也很有力,照顾起来细心又妥帖,发现凤曲打量自己,映珠回了一个笑脸,和曾经愁苦的模样判若两人。

凤曲错愕极了,映珠猜到他的疑虑,主动解释:“别意公子的队伍带上了我,这一路,我就负责给公子烧火做饭,所以锻炼好了。”

“你说别意……”

“是呀,别意公子说只有这样才能从庄主手下保全我。毕竟少侠和两位公子都走了,我一个人留在山庄也是讨嫌。”

凤曲心中大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这也是他之前的担忧,可惜自身难保,实在容不得他再做更多。没想到商别意反而代他做了这些,让映珠免受商晤的磋磨,虽然路上艰辛,但看上去,她似乎过得不错。

凤曲张了张口:“那别意他……”

众人的面色都生出一丝异样。

商吹玉垂目不言,秦鹿默然转开了头。莫饮剑的哭声为之一顿,映珠也闭了嘴没有多言。

只剩穆青娥说:“他死了。”

……是啊,别意死了。

醒来看到熟悉的一切,他居然真的把那晚当成了一个噩梦。

凤曲却没有一惊一乍的痛苦,只是沉默地按上心口。那里被穆青娥包扎几圈,随着动作,又有新鲜的血迹渗了出来。

受伤的疼痛和血肉生长的痒意交织在一起,还有一些情绪沉甸甸的,内忧外患,难受至极。

穆青娥拉开了他的手:“别碰伤口。”

凤曲温顺地听从医嘱,才察觉自己四肢躯干都缠满了纱布。可见伤处不止在胸膛的那里,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的伤痕累累。

但一向怕痛的他居然不觉得痛了。

只有满腹不安还争先恐后地宣泄:“阿容呢?阿容怎么样?”

这次却换来了更长的沉默。

良久,穆青娥喂完了药,起身道:“你先见一个客人吧,她在十步宗外等你很久了。”

-

中元夜后,千里县破天荒地下起了暴雨。

这场雨持续了三天之久,洗去连秋湖上刺目的血腥,却洗不去人们心上厚重的阴霾。

而在暴雨之后,有人在十步宗外看见了一道跪着的身影。

没有人注意到她是从何时开始跪在这里,只是看她衣发湿透,蓬头垢面,中途几只乌鸦落在身畔,呀呀地叫唤,她都充耳不闻。

十步宗也有下人前来接应,请她入内休息,但少女依旧没有听从。

她只是默默地跪在宗外。

直到第五天,风和日丽,凤曲转醒。

在众人的搀扶下,凤曲撑起身体走到宗门。

他是一脸的病容,形容枯槁、孱弱不堪,然而宗外跪着的那位竟然比他还要狼狈,应声抬头的刹那,干涸的双唇溢出了血,无神的两眼终于绽出一道光亮。

却是呕泣一般的哑叫:“……boss,对不起,你干脆杀了我吧!”

凤曲默然良久:“别这样,先进来吃点东西。”

习武之人的身体虽然强韧,却也不能这样多日不进水米。在凤曲的授意下,两人一起坐上餐桌,各吃一碗稀粥。

五十弦一直低着头,吃着吃着,眼里落下一滴热泪,呜呜地痛哭起来。

她要撑不住了。不只是身体,更包括了她的精神。

系统邮箱里堆满了何子涵的警告邮件,但她一封也不想拆开,也完全不想如何子涵建议的那样离开这个世界。

五十弦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把这里当成一个游戏、一本小说,更不可能把眼前生动的人们视作普通的角色。

凤曲伸出手,拂开她未干的鬓发:“你哭什么?”

五十弦啜泣着说:“我昨晚明明应该赶过来的,可是……”

“笑话,”莫饮剑道,“你五十弦杀过的人就少了么?这会儿哭哭啼啼的,从前怎么没见你悔过。”

五十弦又是泪如泉涌:“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这次死的可是老祖啊!”

