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柳明暗
郁垒跟着认同地点头,但下一瞬,祂面上又显出了几分不满意。
“唉,孟昭和孟显倒是个好的,他们身上的事情对于他们自己、对于阿彰、对我们这些阴神来说,也都确实是正事,但问题是……他们那边的时间不能确定。真要被哪个兄弟抓住一件事抢了先,我刚刚摞下的话不就全都成了虚言?”
郁垒一面唉声叹气地苦恼着,一面不住地拿眼角余光瞥着神荼。
那小眼神里的意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了。
神荼这会儿却是视若无睹,懒得多给郁垒一个眼神。
这会儿倒是想起祂们同为鬼门关门神的事情了?方才放话的时候,不是只顾着祂自己的一口意气的吗?
郁垒也不畏惧神荼的冷淡,祂笑嘻嘻地转身面向神荼,亲手递上一杯烹好的茶水。
“我刚才可不是只为了我自己的意气!神荼,你我同一日降生,又经年相伴,诸兄弟手足之中,你是最了解我的。我为的,可是我鬼门关门神的脸面。更何况……”
郁垒观察着神荼的脸色,放出最后的杀手锏:“你知道,我们诸多兄弟手足中,阿彰是最晚出生的,还不是直接以阴神的身份降生,他是先意识成形,然后才在阴世天地意志的推动下转生阳世,以生人的身份成长。”
“他的这一份特殊,可以说是阴世天地意志对我们这些阴神尚且还在孕育中就被镇压的现状的不满,为此布置后手;也可以说是阴世天地意志对我们这位最年幼的手足的偏爱。但不论如何,因为这一份特殊成长经历,阿彰身上又出现了另一份不同。”
神荼终于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这些事情我当然也知道,你且不必再与我分说。”
祂和郁垒两个,同为鬼门关门神,又惯常待在一处,什么事情是郁垒知道而祂不知道的?
真不必郁垒再来特意跟祂说起来。
郁垒笑了笑,却是一点不觉得聒噪。
“我当然知道你也知道,”祂道,“但我这不是在提醒你么?”
神荼瞥了郁垒一眼,不说话了。
郁垒乐呵一笑,继续道:“和我们这些兄长不一样。阿彰的权柄与位格,其实是不全的。”
“阿彰需要自己去补全他的权柄和位格。”郁垒的脸色沉沉,很有几分忧色。
神荼也觉得棘手,但祂比郁垒更信任孟彰。
“阿彰自己心里应该是有计较的,我们还是先处理好我们自己手上的事情再说吧。否则真到了阿彰要找人帮着搭把手的时候,我们这些位格和权柄都是齐全的兄长反倒一个都没能给出实质性的帮助,那我们可就真不用做人兄长了。”神荼很认真地劝诫郁垒。
“这我如何不知道?”郁垒道,又反问神荼,“你见我这些日子有着躲懒吗?我已经很认真尽力了,鬼门关内外虚空,我已经同你扫荡过一回又一回,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一个虚空通道能够越过鬼门关,也不可能有任何一方大小阴域可以扎根在鬼门关附近这地界。”
“我何等尽心尽力,神荼,你该是最清楚的。”郁垒再一次重复着类似的话。
神荼没有话说。
郁垒心下满意,然后才又道:“你也曾经见过阿彰在那洛阳城护城河附近出手的动静,你也该知道,阿彰那尚且残缺的权柄与名位,大概率跟阴世天地里的‘河’有关。而‘河’,该是能贯穿整个阴世天地的,该是能勾连我们原本所拟定的阴世地府的,甚至该是会涉及这阴世天地里所有存活着的阴灵的……”
郁垒越是往下说,神色就越是凝重认真。
“也正因为阿彰那未曾真正成形的权柄和名位特殊至此,所以我们这些做兄长的,也才总想抓住机会就将阿彰带到身侧,让他看一看我们各自手中的权柄和名位到底是怎么样的。”
说到这里,郁垒的目光就又瞥到了那边厢正和孟彰喝茶、闲话的陆判身上。
“只是我们都没想到,这一次居然会是让陆判祂抢了先而已。”
陆判抢先也就抢先了,反正这样的机会大家总是会轮到一次的。不过是先后的问题罢了,不是什么大事,祂们仍是相互扶持的兄弟手足……
祂们更没想到的是,抢先了的陆判居然会借助这次机会直接将祂手上的那些卷宗给分摊到每一个原本也很忙碌、很疲惫的兄弟手里。
更更紧要的是,陆判那家伙竟然还当着诸多兄弟手足的面,“挑衅”祂!
