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山咕
“不过你输了,我就没必要理你了。你要不要换条路呢?”
凤曲重新主导了身体,急问:“换条路是指?”
胡缨扫他一眼,平静道:“就是刚才所说,用你的一颗眼珠来换。”
话音落下,凤曲几乎都感到眼眶一痛。
好在只是幻觉,他的眼睛虽然瞪得很大,但还安然无恙地在他脸上。
若是平日,凤曲一定摇头摆手连连告退,可当他今天也想延续旧习时,听到胡缨再次开口:“你说的同伴是商吹玉吧?要救他,也不是不行。”
凤曲后退的脚步蓦然一顿:“……可以吗?”
胡缨惊奇地看向他:“你还真打算换?”
凤曲抿紧了嘴唇,一时辨不出胡缨的话有几分真假,但还是抬起头,认真地问:“真的能救下他的话,我——”
阿珉寒声制止:「你什么?」
凤曲的话音也跟着一顿,却迟迟没有收回前言,而是再度沉默下去。
胡缨倒是颇有兴致地追问:“你什么?你继续说呀。”
「别回应她,就这样离开。」
凤曲挣扎不已:“但吹玉还……”
「倾凤曲,你真想落个半瞎吗?!」
“你之前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说不定这就是我们的宿命,我们命中注定就是要缺胳膊少腿,少一个眼睛,总比少一条人命好啊!”
「你荒谬!」
阿珉一声喝止,凤曲便感到脑内传来强烈的被侵入感。
阿珉从前都不会这么激烈地和他争夺主导权,他也从不会那么坚决地和阿珉对峙。
剧烈的头痛仿佛要把整颗脑袋割成两半,凤曲闷哼一声,抱头不语。
胡缨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目光越来越沉。
但在几息之后,少年重新站直身体,神色冷漠,对她只斜一眼,便打衫朝门外走去。
胡缨含笑问:“最后还是放弃交易了?或者说,你相信自己就能救他——可你有那个运吗?”
阿珉在走出门时,背影晃了一晃。
他抬手扶住门框,闭目静神,却没有回头。
直到踏上下山的台阶,胡缨才听到来自阿珉的答复:“我不靠运,也不信命。”
他的脚只走他的道路,他的剑也只听他的道心。
前世走错的每一步,他都要把腿拔回原地,重新走出自己的坦途。
-
二魂相持,终有一伤。
走出不过一二里,甚至还未走到山脚,阿珉的身体越晃越狠,最难受时,用剑在山石上一拄,刺耳的割划声穿进耳廓,犹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阿珉顿住不动,忽然从唇角边淌下一行血来。
凤曲的哭鸣压不下去,他疲惫地闭上眼,难得有些狼狈。
「如果吹玉真的死了要怎么办?」
“……”
「就算连青娥也被传染,如果大家全都遭殃了,只剩我们,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活着就是意义。”
凤曲的哭声却越发响了。
他的童年没有记忆,少年无父无母,阿珉能够铁石心肠只身独行,可对凤曲而言,商吹玉等人都是犹如天赐一般的宝物,是他撞见尸鬼,宁可自己吓得魂飞魄散,也不想让他们受到伤害的存在。
再苦再痛,只是加在他身的话,凤曲一概都能忍受。
唯独不要再夺走他现有的亲友。
阿珉咬紧牙关,斥道:“你能不能坚强一点?你没受过剜眼的痛苦,也不知道失明的感受,你什么都不懂,只知道逞一时意气,那群和你非亲非故、萍水相逢的家伙,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这么看重?!”
凤曲被他训得一噎,却难以置信地反问:「你是这么想他们的?」
“你的命联系着且去岛的命运,想为陌生人牺牲,我不同意。”
「可是你也说了这是我的命!我要死要活都是我自己的事,你又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凭我就是你。”
「你才不是我!你根本不知道我,你从来就不懂我!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只是空口无凭说什么前世今生,我又凭什么要相信你,说不定你只是一个夺舍的野鬼,且去岛根本不会出事,不要再拿那些假话骗我了!!」
阿珉浑身一抖,急火攻心,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那是凤曲在竭尽全力和他争夺身体,再这样僵持下去,两魂还没争出结果,身体倒是会先垮一步。
但在那口鲜血之后,凤曲也瞬间萎靡下去,暂且不再做声。
阿珉闭眼忍怒,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我瞒你的,比起他们瞒你的,究竟是谁更多?”
「……」
“没有他们,我照样能带你走去朝都。可没有了我,没有这身武功,你以为他们还会在乎你吗?”