谢天朗这一生都没有开宗立派、生儿育女,五十弦和莫饮剑都自幼长在玉城,平日往来,和寻常爷孙也没什么分别。

五十弦也不知道自己何必哭得这么厉害。

她跟着凤曲等人的初衷不过是想苟一条小命,总不至于真对纸片人动什么感情。

可是朝夕相处的日子久了,当她听闻商别意惨死,倾凤曲重伤的结局,一瞬间感到的完全不是打败了成长期boss的爽快——而是极致的愧疚和担忧。

五十弦更不敢看秦鹿和商吹玉的眼睛。

商别意的死状……听说身首异处,不成人形。她根本不敢想象。

“我明明也算是‘鸦’的二把手,如果我再多留意一点,说不定就能阻止这些事。”五十弦轻声说,“我……你们打我骂我都好,我什么都可以做!但是、但是不要赶我走,我真的很抱歉,我——”

双方又不约而同地沉默下去。

凤曲问:“我和曲相和注定不死不休,到那时,你能旁观吗?”

五十弦的肩膀缩了一下,这些天她几乎流干了眼泪,整个人潦倒到了极点。

凤曲的要求已经再简单不过了。

他只要她旁观,没有要求她也拔刀朝向义父。

但五十弦还是结结巴巴,半晌说不出话。

穆青娥柳眉倒竖,质问道:“难道你还想助纣为虐?”

面对穆青娥的控诉,向来伶牙俐齿的五十弦却毫无反击的余地,只能泪流满面:“他……那也是既定的剧情,是剧情要他那么做的!我知道我不该,可是、可是他养了我这么多年,能不能让我和他再沟通几句?”

“曲相和的罪行早就罄竹难书,只是大家都敢怒不敢言,你要和他沟通什么?”

“不是的、不是的。父亲他私下里也很亲切,他还会救助流浪的动物。小时候他教我武功,其他师兄都反应很快,只有我笨,可是他从来没有嫌弃我……”

穆青娥冷声打断了她:“那凤曲就该死吗?还是说商别意和空山老祖就该死?睦丰县的十几条人命都是你师兄的杰作,以你来看,到底是那些百姓该死,还是你师兄该死?”

五十弦哑口无言,眼里蓄起汹涌的泪水,再也说不出话。

凤曲叹一声,换了一个话题:“阿容呢?他们为什么要为难他?”

五十弦的表情却变得更为难了:“我稍微打听了几句,可就连九万里也明显被人吩咐过,支支吾吾的不肯明说。我只知道他们已经关了江容很久,而且就是奔着他是你师弟才下手的。”

“……果然怪我。”

“对不起,我没能和江容说上话,现在也没办法再回去。”五十弦腾地起身,苦恼道,“不然我还是回去问问,我去问大师兄,他虽然无条件服从父亲,但有时候也很听我的话……”

穆青娥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喝你的粥。”

这就是驳回了。

“你也别动什么歪脑筋,那一钩距离你的心脏只差一寸。听人说,要不是商别意……曲相和的刀该把你劈成两半了。他们捉你师弟,无非是为了威胁你或者且去岛,犯不着和你师弟过不去。我们只要静观其变,总不会出大错。”

穆青娥警告似的看向凤曲,后者没有做声,秦鹿反问:“你和十方会的人一路,有听说什么消息吗?”

穆青娥的面色变了刹那,她抿了抿唇,别开视线:“没有。”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有些奇怪,穆青娥又说:“只是讨论了关于考试的事,渐渐有些眉目。可惜老祖已经不在了,现在知道也没什么用处。”

秦鹿问:“讨论了什么?”

“……是阿枝暗示过的,那孩子跟我和凤曲有过一面之缘。凤曲应该也记得,阿枝提醒过这里的五轮考试都和五行相关,独木桥是‘土’,两人结对时是‘金’,之后三人经过的地理环境是‘水’。”

穆青娥顿了顿:“老祖年轻时曾是儒士,所以我们推测,这五道关卡其实对应着儒家的五德。”

秦鹿微微颔首:“这种设计倒不罕见。土对应信,金对应义,水对应智……”

穆青娥道:“第四道关卡,也就是我们现在落脚的地方,应当主‘木’,也就是——仁。”

众人无一接话,只有秦鹿冷不丁地笑了一声。

在考察“仁”的地方发生了如此暴/乱,都不知道是老祖高瞻远瞩,还是天道都在嘲讽这所谓的“德行”。

凤曲还是放不下江容,以至二人的话里机锋他一句都听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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