这能忍吗?当然不能忍!
神荼无言地暗下重重叹得一声。
“……直白一点吧,郁垒。”祂道。
郁垒顿时将面上那过分活泛的神色一收,对神荼道:“我们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已经让我们忙得昏头转向了,不想要再接手从其他人那边分来的工作。”
郁垒将手中拿着的那份原本该出现在陆判案头上的卷宗丢出,卷宗和案桌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何况那个人还是工作最多最琐碎的陆判!”郁垒怒道,“祂的这些卷宗内容琐碎又无聊,偏偏又都要一样样仔细审度过去,轻忽不得,我从来都最不想碰这一类事情。”
神荼木着脸提醒祂:“说起来,这次我也是‘沾了你的光’才分派到这么多事情来。要不是上次你在诸位兄弟手足闲话聚会的时候嘲笑陆判,我们又怎么会有今日这样的满手麻烦事?”
郁垒自知理亏,就一面赔着笑,一面尽力说服神荼。
神荼终于被祂叨扰得不耐烦了,给祂出了一个主意。
“我先前就跟你说过了,近来我们鬼门关同阿彰有牵扯的,也就孟昭、孟显两人的事情了。你且只将他们两个拉上不就行了?”
第264章
“至于孟昭、孟显两人的那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定下,又会不会被其他兄弟手足从我们这里抢了先这个问题……”
“你真要是担心的话,”神荼想了想,给出了一个建议,“你就帮忙推一把得了。”
“推一把……”郁垒沉吟着,快速将其中的利弊一一提拉出来比较。过不得少顷,祂当即就拍板了,“我觉得这个提议很好,就这样办吧,我们?”
祂一面说着,一面将征询的目光投向神荼。
“可以。”这提议本就是神荼说出来的,祂当然不会拒绝,但神荼还是提醒了一下郁垒,“不过这事情得先等一等。”
“等一等?”郁垒想到了什么,将目光从神荼那边厢挪开,落向这片虚空中星辰般璀璨又繁多的神道法域。
祂眯起了眼睛:“你是在担心……”
神荼点了点头,道:“现如今为自己手头上的诸多工作烦恼又惦记着阿彰的,可不止是你我。”
郁垒深以为然:“你说得很对,我们确实需要小心一点。那行,我们就先避一避,等那些手足的视线从我们这里挪开以后,再慢慢布置。”
“这话可是你亲口说的,”神荼道,“别等到关键时候反倒叫别的兄弟手足抢了先。”
“那不会!”郁垒说得甚是自信,“毕竟我们两个守着的这鬼门关可是阴世天地与阳世天地的门户,任何想要勾连阴阳两界天地的人都不可能越过鬼门关。”
“孟昭和孟显可都是阳世天地里的生人。只要我们兄弟二人不放松,阴世天地里的其他手足就没有人能越过我们去接触那两人。你且放心就是。还是说……”
郁垒神色奇异,盯了神荼好一阵子,然后才问道:“神荼你竟是连我们自己都信不过了?”
这回都不必等神荼色变,说话的郁垒就先自己服软了。
“开玩笑,我就是开玩笑的!”
即便是及时听到了郁垒的话,神荼的脸色也还是在顷刻间变得黑漆黑漆的。
“我哪是不相信我自己!我是知道其他手足们都不容小觑,方才小心谨慎的。你倒好!”
随着神荼的怒喝在门神神道法域中响起,一道道碗大的黑色雷霆当空成形,狠狠劈在郁垒身上。
“我地府里每一位兄弟手足都是从被镇压中走出来的。是吃过大亏了的,谁手里没藏着一两手?!你真以为能耐的只有你自己?你这样的粗妄,别到时候成熟的果子都被人给摘了你再来找我哭!”
