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 第91章

作者:楚山咕 标签: 无C P向

凤曲心中动容,仰起头,面朝花游笑的方向,大声喊道:“多谢——!”

回应他的仍是缠绵的铃音。

和风中飘荡而来,属于花游笑的一声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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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前,他去了花子口中的那处悬崖。

听说染病的弟兄都葬身崖底。

他也听到了凤曲和华子邈的对话。

甚至在此之前,连凤曲和五十弦的对话也没有错过。

花游笑在崖边坐了一会儿,不到一袋烟的时间,却像过了数年一般漫长。

最后,花游笑燃起一支火把。

“故人回家,行人避让。”

他摇响银铃,投下火把,目中深深不见光彩,凝成一片冰冷的决绝。

须臾,花游笑闭上双眼,一滴清泪悬在下颚。

“……故人回家、故人回家。”

那颗眼泪映出耀眼的火光,熠熠如日,流辉溢彩。

啪嗒坠地的瞬息,火焰冲天而起。

花游笑背过身去,铃音不断,唤醒了不正山上多年的旧尸,如同拔去宣州一城的沉疴痼疾。

火焰烧亮了天。

火焰烧活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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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要谢谢你啊,凤曲老爷。”他道,“……把这火焰带去更多的地方吧,这件事非你不可。”

第052章 饰太平

宣州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闹。

尸群如山如海,从山里、从义庄、从土下苏醒,循着清凌凌铃音的指引,它们走向了一丛丛沸腾的野火。

绝壑之下,千里火海。

群尸纵跃而赴,缓慢而坚定,僵硬却决绝。直到火焰哔剥,蚕食最后一寸白骨。一切皆作青烟,除却烈火,犹如亘古炽灯,永远地燃亮了宣州的这一页史书。

当空如昼、长明不夜。这就是今晚的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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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长街当中,人声如浪,从县衙冲出的衙卒个个面目狰狞。

他们如蜂如狼,肆行穿掠,高声喝骂着街心带药穿跑的考生和居民。接连几间药铺都被衙卒的朴刀叫停,他们不得不熄灭药炉,再同往日一般折腰作哑。

考生们本是怒火中烧,个个都想和衙役拼命。

可终究难敌对方来势汹汹、百十之众,又都是皮甲精兵,只是一群江湖草莽的武艺装备,少了如凤曲、华子邈那样出众的侠客,自然只能节节败退。

一刃刀光直劈下来,卷落开合间,药铺堪堪关上的门扉就被一脚踢开,门锁崩坏。

为首的衙役生得虎背熊腰,冷面提刀,招式利落爽快,一看就是官府中有些履历的差使。这类人虽受官家差遣,但往往功夫不弱,遇上寻常江湖人时,都能力占上风。

他对堂中的穆青娥道:“大人有令,请穆姑娘跟我们再走一趟!”

穆青娥的手中还握着药,两名考生咬牙把她护在身后,正想叫骂,却见衙役用刀背横扫过来,二人急退数步,仍被强劲的刀风逼得两股微战。

对方再喝一声:“穆姑娘!”

穆青娥对那副神情再熟悉不过了。

前世她在堂下叫屈,两侧执棒杀威的衙役也是这样表情。他们秉公行事,背靠大虞的“正义”,提刀挥棒,都能师出有名。

除非迫不得已,江湖人鲜少会和官府作对。

饶是前世走投无路的穆青娥,举目无亲之时,第一个念头也还是寻求官府的理解和庇佑。

穆青娥迅速思考对策,正考虑暂时附和他们,等出去再伺机而逃。

却听一声仓皇的大叫,打断了衙役和穆青娥之间的对峙。店外踉跄奔进了两个衙卒装扮的男人,双双对衙役一拜:“张捕头,那群花子反了!”

张捕头闻声扭过头去:“什么?!”

“我们照您吩咐查封药铺,原本都好好的,那些耗子似的叫花子却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成十上百个都是有的,个个都拿着棍子斧头之类的武器,好些兄弟一时不慎,都被花子弄伤了!”

张捕头面色剧变,脱口斥道:“废物,连几个花子都摆不平!”

但他明白此次外出的任务,比起查封药铺,当然是捉拿眼前这个女人更加要紧。大人千叮万嘱,叫他务必抢在另几个武功高强的考生赶来之前,把这姓穆的女人抓回衙内。

张捕头沉下心思,再次看向穆青娥:“……姑娘看到了,我们公事繁多,没时间和姑娘耽误。姑娘若是明理,现在就跟我们走吧!”

穆青娥瞥一眼他手里的刀,仍想拖延。张捕头彻底没了耐心,当即不顾体面,徒手过来捉她的手腕。两个考生焦急地上前欲拦,都被其余衙卒拉走,只剩那只逼近穆青娥的大手,在即将抓到穆青娥前,再被门外一声轻笑拦断。

来人卸下罗裙,身骑白马。随着马铃作响,飞扬的衣裾犹如霜花,而在金丝勾边的广袖之中,探出一只白净如玉的手。

手指长韧,握有一块嵌金玉券。碧玉之上,流金如霞,勾勒出行云流水的几行字迹。

最醒目的几个字,正和他唇齿启合迸出的字音相符:“——金书玉令,如圣上亲临。”

马蹄踏下一个拦路的衙役,仿佛听不见后者的哭喊,秦鹿勒马转首,目光穿进店内,停在张捕头的身上。

“本世子特令穆氏援治宣州瘟疫,你们朱大人,是不是也要将本世子一道传召?”