「………」
话刚出口,阿珉便察觉到自己的失言。
凤曲不再反抗,他也不欲再说,方才被胡缨算计和被凤曲反驳的怒气正交织着,叫他分不清哪团怒火更盛。值此时候,唯有沉默才是唯一的良方。
偏在此时,一条小蛇从林间钻了出来。
它的蛇尾卷着一片叶,嘶嘶吐着蛇信,游至阿珉的脚边来回打转。
那片叶子飘落到阿珉的脚面,阿珉低头看了一眼,没有看出什么玄机。
倒是凤曲闷闷地开了口:
「……那好像是小野的叶笛。」
“………”阿珉定睛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那和寻常叶子有什么差异。
但蛇和叶子的组合,的确会让人联想到那个奇怪的小野。
这样一看,又想起除了队内四人之外,凤曲还在跟花游笑、小野之流纠缠不清,阿珉越看越觉得心烦:“我不懂你,你倒懂他们。”
接着,他便一声冷哼,自觉让出了身体,凤曲还在发愣,便感到身体一轻,阿珉不发一言地怄气去了。
说什么不懂彼此,说不定就是因为太懂了,连吵架都更擅长直戳痛处。
凤曲擦干净脸上的血,弯腰捡起那片叶子,小蛇立刻凑近他的手腕,用蛇尾轻勾手指。
这是引他一起的意思。
凤曲老老实实地跟上小蛇,又听见颅内一声刻薄的冷笑。
阿珉这回是真的大动肝火,大概十天半个月都不会理他。
可凤曲心里也委屈极了,颇不自在地摸摸鼻尖,凤曲也不理会,独自跟上小蛇,往不正山的方向走去。
-
此刻他们都不知道,身后的观天楼刚刚放飞了一只信鸽。
但在信鸽向北飞去之前,一枚刀片紧随其后。
信鸽应声坠进山林,一道黑影将其捡起,抽出其中信纸,点火烧了个干净。
“‘天权’大人只让烧掉信吗?”影卫询问自己的同伴,“要不要把胡缨……”
同伴看着信纸上残余的字迹,模模糊糊还能看出“蛊人”一词的痕迹。
两个影卫面面相觑,表情都很难看。
“先回报给大人吧。”
第045章 有栖川
空旷冷清的佛殿内,青灯投落少女纤长的背影。
自窗外向里看去,还能看见青荧的灯光犹如镀铜,勾勒她端肃清秀的侧颜。
一道疾风狂扫而来,忽地吹开微闭的殿门,五十弦一脚抵住吱呀呻/吟的老门,眼眉含怒,仗刀而立:“何子涵,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话音未落,何子涵向佛像叩首三拜,毫不理会她的叫嚷。
待到礼毕,何子涵拍去尘灰,转头说:“你来得正好,我有事和你说。”
五十弦暗自磨牙,冷哼道:“我也有话和你说!”
“我临时做了几个测试程序,已经在我怀疑过的一个角色身上实验过,她的数据果然有了变化。”何子涵像是看不出她的恼怒,兀自点开自己的操作面板,将可视权限分享给五十弦。
于是一幅庞大精细的数据图表登时眼前,五十弦眉心一跳,从密密麻麻的字里辨认出几处标红加粗的人名,以及悬浮窗处残留的一行“程序安装中”的进度提示。
面对这种专业性的东西,五十弦实在抓瞎,但她至少认字,一眼认出了标红的人名里囊括有穆青娥、凤曲两个名字。
何子涵道:“我已经在穆青娥的身上实验过了,她的压力值在测试的瞬间差点突破极值。所以,我想她的身上一定残留有上一轮测试的部分数据,现在我想尝试删除这些数据,不过……”
五十弦如听天书一般,神色却逐渐狠厉,夺步上前,一把抓住了何子涵的衣襟:
“你说你在她身上实验过?你对她做了什么?!”
何子涵微微垂眼,目光瞥过五十弦青筋毕露的手。
指节都因为用力过猛而泛起青白,因为五十弦是真实的玩家,她无法通过数据窥探五十弦的情绪状态,但此时面对面,五十弦的愤怒便真切地传进眼里。
何子涵偏了偏头,神色无波,残忍地拆穿了她:“你才是,在关心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呢?”
五十弦瞪大眼睛,却在刹那间哑火。
“你放心吧,对她而言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我用第一轮测试里的一些影像数据干扰了她的思维,想看她对那些影像的反应,而她如我所料,表现出过度的抗拒和恐惧。”
何子涵平静地输入着报告,得出结论:“而且我复盘了二轮测试的前情,引导倾凤曲提前登陆瑶城的就是她。除此之外,还有商吹玉和倾凤曲之间的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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