森寒冻彻的阴雷在郁垒身体上滋滋作响,在郁垒周身激发出一片片浓白的寒屋。过不得多时,那寒雾就将郁垒的神体都给遮蔽起来了,只隐隐约约地显出祂的一双眉眼。
郁垒老老实实地受着,完全不敢躲。
“我也就是过一过嘴瘾,真要让我松懈大意,那是不能够的。你惯来知道我,我知道分寸……”
神荼冷哼一声,不置可否,但脸上眼底的表情却也确确实实缓和了些。
“你最好是真记得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说完这一句话,神荼的脸色方才彻底地缓和了下来。
“但我也事先再提醒你一句。”
听得神荼的话,郁垒挥散身边缠绕不去的寒雾,从中显出身形来。
“你说。”祂很是乖顺地应。
神荼就道:“孟昭和孟显那两人的事,你出手推一把可以,但要注意分寸。”
郁垒只一听神荼的话风,整个人就已经沉淀下来了,显得异常严肃认真。
“我知道。”祂道,“孟昭、孟显两人毕竟是阳世天地里的生人,他们要做的事情也是阳世天地里的事情,而我们是阴世天地里的阴神。阴神,除了阴灵相关的事宜外,不可大肆插手阳世。”
神荼盯了祂一阵,见祂确实认真,也才满意地点头,将这件事松松放过。
郁垒笑了一下,又凑到神荼近前,往前探出小半个身体来讨主意。
“来来来,我们来仔细推导一下过程,也好拿住分寸。”
在郁垒、神荼两位门神开始将更多的心思分落到这件事上的时候,其他的阴神也都渐渐转开了目光,倒是让此刻待在陆判神道法域里的孟彰放松了不少。
尽管明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呷饮了一口茶水,孟彰斟酌片刻,还是在陆判隐隐带着期待的目光中选择直白。
“打扰陆兄长了,今日贸然来见兄长,其实是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一问兄长。”
陆判笑了起来,却是直接问道:“你想问的,可是司马家那司马慎的事情?”
孟彰点头,面上有些恍然:“所以,这是真的?司马慎真的准备在近期转生阳世天地,再入局中去争龙?”
“是真的。”陆判道,手指轻轻摩挲着杯盏底部,“司马檐两夫妇正在为这件事情到处奔走,想来过不得多时就会有结果了吧。”
孟彰听出了陆判话语中的意思,眉梢不动,只问道:“所以,他们已经找到地府这里来了?”
陆判笑着颌首。
孟彰想了想,又问:“他们找到地府这里来,到底是司马氏族中的阻力太大,还是因为他们想要在接下来那混乱局势里再为他们这一脉再多加几个盟友,又或者两样都有?”
陆判面上笑意更深了些:“自然是两者都有。司马檐那两人是自私猖妄了些,但智谋他们还是有一些的。他们做事,当然不会只想着能讨到一个好处……”
“总是要多占多贪,他们才会觉得满足的。”
孟彰若有所思地颌首,问:“所以陆兄长的意思是说,在那两人的这一步谋算之中,对他们其实还有旁的好处?”
陆判赞赏地看着他。
孟彰自个儿琢磨了一阵便将这些东西丢开了。管司马檐那两夫妇想要在这一步中占得更多的什么,那都不是他现在该关注的事情。
“那么,”孟彰决定将话题给带回来,“陆兄长,地府里又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是要顺水推舟地答应,还是直接拒绝,不给司马檐夫妇两人任何机会?
孟彰看定了陆判。
迎着孟彰一瞬不瞬的目光,陆判笑道:“其实现在我们还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
“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孟彰缓慢地咀嚼着,细细品味这一句话里的意思。
陆判再次含笑点头。
“固然,只要我们点头,”陆判道,“那么有司马檐那夫妇,更甚至是他们司马氏峻阳宫一脉作为内应,我们这些阴神能够更轻易、更省心地将原本属于我们的权柄收回来。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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