一众衙卒当即丢下武器,忙不迭跪地磕头:“世子殿下!”

张捕头蓦然收手,也朝秦鹿一跪:“世子言重,卑职惶恐!”

马蹄这才松开奄奄一息的那名衙卒。

秦鹿恢复了男子装束,又刻意释出威胁的信号,此刻盛气凌人,越发叫人不敢逼视。他只对穆青娥道:“去地宫。”

接着便一勒马缰,冷冷扫一眼张捕头塌下的脊梁:“把你们的人通通撤下,否则,休怪本世子迁怒尔等。”

言罢,秦鹿策马而去,如一牙割破黑夜的白刃,所过之处,惊呼不绝。

所有衙卒都两股战战拜在金书玉令之下,瑶城侯世子亲临宣州的消息,终于传彻了整个观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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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秦鹿?!”

朱县令听完回报,骇得面如土色。围坐一圈的县衙官员更是惊惧参半,面面相觑,都不理解秦鹿贵为瑶城侯世子,何必要蹚这趟浑水。

大虞开国以来,朝野之中,瑶城侯的地位向来最是暧昧。

顾名思义,历代瑶城侯都盘踞瑶城,当地的兵事赋税一概统领。正因为在瑶城的权力太大,瑶城侯往往低调谦和,从不过问朝都和其他州府,即使持有金书玉令,也不会随意示人。

而秦鹿在受封世子之后,再被钦封“天权”,已经备受瞩目。虽说他是出了名的招摇行事,但明眼人都心里门儿清,实际的秦鹿只会比他父亲更加滑不留手、滴水不漏。

听到“秦鹿”的名姓,朱县令只觉得大限将至。

秦鹿从不无的放矢,既然敢真名实姓地和他作对,就说明秦鹿是真的把握了观棠县乃至宣州的把柄。

别说他的乌纱帽了,只怕秦鹿下了狠心,连他性命都要不保!

堂下还有人问:“大人,那我们派出去查封药铺的衙役……”

朱县令眼前一黑,急道:“叫回来,全部叫回来!快、快,大家一道想想,这秦世子到底是图什么?”

幕僚便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听说世子负责了瑶城的盟主大比,上个月不清楚什么缘由,追着一个美人去了。”

“这就是他的个性!依我看,秦世子现身人前,不见得就是要和县衙为敌。保不准是有求于我们,或者也是迫不得已……”

“刚说美人,不是还说世子是拦了去抓穆青娥的人吗?”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推论道:“莫非,穆青娥就是他要找的‘美人’?”

朱县令气得牙痒,一掌拍在桌上:“我自认不曾得罪瑶城,他竟为一婆娘就闹得观棠县这副惨样。明明是他们先行纵火,今晚秦鹿在此,本官就放那帮痞子一马,待到秦鹿离开宣州,我再和他们论个究竟!”

幕僚问:“却不知大人为何要同穆青娥为难?她不过一介女流,多日留守地宫诊疗病患,倒也辛苦。虽说穆青娥不曾治出效果,但也犯不着捉她治罪吧?”

他问出的,也是在座绝大多数人的疑虑。

可朱县令哪里能说,穆青娥不是没有治出效果,而是效果太过,已经掀了宣州的天去。

不过在场无一不是人精,见他忽然沉默,一番眼色下来,也都猜得七七/八八。

穆青娥到观棠之后,做过最惹注目的事,无非就是宣称“瘟疫”而已。朱县令连蛇妖诅咒这么荒诞的说法都不阻止,甚至玩闹似的派人捉妖,却对穆青娥的瘟疫之说避如蛇蝎,唯恐传进百姓耳朵。

只是这副态度,反而能证明太多东西了。

“……朱大人,既然秦世子的意思是让穆青娥治疗病患,我们也不妨顺水推舟,便宜行事。等到瘟疫……诅咒平息,秦世子再来为难,也要惦记我们协助有功,闹到府衙乃至圣上御前,总剩几分薄面。”

幕僚纷纷称是,都觉得这已经是上上之策。

但朱县令的神情并未转晴,而是更加的阴云密布,俄而,他发出一声嗤笑:“府衙?御前?观棠人人自危,难道府衙还不知道?连府衙都知道,迟迟不到御前,你们以为是我一人手眼通天?”

众人一愣,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朱县令已是穷途末路,说话也越发不忌。幕僚听得一身冷汗,各自侧目,都想提早告退,却见朱县令颓然仰在座上,只剩一双拳头紧握,好像还在等待什么。

须臾,又是一道人影穿过重帘,疾奔来报:“大人!派去观天楼的人回来了!”

朱县令猛地坐起:“胡缨怎么说?!”

来人却是一僵,垂首答道:“……观天楼没有接待我们。”

“什么?”

“胡大人撤去了在百里酒庄的部署,观天楼……对我们闭门不见,说是‘摇光’大人和胡大人共同的吩咐。”

朱县令的面色彻底苍白。他的双腿一软,竟然从座上滑跌下来。

周围幕僚连忙上前搀扶,又感到一阵夜风从背后袭来,吹得众人发冷,只能压下惊悸宽慰县令:“大人别着急,还有府衙的消息没来呢。”

朱县令却只是摇头。

幕僚心急火燎,但找不出话来安抚,有人察觉到烛火暗了些许,正好转移话题:“来人,添两盏灯,再沏一壶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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